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這座搭建在廢墟里的庇護所,還有很多的麻煩需要解決,當務之急是解決營地裡的安全問題,其次是要控制好疫病的蔓延,最後還有藥物短缺,飲用水和食物瀕臨斷供等問題。
孰輕孰重,其實都差不多。
重點就是活下去。
這個炎熱的城市廢墟簡直像極了地獄,那些帳篷下的傷者和病人就像是在等待投胎轉世的孤魂野鬼,每個人的臉上都沾着灰塵和鮮血,衣服也都是破破爛爛的,眼神裡一點光都看不見。
有的人躺在擔架上輸液,縮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瑟瑟發抖,感染以後他們經常會出現嘔吐的症狀,伴隨着精神狀態的不穩定,哪怕用藥物控制以後也無法徹底消除那種不適。
還有的人從隕龍之地裡回來以後半條命都沒了,被燒得像是黑煤炭一樣,精神狀態也不怎麼樣,明顯是被嚇的。
有些人明明還活着,身上卻已經招蒼蠅了。
彷彿他們不是活人,而是屍體。
偏偏這些人,可能就藏着某些已經完成轉化的人間體。
不,甚至連軍人和醫生,都有可能是人間體。
爲了不讓營地裡的每個人都人心惶惶,蓮華也只能下令把這件事暫時壓下去,然後通過計算或者推演的方式,把人間體揪出來。
這個過程相當麻煩,還要兼顧控制病情。
此刻營地裡緊急召集了九位掌握焚天之骨的軍人,無一例外都是出身於原家的高級高級軍官,只要得到了神術的增幅以後,他們就可以無傷祛除感染者體內的腐敗病毒,無論是顯性的還是隱形的。
畢竟這裡的人百分之九十九都被感染了,只不過因爲原融總將的王國碎片籠罩,導致病情暫時不惡化罷了。
不,嚴格來說,不是不惡化。
而是加大程度上延緩了疫病的發作。
終歸不是長久之計。
“總之,事情大概就是這樣。如今發生的這一切,其實際上都跟遠古時代天人們修行神燼術有關。這些天人們觸碰了禁忌,在短暫窺見了真理以後,成爲了神的奴隸。腐敗死神,多半就是他們放出來的。但我覺得,事情可能沒有那麼簡單。歐米伽擁有世界上最強的運算力,祂的佈局之深可能是我想不到的。”鹿不二幽幽地嘆了口氣。
“原來如此,難怪當年的歐洛拉科技也很注重數學領域上的研究,很多神聖家族也在試圖攻克七大千禧年數學難題。”蓮華聽聞這一切以後,清冷的眸子裡泛起一絲漣漪,輕聲呢喃。
“這就是歐米伽的陷阱。”
鹿不二聳肩。
“所以你現在也掌握了神燼術的奧義?”
蓮華側頭過來,妙目生漣。
“當然,我可能是目前唯一一個,掌握了這種力量,卻不會被歐米伽控制的人。變相的說,我在用祂的本體,來爲我計算。”
鹿不二凝視着她白皙精緻的側臉,試探性的擡起手幫她整理了一下耳畔凌亂的髮絲:“但這種狀態會很燒腦,就連我的不朽之軀也扛不住。就像剛纔那樣簡單用一下還好,用多了可能就會昏厥。”
蓮華倒是沒拒絕他親暱的動作。
這代表,她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生氣。
好感度也沒有降。
但她卻有意無意說道:“陳璟怎麼樣?”
鹿不二頓時有點心虛:“你會關心她?”
蓮華面無表情說道:“當然,她跟你有些淵源,又是天人組織的第一順位繼承人。這決定了未來,天人組織和軍部的合作關係。”
感謝還在嘴硬送上的飛機。
鹿不二嗅到了一股醋意,但也只能硬着頭皮解釋道:“她的狀態還好,很快能康復。現在天人組織的內部矛盾應該是被挑起來了,就是不知道最後會發展成什麼樣子。但根據夏燭所說,赫爾穆特長老只是被推出來的擋箭牌,目的是爲了給隕龍之地裡的事情打掩護。”
這招就叫做轉移話題。
果不其然,蓮華上當了:“你跟她沒什麼嗎?”
鹿不二立刻舉起右手:“我發誓,清清白白。”
蓮華滿意地頷首:“那女人,有點危險。”
鹿不二翻了個白眼:“有點危險?簡直是危險爆了好麼?我只能說,你們能活到現在,都是我一個人扛下了所有。這個夏燭就是個行走的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炸了,全靠我的創生儀式。”
蓮華瞥了他一眼:“難道不是靠龍翎麼?”
“啊哈哈哈,好尷尬啊。”
鹿不二隨口問道:“你們之前認識?”
