山坳裡的這口棺材,其實只是一個棺材的形狀,從山頭往下看,好像是由無數盞飄渺晃動的‘燈’匯聚而成的。.)每一盞‘燈’都發出幽幽的藍火,若隱若現的,十分詭異。這口‘棺材’最少有數丈寬,數十丈長。頭大,底小,說是‘棺材’,又像是一根躺在山坳裡的大骨頭…
“小張,測一下位置。”佘義沉聲道。
師父對着羅盤,在一張提前畫好座標的紙上標出了‘棺材’的位置。
“走!”
佘義放下鏡子,猛一揮手,我們便朝山下走去。
從上面往下看,山坳裡顯得十分平整,然而下來以後四處一望,我不由暗叫一聲苦,這裡的荒草足有齊腰那麼深,並且到處都是石頭,還有許多高矮不等的灌木。這裡即沒有山洞,也沒有墳墓,一切看起來都平淡無奇,因此,之前我們在山裡找書時沒有找過這裡。
師父用羅盤對照圖紙在前面引路,我們趟着荒草,來到先前看到棺材的地方。放眼望去,那棺材早就已經不見了,到處都是荒草,之前發光的究竟是什麼…
佘義弓着腰,似乎在草裡翻找着什麼。
“在這裡了!”
用手電一照,只見佘義指着一截死去的灌木,手臂微微顫抖。
“佘老伯,剛纔發光的,就是這個東西?”
我用手電上下照了照,只見這截灌木應該死了很久了,大約有成人的大腿般粗細,外圍包裹着一層白乎乎的東西,應該是泥巴。
佘義沒吱聲,而是取出小刀,緩緩從那截死木上刮下一點那種白色的東西。師父捏了一撮,用鼻子嗅了嗅。
“這好像是…骨粉!”
“沒錯,這是人骨做的骨粉。”佘義讚許的點了點頭,“之前發光的,就是這種東西。!”
佘義說,這種骨粉是把死人的骨頭放進石磨裡碾出來的。混合糯米汁,月經血之類的東西,塗抹在死木頭上。
“這種東西,有什麼用途?”我打了個冷顫。
“這是保存木料的一種方法…”佘義一邊刮一邊說,“人骨性陰,再配合一些陰性的東西,可以使木料幾百,甚至幾千年都不腐爛,這種東西,叫作‘人骨陰樁’,是布‘陰陣’用的。馬上,你們就知道這是什麼陣了…”
我心道,這老頭兒真會賣關子…
大約颳了寸許厚的‘骨粉’下來,終於露出了裡面的木質,上面好像刻有什麼圖案。又刮一會兒,整個圖案顯現了出來,只見這是一隻虎頭。刻工精細,只是,看起來十分的猙獰可怖。
佘義拍了拍手,直起腰,長出了一口氣,“老爺說的沒錯,就是這個陣。”
“這是什麼陣?”
佘義看了看我,“十二煞天棺陣…”
佘義說,‘十二煞天棺陣’是由七十二根‘人骨陰樁’組成的。這些‘人骨陰樁’上分別刻有‘十二生肖’的圖案,其實在道家裡,‘十二生肖’指的便是‘十二地支’,但是,在‘陰術’裡,它們被叫作‘十二煞’。‘十二生肖’被認爲是世間最有靈性的十二種動物,‘陰術’裡用它們來做陣。佘義說,這種‘十二煞天棺陣’聚陰隔陽,威力巨大。它可以隱藏空間,甚至時間。只有把陣破掉,才知道這裡面到底隱藏着什麼,眼前的亂草,不過只是表象而已…
“佘老伯,把這些樁子拔了不可以嗎?”我問道。
佘義搖了搖頭,“拔了根本就破不了陣的,人反而會衝煞…小張,幾點了?”
