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着朝陽落在恆星科技大廈的天台上,守望者燈塔的黃金模塊已經搭建完畢,懸浮在空中的時候反射着刺眼的陽光,從下往上看去就像是演唱會或者是體育場的穹頂一樣。
足足能夠容納兩千人的巨大天台上已經人滿爲患,席位上坐着聯邦體系的官員,還有著名進化者家族的代表和一些知名的企業家,更多的則是各大媒體的記者,攝像機不斷閃爍着燈光。
當然,更多的還有便衣的軍方成員。
今日阿卡夏聖教的時任教皇來訪臨海,於恆星科技大廈正式召開新聞發佈會,面向全世界公開全新的守望者燈塔系統,從根本上解決最近半年以來異端分子持續動亂的問題。
消息早在三天前就傳遍了整個世界,在各個國家都掀起了軒然大波,全球的頂級媒體和進化者家族的代表都蜂擁而至,本地的航班基本上已經排不過來了,機場基本上處在客流量爆棚的停擺狀態,酒店也都是爆滿的狀態,旅遊季的熱度也沒這麼誇張。
畢竟上一次阿卡夏聖教對開召開新聞發佈會,還是向世界宣佈要建立以五位神聖大祭司爲基礎的和平戰略,此舉徹底平衡了進化者和普通人之間的界限,確保了在新時代的基礎秩序。
尤其是這一次,阿卡夏聖教的時任教皇戚賢會親自出席發佈會,要知道這可是如今世界爲數不多的舊世界先賢,早在新紀元就已經走上了進化之路的存在,是當之無愧的人類先驅。
同時這位教皇還是早期歐洛拉科技的高層,其必然掌握着許多不爲人知的秘密,隨便挖一個出來都是震撼世界的大新聞。
但由於阿卡夏聖教非常重視自身的封閉性和保密性,這些年極少跟外界有過交流和接觸,那些秘密也從未被人探究過。
這麼好的機會,必然不能錯過。
上午八點五十九分,一襲黑色西裝的教皇在六位紅衣大主教的陪同下走到了發佈會的席位上,自從歐洛拉科技轉型成爲阿卡夏聖教以後,他們就很少在公衆面前露面了,除了發生生命災難的時候。
教會很少傳教和擴張,出現在公衆面前的時候也是以救世主的姿態,因此五百年來關於他們的風評一直都很好。再加上神聖大祭司的無私奉獻,即便有些人再不喜歡宗教,也要承認他們的貢獻。
普世印象裡的教皇都會把自己裝扮得非常得體,往往會營造出一種超凡脫俗的氣質,他們喜歡頭戴冠冕手持權杖,佩戴着精美的項鍊和浮誇的戒指,不論何時何地都是金光閃閃的。
但戚賢不同。
他看起來就是個不近人情的法醫,跟他面對面的人總會有種非常奇怪的錯覺,彷彿下一秒就會被他當成屍體解剖。
而根據小道消息稱。
五百年前的教皇還真就是個法醫。
“開始吧。”
教皇在席位的最中央落座,扶着自己的眼鏡望向下方席位上的人潮,冷漠的眼神不在任何人身上停留,一如既往的冷硬。
六位紅衣大主教落座。
夙夜和天司兩位神聖大祭司也現身現場,在席位的左右兩端落座,宛若天人般完美的容顏驚豔了在座的所有人。
最後是作爲最高議會的兩位資深議員,周老秘書和彭老先生坐在觀衆席的最前方,背後是一衆位高權重的高官。
無人機在空中盤旋,記者們舉着攝像頭在拍攝,新聞發佈會的全過程會以直播的形式轉播到全世界的新聞媒體。
接下來就是記者提問的環節。
“請問,守望者燈塔系統的工作原理是什麼?這會對世界造成怎樣的動盪?普通人的生活,是否會受到影響?”
“針對異端分子的動亂,以及天神文明的復甦,聯邦是否有信心解決這次的浩劫?經過五百年的沉澱,人類似乎已經擁有了跟異鬼共處的能力。目前修行神聖律動的資格考覈還是非常的嚴格,在面對這樣巨大的壓力之下,聯邦是否會考慮放寬修行神聖律動的資格呢?”