“嗯。”
蓮華頷首道:“五百年前,在醫院裡見過。我一直聽說,這個女人的性格很孤僻。如果不是創生儀式,很難把她請過來。但你要小心,我總覺得她……有點神秘,可能會超出你的掌控。”
鹿不二嗯了一聲,湊在她耳邊說道:“放心吧,我爲了保險起見,把牢雀給拉過來了。不出意外,薔薇和達蒙明天一早就能帶着屍體過來。我們偷偷摸摸給他移植秩序因子,別告訴別人。”
蓮華纖長蜷曲的睫毛微微顫動。
倒不是因爲他離得太近了,畢竟那天晚上他們倆除了最後一步,基本上把男女之間的事情都做了一個遍。
主要是因爲給龍雀移植秩序因子這件事,過於瘋狂。
“好了,主要的事情給你彙報完了,我接着去找人間體,順便再適應一下歐米伽的運算狀態。”鹿不二後退兩步跟她暫時告別,其實抓人間體這件事主要是靠小嫺,他的能力不能頻繁使用。
“我知道了。”
蓮華忽然說道:“對了,你剛剛殺死那個人間體的時候……”
鹿不二一愣:“怎麼了?”
蓮華平靜問道:“你有什麼感覺麼?”
鹿不二搖頭:“沒有什麼感覺。”
蓮華輕聲說道:“他之前還是一位軍人。”
鹿不二搖了搖頭:“當他的命理和身體都被感染的時候,他就已經死了。異鬼佔據了他的身體,他不再是人類了。那只是一個披着人類外殼,假扮成我們的戰友的怪物,不需要憐憫。面對這種疫病,我們必須做好這種心理準備,親手斬殺曾經並肩作戰的戰友。”
他帶着一絲遺憾說道:“否則,我們一定會輸。”
蓮華脣邊泛起一絲嫺靜的笑。
“你長大了。”
她頓了頓:“但是別人不一定這樣想。”
鹿不二知道她在擔心着什麼。
“放心吧,如果真的出了事,我來當那個惡人。”
他笑了笑:“反正我也不是軍部的成員了。”
蓮華默默凝視着他轉身離去的背影,剛剛準備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其實剛纔她是想抱一抱他的,但礙於面子還是剋制住了。
因爲壞女人的事情,她現在還在生氣。
當然不會主動去抱。
但這傢伙,就不會主動來抱她麼?
木頭腦袋。
蓮華輕輕哼了一聲,轉念間又覺得這傢伙剛纔的狀態不對勁,似乎是有什麼話想要說,但最後還是憋在了心裡。
其實蓮華的直覺很準。
近期最困擾鹿不二的問題,倒不是第三站點愈演愈烈的局勢,而是他也有點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誰了。
他是個很少會迷茫的人。
他沒有道德。
所以別人無法道德綁架他。
電車難題之類的東西,他也一樣無感。
但他得搞清楚自己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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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入夜,營地裡就發生了一件事。
“來人啊,快點來人啊!”
一位看起來灰頭土臉的老太太拄着柺杖,在帳篷面前大吼道:“趕緊去把你們的負責人給我叫過來,叫到我面前來!我就要問問他,這些年軍部到底是怎麼了,怎麼就給避難者吃這種東西!”
她的面相看起來非富即貴,但渾身沾滿鮮血和沙土的樣子看起來相當的狼狽,說話的語氣倒是中氣十足,就像是中學時的教導主任在訓斥學生:“還有我的藥呢?我孫子都昏迷了,我要的藥呢!”
這老太太手裡握着一份軍糧,板磚一樣揮舞。
“抱歉,由於目前資源調配……”
一位疲憊的軍人守在旁邊,耐心安撫道。
“我呸!”
老太太根本就不領情,大罵道:“別用這種官方話來對付我,我經歷過的大風大浪,比你吃過的飯都多!你知道我是誰嗎?你知道我們家當年爲軍部做了多少貢獻嗎?現在你給我把原澤大將叫過來,把蓮華大祭司給我叫過來,我看看他們敢不敢說這樣的話!”
帳篷裡還有一個昏迷不醒的年輕人,明顯是受了重創以後接受了緊急治療,其實他現在還在輸液,只是高燒不退。
但老太太可能急了,所以才破口大罵。
穿耳魔音震得周圍的病人都無法好好休息了,尤其是正在例行檢查的醫護人員,更是皺着眉投來了不解的視線。
當她們看到這個老太太的時候,愣了一下。
“李家的人?”
