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蛇展翅,宛如游龍於花叢中,玄龜笨拙隨其後,長喙欲咬其肉,騰蛇時快時慢,帶着逗弄的意味。
玄龜化人形,飛撲過去,一口咬在騰蛇右翅,銜了一嘴毛。
畫面淡出,蘇驚棠羞赧地睜開眼,捧住微熱的臉。
此次預知比以往來得更清晰,彷彿就在眼前。
“將來”的溫尋看起來對她不錯,但他爲何會同她切磋?
*
次日清晨,蘇驚棠悠悠轉醒,回憶夢中自己與溫尋嬉笑怒罵,有些迷茫。
心悅她的溫尋,爲何會在夢中一言不合就拔劍,究竟是預知還是她自己的擔憂?
一團氣從門外鑽進來,剎那打散,散於空中,肉香撲鼻。
蘇驚棠精神大振,身形一閃,下一剎端坐在餐桌前,看向桌上滋滋冒油的肉餅。
“起了?”溫尋百無聊賴地坐在她對面,臉上帶着淺淺的笑。
昨晚的預知和夢裡的場景不斷在腦中閃過,她慢吞吞咬着肉餅,想直接問他是否心悅自己,但她乃絕色宮宮主,怎能放下身段這般詢問一個小弟?
“今兒個怎如此話少,這般看着我又是做甚?”溫尋手指在桌上點了點。
“我在想,我沉睡是因爲遇到了一個惡毒的男人,你被封印又是爲什麼,因爲一個狡猾的女人嗎?”蘇驚棠出言試探。
溫尋眯起眼睛:“你想起了什麼?”
“沒有,只是好奇。”蘇驚棠心虛地移開目光。
“過去的事不重要,重要是將來要做什麼。這凡間已沒有聞人的蹤跡,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妖界?”
“等凌奈成親後再回去,他也算我半個朋友,我這樣一走了之不好。”蘇驚棠話音一頓,腦中靈光一閃。
有些話她不方便問,讓凌奈去問不就行了?
蘇驚棠笑靨如畫:“我們現在去找凌奈!”
*
正值巳時,集市行人漸少,路邊攤主們打着哈欠,叫賣聲時強時弱。
蘇驚棠拉着溫尋走過,笑容未因退避三舍的行人減少半分,滿心都是期待,溫尋不知她此番爲何,沒有多問,乖乖跟着。
“驚語……”
身後隱約有呼喊聲傳來,他們皆未在意,直到喊聲近在咫尺,妖氣逼近,他們才齊齊回頭。
“鄔驚語。”男人二十來歲的模樣,身着茶白色長袍,聲音清潤,氣質如玉,鬢若刀裁,臉龐瘦削,看着成熟堅毅,雙眸深沉持重。
蘇驚棠愣了愣,像只兔子般跳到溫尋身後,凶神惡煞:“陸刑!你竟然還敢出現在我面前!溫尋,速速將他打回原形起火燒烤!”
溫尋擡手將蘇驚棠擋在身後,手在虛空一握,黑金色長劍一點點顯現,周遭百姓作鳥獸散,躲在暗處不敢出聲。
破魔劍切開疾風,夾着淒厲的聲響朝祁麟劈砍,祁麟眼中閃過金紅色的光,飛身退後,揮袖打散劍氣,氣流向四面八方散去,震碎了周圍的攤子。
強大的妖力拂開溫尋額前碎髮,驚起蘇驚棠一身的雞皮疙瘩。
祁麟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輕嘆:“兩千年不見,我竟不知你們如此討厭我,莫不是還記恨當年我讓你們打掃花谷的事?”
蘇驚棠蹙眉:“你又在裝什麼?這次不假裝是聞人,開始裝老熟人了?”
“鄔驚語,你沉睡兩千年,氣死人的本事仍然不差,要不是你兄長讓我幫忙尋你,我也不會來凡間。”祁麟無可奈何。
溫尋手指摩挲劍柄,冷淡地看着祁麟:“你不是追着那個黑袍妖過來的嗎?”