“目前巴別塔的異端分子逃亡了何處?有小道消息稱,這次第五站點的動亂,源自於阿卡夏聖教內部。請問你們是否承認這樣的說法?阿卡夏聖教最後是否會爲此負責?”
記者們的問題都很刁鑽,就像是一羣嗅到血腥味的鯊魚,一門心思就想搞個大新聞出來,但可惜他們找錯了對手。
阿卡夏聖教的發言人非常的老奸巨猾,輕而易舉就能避過所有的重點,卻又讓人無話可說:“阿卡夏聖教推出的守望者燈塔系統,是一套針對於異端分子的定位和控制程序……”
正當這位來自諾亞機關的紅衣大主教侃侃而談的時候,一個極其冷硬的聲音卻突然響起,威壓全場。
那是一個年輕的記者,發出的聲音卻像是白髮蒼蒼的老人:“根據可靠消息稱,守望者燈塔並非是爲了鎮壓異端分子而存在的,而是阿卡夏聖教爲了掩蓋自身的錯誤,想要威脅整個世界的武器!”
他的聲音冷硬得擲地有聲:“阿卡夏聖教隱瞞了事實,你們擅自研究天神的轉生體,導致教會內部遭到入侵,間接導致了臨海市長達一百年的暗質污染和人體實驗。”
另一位中年女記者也起身,聲音同樣冷硬滄桑:“創生族裔的誕生也是由此而來,七次聖山勘測行動的悲劇皆源於此。災難發生以後,你們並沒有想過彌補,而是選擇了拼命隱瞞。”
又有人站了起來:“你們爲了抹殺罪證,不惜用陰險的手段排除異己,抹殺掉那些知道真相的人,再讓前線的軍人們用生命爲你們的錯誤來買單……至於你們,到現在依然在爭權奪利!守望者燈塔系統是爲了針對異端分子而準備的麼?錯了!那東西只能用來鎖定神力,你們想要保住的從不是和平,而是自身的地位。”
越來越多的記者站了起來,異口同聲說這樣同樣的話,他們身邊的同行者都震驚不已,彷彿自己的同伴變了一個人。
發佈會現場騷動起來。
攝像頭紛紛對準了這些人。
快門狂按。
閃光燈狂閃。
紅衣大主教們紛紛拍案而起。
只有教皇很平靜。
那些記者的長相各不相同,但在他的眼裡卻彷彿變成了同一張臉,那是他五百年前的老同事,本該死在起始之地裡的人。
“殷霾。”
他輕聲說道:“果然是你。”
阿卡夏聖教的發言人震怒不已,立刻拍了拍桌子,沉聲說道:“沒有證據,一切都是無稽之談,這些人很明顯被異端分子控制,蓄意來抹黑教會,我會抓住伱們背後的人,你們……”
話音剛落,人羣被分開。
原晴穿着西裝套裙走了出來,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出噠噠的聲響,她擡起嫵媚又不失野性的容顏,用響亮的聲音說道:“阿卡夏聖教真的沒有排除異己麼?那麼請問,這麼重要的會議,副教宗去了哪裡?我們的手裡,有關於守望者燈塔的文件。”
艾月也是一襲黑色西裝,擡起清冷的眸子,擡起自己手上的文件說道:“經過調查,阿卡夏聖教的副教宗嚴明翰於兩天前遭到刺殺失蹤,與此同時消失的還有鰲山島監獄裡的重要證人,卡爾·瑪麗亞·威利哥特。請問,阿卡夏聖教爲何要隱瞞消息?”
