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奈沉默地輕撫南繡桐的傷口,絲綢一樣的煙霧抽絲剝繭一般抽出匕首,堵住傷口,血很快止住了,但深深的口子依然讓凌奈揪心。
“對不起,阿南,我沒有聽你的話。”凌奈雙手抱着南繡桐,將頭埋進她頸窩,微微顫抖。
南繡桐看看地上害怕到不敢動彈的盜賊,再看看驚惶的刀疤男,神色凝重,握住凌奈的手:“不怕,他們想要殺我們,我們只能殺了他們。”
“要殺了他們嗎?”凌奈猶豫。
“他留下,其他人殺了。”南繡桐看了眼刀疤男,低聲道。
“嗯,阿南,都聽你的。”凌奈乖乖點頭,看了眼屋頂的小妖怪,小妖怪們心領神會,在凌奈鬆手時飛來護住南繡桐,一口一個“南姐姐”叫得親熱。
胖男人爬到凌奈腳邊,急着求饒:“我有錢,有很多錢,你放過我,我都給你!”
凌奈低頭看向他,他對上凌奈紅色的眸子,驚叫一聲後退,彷彿瘋癲了般大喊大叫。
凌奈彎曲手指,尖利的指甲長出,周身妖氣暴漲,衣服在他逐漸膨脹的身軀下消失,變爲純白色的毛髮,他甩了甩比人的臂膀還長的兔耳朵,擡起兩尺長的兔腿,露出獠牙,撲向刀疤男的方向。
刀疤男驚恐大喊:“你們不是爲了抓我纔來的嗎?我死了你們怎麼向摩耶王子……”
一陣風過,刀疤男感覺脖子一涼,摸摸脖子,不是他的血,但他提到嗓子眼的心仍然無法落下。他僵硬回頭,看到同伴捂着血流不住的脖子,瞳孔放大,倒地不起。
此時的一丈高的兔子像是得到了進食許可的野獸,它前腿壓住獵物,出手果決,鮮血染紅它雪白的毛髮,襯得它紅色眸子更加駭人。
院子裡活着的盜賊只剩刀疤男,巨兔看向他,聲音雄渾:“要把你帶回去交差,不能殺你。”
刀疤男抖成了篩子,凌奈的話只能給他一絲生的希望,並不能消除恐懼,他要好好想想計策,等到了塢縣縣衙……
白光閃過,凌奈變回人形,眼中紅色已經消失,但身上臉上的血依然讓人心裡發憷。
他抹了把臉上的血,擡手之間血跡盡數消失,白淨的臉上帶着少年特有的朝氣,他神色忐忑,聲音溫和:“等到了縣衙,你會不會亂說話?”
刀疤男心裡罵了句有病,變臉比翻書還快!
“不會。”
“我不信。”
那你問個屁!刀疤男心裡罵罵咧咧,臉上唯唯諾諾。
“阿南,他如果在衙門亂說,會不會害你丟掉捕頭的身份?”凌奈一臉擔憂和糾結。
南繡桐扶着院中梨樹,看着刀疤男,刀疤男害怕地搖頭,她掃了眼滿地的屍首,身子微微顫抖,眼中水光盈盈,她閉上眼,哽咽着道:“凌奈,我要他活着,其他交給你。”
“南繡桐,你是捕頭!”刀疤男急着大喊。南繡桐扭過頭,緊閉雙眼,握緊拳頭。
“看來你也不過……唔……”刀疤男發出了最後一聲哀鳴,隨即失聲。他雙手輕掐着自己的脖子,張大嘴,舌頭不停往外推,喉結因他不停咽口水而聳動,神色十分痛苦。
凌奈冷漠地看着他,彷彿事不關己。
“凌奈,他怎麼了?”南繡桐問。
“等他習慣就好了,沒什麼大事。我們回去吧,阿南,你需要養養傷。”凌奈聲音輕柔,扶住南繡桐的肩膀,轉身擋住刀疤男投來的怨恨目光。
小妖怪一陣歡呼,挨個兒跳下了屋頂:“壞蛋死咯!去救凡人捕快!”
蘇驚棠叼着肉脯,呆呆看着凌奈的背影,深深吸了口氣:“小子竟有兩副面孔。”
溫尋不以爲意:“凡人最擅鉤心鬥角爾虞我詐,久居凡間的妖耳濡目染,久而久之也會如此。”說完,他睨了蘇驚棠一眼,清了清嗓子,“別被凡人和凡間的妖騙了去。”
“他們騙我作甚,我除了錢一無所有。”蘇驚棠拍拍手上的肉渣,跳下屋頂,“走了。”
*
半個時辰後,街市上一撥又一撥人往縣衙跑,嘴裡說着南繡桐的名字。
蘇驚棠抱着半個瓜拿着勺子往人羣聚集處跑去,有小孩看到,舔了舔嘴脣,問:“蘇小姐你哪裡來的瓜?這個季節只有皇城才能吃到瓜吧。”
“我還有一塊。”蘇驚棠從袖中一摸,掏出一塊西瓜,“給你。”
“謝謝蘇小姐!”小孩喜滋滋地接過,聽到自家老孃在喊,一邊跑一邊啃西瓜,啃了幾口,他停下腳步,一臉奇怪地回頭,已不見蘇驚棠的身影,“她從哪裡掏出來的瓜?”
衙門口人滿爲患,蘇驚棠看着擠不進去的人羣,有些苦惱,她嚥下嘴裡的西瓜,食指一彈,一枚珍珠落到牆頭:“誒,這牆頭怎麼有一枚珍珠,是誰落下的?”
圍觀的人立馬散開,往牆邊跑,“哪裡?珍珠在哪兒?”
蘇驚棠朝溫尋得意一笑,走到人羣最前頭,食指一收。一個壯漢頂着孩童拿下牆頭的珠子,定睛一看,不過是個變了色的石頭。
衆人一陣唏噓,紛紛回到自己的位置。
前排的大嬸看到蘇驚棠,笑呵呵打招呼:“蘇小姐也來看熱鬧?”看到她手裡的瓜,立馬小聲對自己的夫郎道,“我就說她身份不簡單,八成是皇城來的。”
公堂之上,摩耶王子已經坐到縣令的位置,一副唯吾獨尊的樣子架着腿,比初來時更囂張。
“我正在客棧裡談事就被你們叫來了,說是南捕頭已經抓到偷兒了,還端了對方老巢?這比男人生孩子更好笑。”摩耶王子一臉嘲諷,十分不屑。
“是真是假,王子自己看看便知。”南繡桐從院子裡走進來,已經換了身衣衫,腰間掛着長刀,微微泛白的脣色可以看出她此時狀態不佳,但眼神依然堅毅明亮。
兩個手下在後面架着刀疤男,刀疤男戴着鐐銬,被推到大堂中間跪下,南繡桐和手下將他圍在其中。
“擡頭,讓摩耶王子認認你的模樣。”南繡桐垂眸命令刀疤男,刀疤男乖乖擡頭,一臉隱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