“嗯,京城李家。”
“京城李家的人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還不是因爲他們那個倒黴的繼承人?李家這些年越來越不景氣了,就把寶都壓在了孫子的身上。但那個倒黴蛋,沒有通過考覈,無法融合真理級的異鬼術。李家怎麼可能死心呢?這不,第三站點一開放,他們帶着人就來了,想要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那這老太太也太豪橫了吧?哦,我想起來了,這不會是李家的老夫人吧?我記得她沒幾年可活了,脾氣就變得特別暴躁。”
“光腳不怕穿鞋的,這些老了沒品的人就是這樣,自己不怕死了就想拖着別人一起去死。算了,別理他們。”
軍人和醫生們在角落裡竊竊私語。
恰好此刻,艾月走了過來,看到遠處爭吵的一幕,微微蹙眉。
軍人們已經耐心解釋了,奈何老太太根本就不領情。
“如果您覺得物資不夠的話……”
那位軍人猶豫了一下,把自己的軍糧和礦泉水遞了出去!
啪的一聲。
軍糧和水都被打掉了。
老太太勃然大怒,一把將手裡的速食軍糧給扔到了地上,指着他的鼻子罵道:“五百年前,我就不吃這些速食品,你現在讓我吃這些?你知道我是誰麼?我李家,每年給軍部貢獻多少資源?”
她喝罵道:“現在立刻去把你們負責人……”
艾月終於看不下去了,準備教訓一下這個老太太。
只是沒人注意到,帳篷裡昏迷的年輕人,卻忽然睜開了眼睛。
這是李氏集團的繼承人,但看起來似乎有點玩世不恭的虛浮,不知道他在隕龍之地裡經歷了什麼,額頭上受到了重擊。
倒是沒缺胳膊少腿,看起來是被保護的不錯。
只是當他醒過來的時候,眼瞳裡卻泛起了一抹詭異的漆黑,他就像是新生兒一樣打量着四周,帶着久違的歡喜和雀躍。
“家主,少爺醒了!少爺醒了!”
始終在旁邊陪同的漂亮女人驚喜說道。
年輕人擡起眼睛打量着這個女人,下意識地伸出了右手想要握住她的脖頸,但當他注意到四周有很多人都望向這裡的時候便放棄了,轉而用生澀又溫和的語氣說道:“是的,我醒了。”
老太太愣了一下,立刻轉過身來:“天佑啊,好好好,終於醒了。嚇死奶奶了……你現在哪裡不舒服?沒事啊,有什麼事情去跟奶奶說。我去讓神聖大祭司過來,親自給你治病!”
她險些聲淚俱下:“放心啊,大祭司要是不來,我就讓原澤請他過來!當初原澤還是靠着我們的家支持,這才……”
李天佑愣了一下,眨動着好奇的眼瞳。
像是在消化着這一切的信息。
神聖大祭司。
原澤大將。
當他理解了這一切以後,便說道:“好的,奶奶。”
老太太有點驚訝,本來他這個孫子就是個紈絝子弟,哪怕是對她這個親奶奶都很沒禮貌,沒想到這次醒過來以後似乎有所改變。
看來生死歷練確實能改變一個人。
她立刻轉身:“聽着沒有?我要神聖大祭司……”
“夠了!”
艾月走了過來,冷冷說道:“你瘋了嗎?這裡不是你的李家,這裡是庇護所。你現在在擾亂軍紀,是可以送上軍事法庭的!”
老太太再次憤怒了,沒想到還有人敢這麼對她說話,她仔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少女,冷笑道:“喲喲喲,我當是誰,原來是艾月大校。怎麼,你以爲你有個當上將的爹,了不起啊?”
本來艾月是一個很冷靜剋制的人,但她最不希望聽到的就是有人拿她的父親說事,因此她的眼瞳驟然流淌出一抹鮮血。
歿亡之瞳!
“怎麼,想動手?”
老太太嗤笑道:“我是打不過你,但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就把話撂在這裡,哪怕是你親爹來了,她也得叫我一聲李先生!你以爲你是誰?像你這樣的軍人,我一年能養出來上百個!”
這時候,本來想去吃飯的原晴都被驚動了,看起來這老太太還真不是一般的小人物,背後的來頭確實不小。
其實根據這老太太的情況,她已經被優待了。
因爲在物資短缺的情況下,他們享用的醫藥資源是最好的。
食物和飲用水也是最先補給。
旁邊還有軍人二十小時陪同看護。
畢竟他們受傷不嚴重,疫病也沒有發作。
很顯然是原澤大將給了他們優待。
“我再說最後一遍,請你安靜。”
艾月寒聲說道。
“好好好。”
老太太氣極反笑:“來啊,你有本事殺了我啊!”