紅衣大主教們都愣住了。
周秘書和彭先生坐在觀衆席上不言不語,即便現場絕大多數人都在注視着兩位老人的舉動,但他們卻始終像是看戲一樣一言不發。
現場一片譁然,尤其是電視機前的觀衆們,似乎也彷彿嗅到了風雨欲來的味道,這可是幾百年都難得一見的超級轟動新聞。
面對質問,教皇終於開口了:“副教宗身體有恙此刻正在修養,至於鰲山島監獄的卡爾等人,已經被秘密轉移了。”
他擡起眼睛,注視着面前的兩位少女,用一種很平靜的語氣說道:“原來昨天,就是你們入侵了恆星科技大廈啊。這是很嚴重的違紀和叛逃行爲,你們是要被送上軍事法庭的。”
觀衆席上的便衣軍人立刻起身,把少女們團團包圍住,如果不是忌憚於她們的實力,恐怕已經當場動手了。
“果然,教會對軍部的侵蝕嚴重啊。”
周老秘書淡淡說道:“他們還知道自己是軍人麼?還是說,早在心裡面,就把自己給當成教會的神職人員了?”
彭獻之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天台的大門忽然洞開,蘇什上將帶着黑夜特種序列走進來,沉聲說道:“抱歉,在座的各位。我接到來自最高聯邦最高議會的總部調查令,現在要對現場的所有人進行控制。我們懷疑阿卡夏聖教內部已經被天神文明侵蝕,必須立刻進行全面排查。”
伴隨着呼嘯的風聲,黑夜特種序列們已經掠過人羣,來到了會場的四面八方,就像是幽魂一般,神出鬼沒。
接下來是蜂擁而出的黎明特種序列。
天空中響起了直升機和昆式戰機的轟鳴。
軍方明顯已經開始控制現場了。
蘇什拿出了手裡的機要文件,面向全場說道:“來自聯邦總統簽發的命令,要求立刻叫停阿卡夏聖教的守望者燈塔計劃!”
這一刻,事情變得不對勁了。
當着全世界的公衆媒體鬧出這樣的事情。
這是要讓別人看笑話了啊!
阿卡夏聖教的六位紅衣大主教面面相覷,他們顯然意識到了事情的發展超出了掌控,人類守望軍明顯已經反應過來了。唯有教皇不爲所動,淡淡說道:“可以啊,既然總統都下令了,叫停就叫停吧。阿卡夏聖教接受一切的排查,我們轉型的初衷就是爲了守護神樹,用神力來維繫世界的和平,我們問心無愧。”
太坦蕩了。
如此坦蕩的回答,似乎顯得他們真的毫無問題,但實際上一股磅礴的威壓卻隱隱席捲開來,瀰漫到在場的每個人心間。
蘇什微微皺眉,眼瞳裡風雪呼嘯。
但就在這個時候,艾月和原晴對視一眼,此刻她們都感受到了那股若有若無的威壓,但還是鼓起勇氣說道:“既然如此,請教皇先生交出時間之墟的鑰匙,並讓埃爾德先生一同接受調查。”
轟隆一聲。
少女彷彿感受到天崩地裂的威勢。
一瞬間,她們七竅流血。
“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
教皇冷冷看着她們:“但如果要這樣的話,你們兩位是不是應該先爲昨天的入侵行爲,付出應有的代價呢?”