師父看了看錶,“九點過五分…”
“嗯。”佘義點下頭,“抽袋煙休息一下,等下準備破陣…”
山坳裡十分寧靜,空氣中隱隱透着某種不安,月亮也不知躲去了哪裡,忽明忽暗的煙火,映着每個人的臉。
“時候差不多了。”
佘義磕了磕旱菸袋,往腰裡一別,選了一處平整沒草的地方,將袋子裡的骨頭倒在了那裡。然後,他就像每一塊都認識似的,飛快的分門別類,把那些骨頭擺成了大大小小的許多個堆。黑暗中,那些骨頭森森白白的,彷彿發散着冷氣…
“佘伯,這些是?”師父問道。
“這是‘十二生肖’的骨頭…”
“十…”我張大了嘴巴。
“這是豬骨,這是雞骨,牛骨,蛇骨,羊骨…”佘義指着那些骨堆,一氣說了八種,“可惜呀,沒有虎骨,只能用貓骨來代替,還有猴骨,馬骨,我也沒有找到,至於龍骨,那更是無跡可尋了,現有的就這些,只能將就一下了。”
“這些骨頭做什麼用?”我問。
佘義說:“它們均死於非命,由其豬、羊、雞、狗、牛…這些生靈,死後筋肉被人類噬食,骨頭上帶有濃濃的怨氣,等一下,我們分頭將它們的骨頭埋在相對應的‘人骨陰樁’下面,並且用燃香插一道‘陰符’,我施法激發它們的怨氣來衝陣…”
隨後,佘義給我們講了需要注意的事項,以及‘十二煞’排列的次序。這種‘十二煞天棺陣’即然有七十二根‘人骨陰樁’,說明每一‘煞’都有六根。沿着剛纔發現的那根‘虎煞樁’走沒幾米,果然又有一根,這是一根‘兔煞樁’,我心頭一喜,把一塊兔骨埋在了那下面。
雖然最近下過雨,可是,這裡的土質依然十分堅硬,用小鏟挖沒一會兒,我就已經氣喘吁吁,滿頭大汗了。回頭望去,師父和佘義各奔東西,身影都已被草掩住。
就這麼的,挖到第十根的時候,我忽然感覺土下似乎有某種軟軟的東西,使勁一掀,‘蹭’一下子,飛出來一個黑乎乎的東西,仔細一看,竟然是一隻皮鞋!
這是一隻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流行的那種男式大頭皮鞋,雖然已經變形,但並沒有朽爛,看大小,應該是四十二,或者四十三碼的。我磕了磕鞋裡的土,心裡面十分疑惑,怎麼會有一隻鞋被埋在這裡?!
眼前這塊地方,僻落而又荒涼,平時根本就沒有人到這裡來…突然間,我腦中一閃,想到了納蘭元英,一顆心‘砰砰’亂跳。我把這隻鞋小心翼翼的放進了包裡,決定等下先給師父和佘義看看,然後回去給晨星辨認…
十一點多時,我們終於埋完了所有的骨頭,三人都有些疲累。我把那鞋給師父和佘義看過以後,二人面面相覷,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已經過子時來,開始吧。”佘義擡頭望了望天。
忽然,我看到東南方有一朵黑雲緩緩的移了過來,那雲的形狀有些怪異,並且在不斷的變換。
“馬,猴,龍,這三個煞位,只能用人來頂了。”佘義說,“小張,你頂‘陣頭’的‘正龍’位,小冷,你頂‘陣尾’的‘走馬’位,我就頂‘偏猴’位,等下切記,我在施法行功的時候,千萬不能動,也不能出聲,否則可能會惹靈上身…”
說到這裡,佘義突然一頓,在自己頭上拍了一下,‘呵呵’笑道:“看,我都忘了,你們兩個都會道術,不是普通人…不過,那也要小心爲上…”
佘義難得會笑,看到他笑,簡直像撥開烏雲見月光一樣,我和師父也跟着笑了起來。
佘義抽出提前備好的三道‘煞’符,把畫有‘馬’的那張給了我,畫有‘龍’的那張給了師父。這老頭兒如果去寫懸疑小說肯定是一把好手,很會弔人胃口,提前什麼也不說,最後揭示‘真相’時,原來他什麼都準備好了…
我按照佘義說的位置站定,放眼望去,只見佘義距我足有數丈,師父離的更遠,二人的身影看起來都小小的。微風吹來,草葉颯颯舞動,沙啦啦響,似乎其間躲藏着無數蟲蟻…
我無意間一擡眼,突然發現,那朵黑雲不知何時移到了頭頂正上空,似乎要從天上落下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