實際上這老太太不知道。
艾月現在已經不是軍部的成員了。
人家是真的可以殺她。
就在這個時候,剛剛甦醒的李天佑看到了這個少女,彷彿見到了世界上最美妙的食物一樣,舔了舔嘴脣露出了飢渴難耐的表情。
“奶奶,不要這樣。”
李天佑望向面前的少女,露出溫和的笑容。
艾月本能地蹙眉,這個人看向她的眼神讓她很不舒服。
忽然間,李天佑想要靠近,並且伸出了右手。
但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毫無感情波動的聲音響起。
“哥哥,就是這個。”
“好的。”
伴隨着千鳥齊鳴的聲音,彷彿有利刃貫穿了血肉。
劇痛襲上李天佑的腦海,他下意識地低下頭,只見他的胸口不知何時被貫穿了,鮮血汩汩流出,電光乍現。
鹿不二站在他背後,右手如刀般貫穿了他的心臟。
尖叫聲。
刺耳的尖叫聲。
那個漂亮女人大概是他的女伴,發出了驚恐的尖叫。
本來怒髮衝冠的老太太看到這一幕也被嚇傻了,雖然她也是見過血腥的進化者,但在看到親孫子被殺的時候,還是無法接受。
大腦一片空白。
撲通一聲。
李天佑倒在了地上。
鹿不二的手心裡握着一枚血淋淋的心臟。
心臟上附着的血管裡,有一抹顯而易見的黑色。
“殺人,殺人了!”
“這是怎麼回事,爲什麼要殺人嗎?”
“救人啊!”
李家的進化者們都在惶恐地尖叫。
轟隆。
一聲雷鳴壓下了他們的聲音。
“這人已經被腐敗病毒感染,轉化成人間體了。爲了營地的安全。我必須將他抹除。”鹿不二蹲下身,面無表情地把那枚血淋淋的心臟放回了屍體的胸腔裡,然後掏出一張溼巾給自己擦了擦手。
艾月看到這一幕,抿了抿朱脣。
最近的接觸下來,越發能夠感覺到小鹿哥哥會被喜歡的原因了。
安全感。
真的是無人可以代替的安全感。
你剛有點危險,連點皮都沒擦傷,他就趕過來了。
接着敵人就死了。
“怎麼就變成異鬼了?好好的人怎麼就變成了異鬼?”
那個漂亮女人尖叫道:“你有什麼證據!”
“我不需要證據,我只要絕對的安全。你以爲你現在在什麼地方?這裡是第三站點,生命禁區,不是你家小區。現在的情況萬分危急,寧願錯殺十個也不可能放過一個。”
鹿不二瞥了她一眼,淡淡說道:“鑑於你可能搞不清楚狀況,所以我說得再清楚一點。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在通知。一旦我被我發現了異鬼的人間體,無論其生前的身份地位貢獻,格殺勿論。”
來自李家的進化者們都沉默了。
壓抑的氣氛裡,老太太發出了殺豬般的嘶吼,大踏步地衝了過來,甚至踩碎了腳下的速食軍糧:“你說什麼?”
結果剛一衝過去,就被旁邊的軍人給攔住了。
“請您冷靜!”
砰的一聲!
兩位軍人直接被一股氣浪給掀飛出去。
“冷靜?你讓我拿什麼冷靜?”
老太太暴怒咆哮:“這裡是軍部的營地,軍人天生就是爲了保護我們的!不然我們花錢養你們幹什麼?你們,你們竟然當着我的面殺了我的孫子,這還有沒有王法?有沒有天理?”
這一次艾月都沒有說話,因爲這件事就是這麼麻煩。
鹿不二知道誰是異鬼的人間體。
鹿思嫺也知道誰是異鬼的人間體。
但是別人不知道。
哪怕把人殺了以後,能從屍體上看出端倪。
但有人想不認,也有的是理由可以辯。
鹿不二直接動手殺人就是不給人間體任何辯解的機會,也不讓他們需求任何社會關係上的幫助,否則這件事就會沒完沒了地耗下去。
到時候營地的安全就會毀於一旦。
這件事放在軍部高層那邊是不可能通過的,軍人爲了維持秩序必須要保證絕對的程序正義,所以他們絕不會在這件事上發表任何意見,只有獨立的零號部門成員,纔有操作的空間。
但具體也要看怎麼做。
艾月原本以爲嗎,小鹿哥哥會選擇暗殺。
但現在看來,他的做法更加簡單粗暴。
完全不介意扮演一個窮兇極惡的暴徒。
“你殺了我孫子,我就要讓你償命!”
老太太憤怒至極,垂垂老矣的軀體裡彷彿沉寂的火山一樣甦醒,生命能量沸騰涌動,流水般的氣息傾瀉了出來。
“今天我必須要一個說法!”