方纔祁麟動手時,他便想起來黑袍消失那天,頭頂掠過的大妖氣息。
面前的男人和黑袍有着必然的聯繫。
祁麟眼中光影浮動,目光落到溫尋臉上,莞爾:“我不知你說的黑袍是誰,但我出門的確是爲了尋驚語妹妹。”
蘇驚棠撇嘴,從溫尋身後探出頭:“都說了你認錯了,我叫蘇驚棠。”
“難怪你們醒後不回萬山,反而越走越遠,原來是因爲失去了記憶。鄔驚語,這纔是你的名字。”祁麟手指在虛空輕點,“鄔驚語”三個字聚形,接着盪開,消散於風中。
蘇驚棠不信,哼哼兩聲:“我哥哥叫什麼,你又叫什麼?”
“你兄長叫鄔驚風,我叫祁麟,祁哀的祁,麒麟的麟,是你兄長的朋友,他覺察到有人傷你,以爲是不長眼的盜墓賊,我去禺山才發現你提前甦醒了。”祁麟彬彬有禮,始終溫和如一,“你們方纔說的黑袍是誰,和我有什麼關係?”
蘇驚棠想了想,剛要開口。
溫尋擡手阻止,警惕地問祁麟:“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話中真假?”
“溫大少爺,失憶的你一點都沒變。我知曉她平時愛編故事、愛吃肉、特別記仇,說起來,溫大少爺當初還帶着她闖入我的領地,壞了我谷中的珍稀花草,她兄長知曉後讓你幫着我收拾了十幾天,驚語妹妹過意不去,哭着幫你收拾,收拾了會兒累了,便在山谷裡睡了幾天。”
誒?他說的不是她昨天預知到的“將來”嗎?
原來那不是將來,而是她過去的記憶。
什麼哭着收拾,她怎麼可能做那樣的事。
蘇驚棠反應極快:“怎麼可能!我怎麼會是那樣的人!我很勤快的!”
祁麟笑而不語,溫尋似笑非笑,蘇驚棠面紅耳赤。
蘇驚棠低聲哼哼,對溫尋耳語:“他該不會又是黑袍假扮的吧,說我壞話,太討厭了。”
“我尚不知黑袍是誰,爲何你們會將我認作他?”祁麟疑惑。
溫尋並未開口,倒是蘇驚棠先說了,話語中帶着氣:“有個和你長的一樣的男人,三番兩次要殺我,還假裝是聞人,在我面前唱苦情戲。”
“哦?大抵是我的仇人想離間我和你兄長,才故意變成我的樣子行兇。”祁麟垂下眼簾,掩住眸中一閃而過的暗光,揚起笑容,“聞人又是誰,你們在凡間認識的好友嗎?”
“你連聞人都不知道,還說是我兄長的朋友?”蘇驚棠叉腰,“他可是害我沉睡的罪魁禍首!”
“害你沉睡罪魁禍首?”祁麟失笑,意味深長地看向溫尋,“溫大少爺怎麼想?”
蘇驚棠不明所以,維護溫尋:“他也失憶了,你好意思套他的話?溫尋,我們快把他活捉了,帶回去嚴刑逼供!”
溫尋從祁麟眼中看出揶揄之色,不知他故意套自己,還是真的知曉害蘇驚棠沉睡的人是自己。
“萬山沒有聞人這號人物,害你沉睡的也另有其人,等溫尋恢復記憶了你可以問問他,他當時就在你旁邊。”祁麟眼中笑不達眼底,“溫大少爺覺得,我說的對不對?”
蘇驚棠激動地拉住溫尋:“我沒猜錯吧,肯定是害我沉睡的人將你封印的,我們有共同的仇敵!”
溫尋一言難盡地看着蘇驚棠,那句“我就是你要找的仇人”怎麼也說不出口。
“那你知道是誰害了我嗎?”蘇驚棠忐忑地問祁麟。
“溫大少爺,我要說嗎?”祁麟笑着看向臉色難看的溫尋。
“等我恢復記憶,自然會告訴驚棠,你不必操心。”溫尋深知自己不會故意傷蘇驚棠,他要弄清楚自己爲何會傷她這麼重,再親自向她坦白。
祁麟顯然知道是他傷了蘇驚棠,祁麟不說出來,他得賣祁麟一個人情。
“驚棠,他以前定然認識我們,但他身份存疑,有些話暫且聽聽。”溫尋同蘇驚棠說着話,目光停留在祁麟臉上。
祁麟始終面帶笑容,無波無瀾:“真相都在萬山,你們回萬山看看便知。”
“萬山丘陵?”蘇驚棠疑惑,“絕色宮在萬山丘陵嗎?”
“驚語妹妹莫不是寫多了故事,弄混了真與假?這世上沒有蘇驚棠,也沒有絕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