那一刻,正當女孩們的世界都崩塌的時候,一個寬厚的背影擋在了她們的面前,頃刻間鋪天蓋地的威壓都蕩然無存。
蘇什把孩子們都護在背後,面無表情說道:“教皇先生,有點過分了。軍部的高級軍官違紀,那也是由軍部來解決。”
教皇抽着煙,從椅子上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是麼?但我記得,根據六十七年前修訂的至高聯邦超凡律法,阿卡夏聖教也有着獨立的自治權。守望者燈塔是用來維繫和平的系統,不該因爲任何政治因素而叫停,尤其是生命災難來臨的時候。”
蘇什擡起頭跟他針鋒相對,一眼就看到了他胸口的那張黑卡,他也知道守望者燈塔的本體不在這裡,而是在郊外的時間之墟內。
但想要進入時間之墟,就必須要那張黑卡。
但問題來了。
蘇什只是第八智慧界。
他的位階很高。
但又不夠高。
周老秘書和彭老先生的位階足夠高,但他們都已經垂垂老矣,很難再發揮出應有的實力,但這次的對手不一樣。
阿卡夏聖教的教皇。
第九王冠界的實力,基本已經被確定擁有了王國的雛形,只要邁出那一步就可以登臨絕頂,被歷史所銘記。
原融不在,無人是他的對手。
“我是阿卡夏聖教的教皇,爲世界的秩序而存在。我在此保證,守望者燈塔系統會給世界重新帶來和平與希望。倘若這套系統會導致災難和動盪,那麼一切結果由我本人來承擔。”
教皇的聲音貫穿全場,就像是獅虎在咆哮一般,五百年來的蟄伏過後他終於在今天顯露出了跟身份相匹配的霸道和強硬。
即便是蘇什都被這股壓力所震懾,但他卻依然強撐着擡起頭,冷聲說道:“抱歉了組長,我還是想試一試。”
他用的稱呼不是教皇。
而是組長。
因爲他們在五百年前曾是同事。
從某種意義上,蘇什就是被眼前這位教皇給排擠出教會的體系的,否則也不會加入軍部成爲一名特級上將。
只見蘇什擡起手,寒意瀰漫。
彷彿風雪呼嘯而來,凍結了空氣。
霜雪散開的一瞬間,卻轟然被震碎。
因爲六位大主教一起起身,不約而同發出了一聲冷哼,巨大的音波如潮水般席捲,震碎了呼嘯而來的霜雪。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天台上的大門被驟然轟破。
只見一道閃爍着光輝的殘影呼嘯而來,掠過觀衆席上的人潮,閃過來不及反應的軍方人員,穿過劍拔弩張的衆人,以一種顛覆認知的神速逃過了鏡頭的追捕,來到了屬於阿卡夏聖教的席位上。
時間彷彿掉幀般的停頓了一瞬。
咔嚓一聲。
五位紅衣大主教們的脖子被扭斷了,驚愕的表情還凝固在臉上,巨大的音波卡在喉嚨裡,像是斷氣一般的怪聲,漸漸消弭。
撲通一聲,栽倒在地。
只有最後一位紅衣大主教驚恐地站在原地,他被人高高地舉在了半空中,像是兔子一樣胡亂踢着腿,瘋狂掙扎。
“你剛纔的發言,確實是滴水不漏。”
梅丹佐扼住這傢伙的咽喉,擡起亮着光輝的手指,抵在了他的額頭上:“但現在,我要你重新說一遍,那真的是真相麼?”
宛若魔鬼般的臉。
宛若魔鬼般的聲音。
宛若魔鬼般的恐懼。
那位紅衣大主教甚至被嚇得尿褲子了。
當然,在梅丹佐面前尿褲子,不算丟人。
新聞發佈會的現場,每個人都被眼前的這一幕給驚呆了,只有教皇保持着平靜,甚至給自己點了一個煙:“我就知道你會來,你做事的風格還是跟當年一樣,像是個叛逆期的孩子。”
“喲,好久不見啊。”
梅丹佐仍然抓着那位紅衣大主教的脖子,不緊不慢地扭過頭去,露出了一個詭異癲狂的笑容:“老師。”
話音剛落,轟隆一聲巨響!
夙夜和天司兩位神聖大祭司起身,只見他們的雙手驟然合十,一道巨大的光柱從天而降,轟然淹沒了白髮青年的軀體。
無盡的聖輝彷彿瀑布一般墜落。
轟然沖刷着梅丹佐的軀體。
彷彿要把他在聖光裡焚燒殆盡一般。
無盡的光明裡已經看不到梅丹佐的軀體了,唯有那雙詭秘深邃的眼瞳卻依然明亮,帶着一絲嘲諷的笑意。
“你們難道沒發現,今天少了一個人?”
是啊。
阿卡夏聖教今天少了一個人。
本來該有三位神聖大祭司出場。
但自始至終,只有夙夜和天司兩位神聖大祭司。
蓮華大祭司去了哪呢?
伴隨着這個疑問,恐怖的轟鳴聲裡響起一個清冷的女聲,迴盪在衆人的耳畔:“吾命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