她大踏步朝着少年走過去,像是個蒼老的食屍鬼。
“唉。”
鹿不二輕聲嘆了口氣:“既然這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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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地裡的帳篷內,原澤疲憊地揉着眉心,轉而對身邊的秘書說道:“這個避難所裡,到底還有多少世家的人?現在,第三站點外的許多勢力都在向軍部施壓。倘若我們無法保證他們的人存活,他們就拒絕派人攜帶物資進來。軍部沒有生產資料,這麼下去……”
目前第三站點的局勢很嚴峻,作爲軍部最高負責人的他當然也在想辦法解決問題,畢竟因爲物資的短缺,他已經火燒眉毛了。
想要解決這件事,最好的辦法就是向外界求援。
但問題是第三站點內都出現生命災難了。
誰特麼腦子抽了進來?
不可否認,這個世界上是有一些理想主義者的。
但這樣的人,不多。
他們的手裡,也沒有足夠多的資源。
很多人都不得不接受一個很殘酷的事實,這個世界上的絕大多數資源都掌握在那些自私自利的人手裡。
當然這也是一句廢話。
要是大公無私的人掌握資源,早特麼捐了。
因此這件事,又變成了生意。
做生意,就要跟人打交道,就要賠笑臉。
哪怕是原澤也討厭李家那樣的人,但問題是有些時候他沒有太多的選擇,只能讓人給予相對較好的優待,進行安撫。
不久前,軍人們也把李家的需求報了上來。
這讓原澤一個頭兩個大。
“她是真把自己當一回事啊。”
原澤坐在帳篷裡,都能聽到廢墟里傳來的咆哮聲。
彭獻之看了一眼自己的茶杯,茶水早已經空空如也了,只剩下幾片茶葉,她嘆了口氣:“我都沒水泡茶,她還想幹什麼?”
周著搖了搖頭,嘆息道:“其實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通知軍部的成員,直接抄了他們的家。但這樣做,會在外界爆發戰爭,會有很多無辜的人因此而死。不到萬不得已,決不能用。”
原澤頭痛道:“這還只是一個李家,營地裡還有不少這樣有背景的勢力。萬一那些人狗急了跳牆,我們的人也有生命危險。”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們聽到了一聲雷鳴。
轟隆一聲。
營地裡的咆哮聲戛然而止。
“不會吧?”
周著擡起渾濁的眼睛,扭頭望去。
“別看我,我怎麼知道?”
彭獻之面色稍微有點古怪。
原澤微微變了臉色,
立刻派下屬過去查看。
當下屬急匆匆趕到現場的時候,看到的是黑暗裡消弭的電光。
李家的老太太已經倒在了血泊裡,額頭上被貫穿了一個淒厲的血洞,紅白混合的腦漿流淌了出來,猙獰的表情凝固在臉上。
大概是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就這麼死了。
其實這一幕就連艾月都覺得很吃驚,角落裡看戲的原晴更是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彷彿眼前那個熟悉的紅髮少年,在這一刻有點陌生。
鹿不二的指尖冒着煙,眼神很冷漠。
“哥哥,這不是異鬼人間體。”
鹿思嫺湊過來,悄悄提醒道。
“我知道啊。”
鹿不二依然鎮定自若,彷彿他殺死的並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隻聒噪的雞:“但如果我殺死的每一個人間體,都有他的親屬要過來鬧事呢?這事還有完沒完了?這些人要鬧到什麼時候去?”
他頓了頓,用一種很冷漠的語氣說道:“剛纔這老太太鬧事的時候我也看到了,與其讓這些人這麼鬧下去,不如殺一儆百。”
這一刻,廢墟的帳篷裡,每一位傷員或病人都噤若寒蟬,因爲這個大男孩的語氣冷漠到了骨子裡,彷彿視生命如草芥。
“這裡的進化者都不無辜,如果不是他們自己進來牟利,也不會落得這個下場。我不是聖母,我已經在爲他們的安全,做了最大的努力。但這不代表,我或者是別的什麼人,欠他們的。”
鹿不二瞥了一眼帳篷裡的傷者們,平靜說道:“老老實實接受治療,你們都能活下來。至於已經轉變成了異鬼的人間體……有人被祂們殺死,那是我的錯。但我要殺祂們,跟你們無關。”
他最後瞥了一眼腳下的屍體:“想來發瘋,也可以。”
說完,他轉身就走了。
那個漂亮女人顫顫巍巍地握着一柄軍用匕首,猶豫了很久以後終歸還是沒有勇氣出手,最後只能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李家的進化者們敢怒不敢言。
負責來這裡查探情況的秘書沉默了良久,面容的血色一點點地褪去,眼前是李家老太太和她親孫子的死相,要知道這可是京都大家族的人物,如今到了第三站點內,卻變成了任人屠宰的牛馬。
其實李家的勢力真的很強,這次進入往生之地也帶了很多高階的進化者,但絕大多數都死在了隕龍之地。
“也是,那傢伙連大主教都敢殺,還有什麼是他不敢的?”
