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出了院子,由雲裳抱着小青玉,一起往蕭母住的荷院走去。
門口的總角小廝見了她們,忙上前引路,小小年紀,行動間就頗有規矩,明明在現代還是狗不理的年紀呢,在大唐竟然這般謹小慎微了。
哎,奴僕是真苦啊,林婉婉心裡感嘆了一句,大唐甚至還有許多奴隸存在,比之後世僕人的地位還低。
進入房內,早有侍女迎了上來,擁着林婉婉朝耳室走。
蕭母坐在一張又長又大的塌上(類似於現代的大板凳),雙足自然垂下,身體斜倚在憑几和隱囊(類似抱枕)上,顯得十分放鬆,比之前幾次林婉婉見到她時都要私密且隨意。
在蕭母的塌前還放了幾張小馬紮,上面已經坐着蕭湘華這位大孫女,顯然,對方比林婉婉更早一步來請安。
林婉婉雙手疊在腹部,彎腰屈膝,行了福禮:“給外祖母請安。”
小青玉抓着林婉婉的裙襬,依樣畫葫蘆也道了個福禮,奶聲奶氣道:“給老太太請安。”
“好好,起來吧,好孩子,快來坐,昨日睡得可好?”
“還行。”林婉婉偏頭從鴻雁手中提着的籃子裡取出一盤紅櫻桃,拿上前放在蕭母身旁的食案上,說道,“外祖母,這是我從舶來品店鋪裡買來的櫻桃,已經清洗過了,你嚐嚐看,味道很甜。”
蕭母看了一眼紅到發紫的車釐子,微微張嘴,邊上的侍女便機靈地用筷子夾了一顆送入她嘴裡。
蕭母一咬下去,香甜的果肉和汁水便充盈味蕾,令她眼睛一亮,吃完吐掉核之後誇道:“這櫻桃真甜,比前幾日陸家送來的還甜,鄮縣的市面上竟有這樣的好東西了。”
林婉婉笑道:“也是湊巧,因爲外孫女比較貪吃,一有好東西便聞風而動,這纔買到了。”
蕭母欣慰道:“你有孝心了。來,湘兒,你也吃吃你表姐拿來的櫻桃,這麼甜的品種,錢塘和杭州可都沒有。”
蕭湘華便笑着取了兩顆放嘴裡,一吃就亮起了眼睛:“真的耶,表姐你太厲害了,居然能買到如此甜的櫻桃,我恐怕陸夫人這種自詡高貴的大娘子都買不着這樣的好東西呢。”
“嗯?”蕭母輕輕說了一聲,“慎言。”
蕭湘華忙起身請罪:“孫女失言了。”
“禍從口出,湘兒要謹記。你也到了該議嫁的年紀了,須知以後婆家可不像孃家人這般能容你。”
蕭湘華忙應了,又對着林婉婉調皮地眨了下眼睛。
林婉婉暗暗一笑,這女孩兒初次見面時一副溫柔賢惠、一板一眼的大家閨秀模樣,實際上放鬆下來後,還是很有青春少女的活力的。
這樣纔對嘛,否則就不像個少女,像是被調教成形的傀儡了。這也說明林婉婉的外家至少不算十分重男輕女,對於女孩兒的教養並沒有聽之任之。
這樣的親戚,林婉婉也不覺得反感。
正在談笑話家常的時間裡,陸續又有蕭家其餘人來請安,並紛紛感謝了林婉婉今日送來的櫻桃。這麼好的櫻桃,他們蕭家平時可買不着,看來這位老太太的外孫女,可比他們以爲的更富貴百倍。
眼見天色已大亮,林婉婉告辭了蕭母,沒留下來一起用膳,直接回到自己客居的院落。
同一時間,大舅母那邊的嬤嬤帶着一個提着食盒的小侍女走了進來,進門就滿臉笑容道:“娘子想要喝的雞湯,廚房燉好給你送來了,裡面放上了華濃送到廚房的胡椒和幹蘑菇,應該煮入味了,娘子好好嚐嚐。”
林婉婉看了一眼雲裳,後者上前給了兩位少許打賞,又代替林婉婉道:“辛苦嬤嬤跑一趟,這些給你們買些點心吃。”
嬤嬤和侍女連聲道謝,喜不自勝地一路倒退出了院子。走出院門口,才低頭看了一眼手裡的賞賜,果然是一人三粒胡椒!
剛纔東西一放到手裡,她們就有這個感覺了。
兩人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的眼裡看出了震驚。這位林家外甥女也太大方了,難怪都說她是被老神仙養大的呢,做事的派頭就不是尋常娘子能比的。
這樣三粒胡椒,還是有錢都不太好買到的顆粒飽滿的上好胡椒,最少也值個百十文錢,隨手就打賞了。給林婉婉來送東西可真是個好差事,以後還得搶着來。
屋裡雲裳又將重新燒好、晾好的溫水分別端給林婉婉和小青玉,母女倆在蕭母的荷院說了半天話,是也渴了,一口飲盡。
“這隻雞我跟小青玉一人一個雞腿,其餘的,你們拿去分了吧。”林婉婉把陶瓷杯遞還給雲裳,又問,“木炭昨日可派人買來了?”
雲裳道:“回娘子,木炭已經買來了,現在要拿過來嗎?”
林婉婉起身道:“不必,我們先用早膳,吃飽喝足了再做事。”
錢塘縣城裡的水質現在太差勁了,林婉婉想制些活性炭來過濾水。其實本來這種東西從現代買也很方便,林婉婉之所以自己做,主要還是爲了掩人耳目。
現在杭州城和錢塘縣的用水,主要是依靠山泉水,很有侷限,只有最富貴的人家才能天天派人去買甘泉水,大部分的老百姓用水都只能湊合用水質不咋樣的井水。
這種狀況要一直到唐德宗建中二年,李泌來到杭州擔任刺史,纔會開啓六口水井(並非傳統意義上的井,而是相當於自來水管道),以此引西湖水入井,這才解決了城鎮居民的飲水問題。
而此時才貞觀四年,距離李泌來解決老百姓飲水問題,還有一百五十一年時間呢,除非有改變歷史的人物出現。
林婉婉表示她並不想當這個人,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亂插手可是要人命的事,她還是先管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吧。
用完早膳後,林婉婉特意換上乾脆利落的勁裝,搬了個小馬紮坐在院子裡,然後吩咐華濃和崑崙一起把買來的所有木炭都搗碎成粉末。
然後按比例將一份氯化鈣與三份水混合,然後一點點倒在木炭粉末上,以完全覆蓋住但又不會太溼透爲準。做完這些後,林婉婉吩咐崑崙取了大木板過來覆蓋住,並告知院子裡衆人不可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