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賓走出了那個他住了很多年的地方。
說不上什麼感覺,悲傷有一些,釋然有一些,憤怒亦有一些。
血跡他已經處理乾淨了,至少在鐵匠的兒子被人們發現之前,他的嫌疑還不是很大。
還有機會遊走和離開,畢竟在此之前,他只是一個懦弱了很久的僕人。
即使在憤怒和金幣的感染之下有了暴起殺人的勇氣,可是在殺完人之後,他本身也已經陷入了深深地迷茫之中。
這是我想要嗎?是,但不全是。
那麼接下來我要怎麼辦呢?是成爲通緝令之下的老鼠,還是成爲下水道里面的老鼠。
亦或是就此過上流亡的生活?從此每日每夜刀口喋血。
羅賓想着,就已經走到了這座城池的城門處。
“羅賓,你怎麼還沒有回到城堡裡面,要知道,城主大人不高興的話,他會變本加厲的。”
說話的是守備長,他最喜歡的事情就是站在城牆之上向下瞭望。
也是這座城池裡面爲數不多的能光明正大調侃城主的人。
因爲有一次在城主房間裡面的時候,他見過這個守備長。
雖然當時守備長蒙着臉,但是他嗓子裡面總在發出聲音,就和他現在嗓子裡面發出的聲音一模一樣。
羅賓沒有爭吵什麼,他只是看着兩條車轍。
那是今天早上的時候,甘賈迪大人上車之後離開時所留下的車轍印。
雖然經過了其他的人踐踏,但是大致上,還是可以跟隨的。
“我們可愛的羅賓又開始沉默了,怪不得城主大人喜歡讓你叫,你這個樣子真的很不討喜啊。”
守備長說着,輕蔑的朝着羅賓惡狠狠的吐了一口痰,然後就離開了這裡。
這個不懂事的小鬼,掃了他的雅興,不過沒關係,一會的話,他可以去柚子巷看看。
而其他的士兵說說笑笑的,也跟着自己的守備長離開了這裡。
城主府的僕人,那是比爛橘子巷的女人們還要低賤的存在。
畢竟爛橘子巷的女人們還會要錢,而這些低賤的僕人,一分錢的嫖資都拿不到。
雖然他們一輩子都沒有機會親自寵愛那些可憐的僕從。
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們看不起這個少年。
羅賓沒有在乎自己鞋子上面的痰液,也沒有在乎其他士兵的嘲笑。
畢竟他確實不堪,甚至比那些士兵想象的還要不堪。
他只是看着地上的車轍,回想着今天早上的場景。
“你不覺得你問的太多了嗎?”
“城主大人有說過,我來了之後一定要找他嗎?”
“我這一次是爲了教堂的事情而來,其餘的事情自然會有其他人來接洽。”
“你們看到那個侍者沒有,就這樣的人還想跟甘賈迪大人接觸。”
“那麼我應該怎麼和他相處呢,姐姐,像那個馬車伕一樣嗎?”
教堂嗎?異端審判所的所長嗎?可以無視城主大人的存在嗎?
少年一邊思考着,一邊不由自主地開始跟隨着車轍的痕跡開始向前。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這麼做,但是如果非要找一個理由的話。
那麼大概就是,只有教堂,才能跟城主分庭抗禮。
而自己現在所能求助的教堂人士,就只有早上的那位異端審判所的所長了。
因爲其他的教堂似乎都和城主大人有合作。
這段路上,他在不斷的詢問着自己。
你有什麼資格去跟隨人家異端審判所的所長大人。
你現在就是一個殺人犯,而異端審判所的所長大人則是戰鬥在退魔一線的審判者。
像是自己的這樣的人,要是被裁判所所長知道自己的行爲的話,一定會直接殺死自己吧。
自己死的話,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也許是好事吧,這樣也許再也不用忍受那些屈辱了。
但是也不一定是好事,那就是自己的姐姐以後要怎麼辦。
自己沒有完成和父親的約定。
自己還是惹姐姐生氣了,自己也沒有保護好姐姐,甚至自己還要跟自己的姐姐分開。
少年想着,伸出手在自己的眼前狠狠地一擦。
然後繼續前行,畢竟已經過去一段時間了,只有兩個人乘坐的車轍也不是很重。
眼睛花了的話,就沒有辦法繼續跟進了。
就這樣,少年一邊擦着眼睛,一邊來到了教堂的前面。
這還是他第一次來到教堂前面。
恩,至少是第一次來到克伊諾絲大教堂的前面。
上一次做禮拜,還是父親和母親都在的時候,他們會帶着自己和姐姐去做禮拜。
做完禮拜之後他們一家四口還會再吃上一頓豐盛的晚餐。
可能是蘋果派,也可能是帶骨牛排,還有可能是一碗滿滿的芝士蘑菇土豆濃湯。
至少在父親被逮捕之前,他們的生活一直都是那樣的美好。
他記得當時父親被逮捕時的罪名是偷竊城主的寶物,但是這根本不可能。
因爲父親是一名光榮的叢林獵人,而不是盜賊,不過沒有人相信一個少年的辯白。
父親被抓走了,鄰居們說他的父親總是早出晚歸,就是去城主家附近打探消息了。
然後父親就死了,死在了他們的面前。
死在了絞刑架上,痛過破破爛爛的衣服,還可以看到父親的身上還充滿了各式各樣的傷口。
那些鄰居又說,這是因爲父親犯了錯,所以要受到懲罰,即使都快要死了,也不能有完整的屍體。
母親卻告訴他們,父親身上充滿傷口,是因爲父親不承認他曾有過偷竊的罪行。
從那以後,他們一家就再也沒有去過教堂,而母親爲了養活他和姐姐,去了爛橘子巷做生意。
一開始的時候母親還能讓他和姐姐吃飽。
然後母親就得了怪病,總會流很多血。
那些鄰居都說那是因爲母親不尊重神明,所以被神明懲罰了。
母親卻告訴他們,這不是神明的懲罰。
而是她得了一種病,一種可能傳染的疾病。
從那之後,母親再也沒有親吻過他和姐姐。
爲此,他和姐姐悄悄地跑到教堂,請求神明收回對母親的懲罰。
但是可能是因爲神明大人太忙了,沒有聽到他和姐姐的請求。
從那之後,他和姐姐就成了鄰居們口中的神明厭惡之人。
後來他覺得,不能讓父親和母親白死,所以爲了查明當時的真相。
他選擇成爲了城主府的一名男僕,開始接近城主。
而他的姐姐則是默默地承受了一切,開始靠着幫別人擦鞋,幫着別人擠牛奶,幫着別人洗衣服活着。
他覺得姐姐相信了別人的話,覺得父親是一名小偷。
但是他始終相信自己的父親,他相信父親不是一個小偷。
而自己的姐姐,雖然沒有和自己站在統一戰線,但是他依舊愛她。
想到這裡,少年突然想到,如果是那位大人的話,他會怎樣處理這件事呢?
如果,如果是那位大人的話,一定會願意幫我查明真相的吧。
畢竟他是唯一一個,拒絕了城主大人贈禮的人。
也是唯一一個,敢不給城主大人面子的人。
少年想着,剛要跨步邁進去,卻被一個不知名的神父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