秘書嘆了口氣:“相比於阿卡夏聖教,李家又算得了什麼呢?”
正好鹿不二這麼做,也算是變相解決了軍部的難題。
這些人都是鹿不二殺的。
軍部也管不了。
人家有神聖加冕權。
更何況還是在往生之地,世俗的法律約束不了他。
阿卡夏聖教的教皇都奈何不了他,更何況是別的什麼人了。
“殺一儆百,是個狠人啊。”
秘書在心裡輕輕嘆了口氣。
雖然手段殘忍了一些,但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做法很有效。
不,那是相當的高效。
廢墟里只有一個人的心情有點複雜。
那個是鹿思嫺。
小嫺是一個天然的三無少女,很少有自己的想法,但她望向自家哥哥的背影,蒼白的眸子裡終於浮現出了一絲擔憂。
“小嫺,怎麼了?”
艾月湊到她身邊,輕聲問道。
“你們覺不覺得,小鹿忽然有點變了。”
原晴也從角落裡走出來,有點狐疑說道。
鹿思嫺沉默了良久,輕輕晃了晃腦袋:“我也不知道,自從哥哥掌握了神燼術的奧義以後,思考的方式越發的理性了。倒不是說,哥哥也會被歐米伽同化。而是他,似乎打算用魔法打算魔法。”
“魔法打敗魔法?”
原晴顯得比她還呆萌:“這是什麼意思?”
艾月想明白了,輕輕嘆了口氣:“小嫺的意思是,小鹿或許認爲用常規的方式,是無法擊敗歐米伽的。歐米伽擁有無窮的運算力,換句話說就像是我們二十一世紀所說的人工智能,而且是祂是完美無缺的。這中間的差距,或許比愛因斯坦跟蘇禾的差距還要大無數倍。”
她補充道:“我說的是智力差距。”
“請問。”
原晴繼續呆萌:“蘇禾是誰?”
“我四叔。”
艾月平靜說道:“你不認識就對了。”
鹿思嫺認真思考了片刻:“哥哥現在的戰鬥方式變得越來越簡潔高效,行事作風也在追求極致的效率。但我覺得,他實際上並不想這麼做,他這段時間表現得……一點兒也不開心。”
原晴雙手抱胸,想了半天:“或許是因爲壓力太大了吧?其實最開始的時候,他不是這樣的。那個時候,龍雀還在他的身邊,他什麼都不用思考,只需要一路打打殺殺就好了,無憂也無慮。但自從龍雀不在了以後,他身上揹負的東西越來越多,性格越來越張狂。”
她環顧四周,確定了沒有被偷聽以後,偷偷說道:“其實有一次,我看到他一個人在天台上發了很久的呆。”
“我還以爲他真的那麼刀槍不入。”
艾月輕聲說道:“原來是裝出來的麼?”
想來也是。
沒有什麼人的內心強大到真的無堅不摧。
每個人都有脆弱的時候,只是你看不到罷了。
無論怎麼說,拋開時間之繭裡沉睡的那些年,鹿不二的實際年齡也就只有十八歲,也就是高中剛剛畢業的年紀,如果不踏入超凡世界的話他現在應該在準備渡過大學前的最後一個暑假。
終歸還是一個普通的大男孩罷了。
“其實哥哥一直就不是很堅強的人。”
鹿思嫺面無表情說道:“哥哥是個典型的INFP人格,我查過的。他心裡的事情越多,表面上就越雲淡風輕。”
“這有什麼的?”
原晴撇了撇嘴:“這種事又不是幫不上忙,我也可以殺人啊。反正我現在也不是軍部的成員了,我不在乎背黑鍋。現在大家都是一個團隊,總不能就讓讓一個人唱黑臉吧?”
“你確定嗎?”
艾月瞥了她一眼:“你真的能下得去手?”
“當然。”
原晴露出一副兇狠的表情:“我可是超兇的。”
艾月無聲地笑了笑:“好,那走吧。”
這位曾經的黎明特種序列隊長也不介意背黑鍋,畢竟沒有哪個進化者敢拍着胸口說自己的手上是絕對乾淨的,哪怕職業軍人有時候在執行任務的時候都會造成一些意外的傷亡,要是連這點心理預設都做不好的話,那不如早點回家結婚,相夫教子。
鹿思嫺蒼白的眼眸再次波動起來,視線遊離在帳篷下的病人之間,輕聲說道:“這裡沒有異鬼人間體了,下一個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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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以後,鹿不二站在廢墟里,再一次聽到了直升機的轟鳴聲。
昏黃的陽光下,一架架直升機如鷹隼般破開風沙,向着庇護所的方向馳騁而來,無線電信號被幹擾,到處都是嘈雜的電流聲。
風沙裡還有浩蕩的車隊,沾滿沙塵和鮮血的越野車顛簸着駛來,車燈瘋狂閃爍打着救援信號,像是一羣擇路而逃的野獸。
“怎麼又來了這麼多?”
他喃喃說道:“到底多少人進入了隕龍之地?”
“答案是,所有。”
夏燭倚在斷壁殘垣裡,摘掉了寬大的墨鏡,眼神嘲諷。
風來吹動她的黑髮,像是一筆浮動的墨跡。
“這怕是要擠爆這座庇護所吧?”
鹿不二以手扶額,幽幽嘆了口氣。
“你太低估人類的求生欲了。”
夏燭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脣邊笑容嘲弄:“這種事在上古時代也發生過,甚至比現在還要瘋狂。”
鹿不二聞言,皺着眉詢問道:“他們做了什麼?”
夏燭淡淡問道:“你知道穿山甲是怎麼變成保護動物的嗎?”
鹿不二想了想:“因爲有人說它能壯陽。”
夏燭眼波流盼,依然風情無限卻又透着一絲冷意:“上古時代的那場生命災難裡,也有人聽說燭晝之龍的暗質能夠治病。”
鹿不二吃了一驚:“難道說……”
夏燭嗯了一聲:“那些人把燭晝之龍的暗質,分而食之。”
鹿不二想象出了一幅畫面。
赤紅的巨龍沉睡在荒蕪的沙漠深處,渾身潰爛的人們像是飽受飢渴折磨的災民一樣一擁而上,撕扯着祂的軀體,生食血肉。
像是一羣食屍鬼。
他不寒而慄。
鹿不二沉默片刻:“我曾經聽第三元老說過,燭晝之龍當年是以人間體的形式來到埃及的,而並非是以巨龍的形態。”
夏燭撇嘴道:“如果當時燭晝之龍是以本體來的,那麼這片土地上的一切生靈都會滅絕。最初,這位天神的確是人類的姿態降臨的,那個時候她連自己到底是誰都搞不清楚,但她卻是一個巨大的寶庫。她本身的存在,就可以隔絕腐敗病毒。她也可以施展神明般的力量,湮滅感染者體內的暗質化命理。她的血液裡流淌着濃郁的暗質,加以鍊金技術的處理,可以阻止感染者的身體腐敗。”
她停頓了一下,眼神深得讓人看不懂:“最初,天人組織根本就沒有想要讓她的本體出現,因爲她自身的存在已經可以阻止那場災難了。只是沒有人想到,過度的透支了以後,那女人支撐不住了。”
鹿不二遲疑了一瞬間:“死了?”
這是第三元老都沒有跟他說過的事情。
夏燭呵了一聲:“要說死了也倒也不至於,但跟死亡的確沒有什麼差別。你以爲,現在的撒哈拉沙漠是怎麼來的?古埃及衆神的時代,撒哈拉沙漠其實並不像現在這麼貧瘠乾旱。但自從那個女人的焚天之力在那片區域爆發以後,數千年過去那裡依然全無生機。”
鹿不二略微思考過後,評價道:“真是貪婪。”
當初阿卡夏聖教也因爲貪婪,研究過宮禹的屍體。
結果一樣出了事。
事實證明,人類就不應該掌握超出自己認知之外的東西。
否則只會釀成巨大的災禍。
“當天神的人間體瀕死以後,暗質就會化作洪流洶涌流出。好在,燭晝之龍的本體在大塔穆火山裡沉睡。僅僅是人間體,當時還無法制造出跟天神體等量的暗質。但即便如此,焚世的巨龍還是在第三站點裡出現了……傳說中,那一天像極了世界末日。”
夏燭仰頭望着昏黃的天空,嚼着一塊口香糖道:“可笑的是,即便如此那些瘋狂的天人,還是對燭晝之龍趨之若鶩。哪怕這羣人被焚天之力湮滅成灰燼,都要在臨死之前對着祂咬上一口。”
“就像是地獄的大門洞開,羣魔蜂擁而出。”
鹿不二感慨道:“也不知道誰纔是異鬼。”
夏燭驚訝地看了他一眼:“你居然會說這種話?”
鹿不二挑眉:“我爲什麼不能?”
夏燭眼波流盼:“我以爲你對異鬼的態度就是趕盡殺絕。”
鹿不二心說那我可能要把自己也殺了。
“倒也沒有,只是龍雀對龍翎的態度,讓我猶豫了。”
他想到了之前在聖言記憶裡看到的那座研究所,還有花叢中的雙胞胎姐妹,低聲說道:“我在想,天神或許並非如我之前想的那樣,是一種不可名狀的,沒有任何思想和情感的狂暴生物。這個世界不是兒童讀物,不是非黑即白的。天神給我的感覺,似乎有些不爲人知的秘密。就是那些隱秘,形成了祂們的主觀驅動力。”
夏燭望向他的眼神愈發的驚訝起來。
“你這麼做,是給神賦予了人格?”
她試探問道。
“我覺得,神本來就有人格。”
鹿不二聳肩:“人間體的存在,就是很好的證明。我保持我現在的立場,不是因爲我是人類,所以我一定要驅逐異鬼。而是因爲,龍翎和宮禹,亦或者是歐米伽,他們都招惹了我。”
他狠狠踩碎了腳下的一塊碎石:“所以我要幹碎他們。”
“有意思。”
夏燭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而說道:“說正事。”
鹿不二擡起頭:“什麼正事?”
夏燭指了指頭頂上呼嘯而來的直升機,又望向遠方公路上浩浩蕩蕩駛來的車隊,若有所思道:“迄今爲止,我還不知道隕龍之地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可以確定的是,歐米伽的信徒已經提前接近了燭晝之龍留下來的暗質。那麼你說,這羣回來的人裡會不會……”
鹿不二的眼神變得深邃起來,右手不自覺地抓住了身邊的網球包,低聲說道:“你的意思是,這羣人中應該會有歐米伽信徒?”
“大概率,腐敗序列的人間體是一定有的。”
夏燭沉吟道:“第一批趕往隕龍之地的進化者們陸續撤回,回到這裡的庇護所接受治療。如果你是歐米伽,你會怎麼做?”
鹿不二板着臉:“我又不是歐米伽,我怎麼知道?”
夏燭用一種看垃圾的眼神看着他:“別廢話,快點算。”
鹿不二沉默了半天,意識到自己的秘密在這個女人面前是真的一點兒也藏不住,便深深嘆了一口氣,喚醒了腦海深處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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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浩蕩蕩的車隊裡,何賽騎着一輛摩托車,轉而望向背後的少女,磕磕絆絆說道:“阿菲法……你,你累不累?”
阿菲法頂着風沙,戴着防護的頭盔,抱着懷裡的揹包,細聲細氣道:“不累的,何賽哥哥,不用擔心我。”
“實在不行,就回車裡去吧?”
何賽開着摩托車,看着後視鏡裡的小姑娘。
“沒關係的,車裡有傷員,還是讓給他們吧。”
阿菲法很乖巧地說道。
真是個懂事的孩子啊。
何賽在心裡嘆了口氣,心裡愈發的愧疚起來。
這女孩越懂事,他就越有歉意。
因爲之前在營地裡的時候,何賽把她當成了那些死皮賴臉祈求物資的垃圾,不僅破口大罵,還推搡了她。
小姑娘說是不介意,但他又怎麼可能真的釋懷。
“何賽先生。”
蓋茨隊長頂着風,騎着摩托車到了他的身邊,大聲說道:“這次的物資就這麼多了,不知道能撐多久。唉,這還是當初一個想去紅海附近冒險的冒險團留下來的,上週他們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我估計啊,十有八九是進了隕龍之地,回不來了。”
這位隊長身上也滿是傷痕,不過他自愈力很強,倒也撐得住。
何賽打量着這個小團隊,認真說道:“謝謝。”
之前他確實是因爲同伴的死,被仇恨衝昏了頭腦。
第三站點內的進化者裡絕非每個人都是亡命之徒。
有些人只是因爲在外面實在被逼得沒有辦法才進來找點機會,他們實際上一無所有,但偏偏在別人落難時,願意伸出援手。
而有些人明明已經富可敵國,卻依然一毛不拔。
這世界上的人,真是奇怪。
“不用謝我們,何賽先生。”
蓋茨隊長真誠說道:“我們應該謝你們纔是,如果沒有人類守望軍建立庇護所,我們現在恐怕早就完蛋了。現在大家可能都感染了疫病,只是有人顯現出來了,有人沒顯現出來。這種情況下,哪怕軍部把我們這些人都人道毀滅,我們也覺得應該……”
何賽抿着嘴脣,搖頭說道:“不要說這種話,人類守望軍部不會輕易放棄任何一個聯邦公民。當初鹿哥幫了你們,那就是認可你們是好人。這個世界上誰都會犯錯,但鹿哥是不會的。”
“算算時間,他應該也快來了。”
他笑道:“等他來了以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蓋茨隊長感慨道:“鹿先生的確是非常了不起的人啊。”
何賽驕傲說道:“那是當然的,鹿哥是最強的。”
阿菲法抱着懷裡的物資,呆呆地聽着他們對話。
又想到了那個紅頭髮的大哥哥。
囂張跋扈,實力強大。
讓人很有安全感。
但相比之下,還是面前這個大哥哥更加親切一些。
雖然最開始兇了她一次,但後來發現卻是個很溫柔的人。
而且……距離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