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進入密林算起,已經跑了三炷香的工夫。卻並沒有離開密林邊緣太遠,因爲各種應接不暇的暗器機關,讓人無法加快前進的速度。
其實,我跟着花郎後面,自覺速度並不慢,卻落在前方人影十丈之後。原來自己引起爲豪的輕功也不過如此,我不由暗恨自己學藝不精。
心中一閃念間,忽聽前面有人驚呼一聲。我們加快了速度朝驚呼的方向移動,還沒看見人影,忽然覺得自己手中的短刀脫手而飛。花郎身上至少有五六件鐵器飛了出去。定睛一看,不遠處樹木間出現了一個合抱粗的黑色石柱。上面遍佈着各種鐵器,有的已經鏽蝕的看不出原樣來。
“是解劍石!快繞過去!”——花郎驚呼。
繞過解劍石,又前行了片刻,忽然看見前方身影一閃,消失不見了。
我跟着花郎,向人影閃現的地方移動過去。跳躍過五棵樹,發現樹叢前方出現了斑駁的亮光。我們爬到大樹處一看:原來再往前是一大片空地。少說也有幾十丈寬,任輕功再高也不可能跳過這大片空地。既然那幾條人影消失不見了,那一定是跳到空地上了。
我心裡暗自鬆了一口氣,在平地上躲避機關暗器,總好過這片殺機四伏的密林。
我們快速移動到空地邊緣,往下一看。又是一驚——跳下去的四個人,都只有半截身子露在地面上。原來,那片空地上面只是一層浮草,浮草下是一片無情的沼澤。
正是那層細密的浮草矇蔽了四人的眼睛,讓他們深陷泥潭之中。四個人在那裡一動都不敢動,只怕會陷的更快更深。
我所處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見每一個人的面孔,沼澤上除了錢大哥、錢二哥和許掌櫃之外,還有一個矮胖的陌生人。
我正想問花郎怎麼辦?見花郎已經把身上的魚皮衣服脫下來,用樹杈間緊繃的鋼絲作刀刃,把魚皮衣割成一條一條的。我明白了花郎的用意,顧不上害羞,也飛快的脫下上衣;學着花郎的樣子把魚皮衣割成條狀。
估計長度差不多夠了,花郎把魚皮條快速結成一根結實的長繩。又在皮繩的最前端繫上一截粗樹枝,用力向錢大哥拋了過去。錢大哥接到魚皮繩索,我們二人一起用力拉拽,很快把錢大哥拉到樹下。錢大哥鬆開皮繩,抱着樹幹向上爬去。
我們又將繩索朝錢二哥拋了過去,皮繩眼看就要落到到錢二哥的手上;突然從沼澤下面竄出一個泥濘扁平的黑影,一口咬住皮繩上的粗樹枝。
我和花郎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拖下樹杈。
我心裡一涼,突然覺得腳脖子一緊,被一雙手牢牢的抓住。原來花郎手中的皮繩脫手,人在向下衝的一瞬間,及時用腳勾住了樹杈;雙臂一伸正好抓住我的腳踝。
我們二人懸着空中,手中的皮繩被拉的筆直。我怕皮繩吃不住力,將內力灌入其中。皮繩變得更加結實,我的手臂被拽的生疼。
我擡頭一看,皮繩另一端繫着的那一截粗樹枝,正被一個醜陋無比的怪物死死咬住。
那怪物大部分身體藏在沼澤裡,只露出扁平的頭部來,上面沾滿了爛泥和水草。一張大嘴,可以一口將人頭吞下;嘴裡的牙齒又尖又密,要不是那截粗樹枝卡在它嘴裡,肯定已經被它輕易咬斷。
那怪物嘴裡卡着粗樹枝,越是用力越吃痛。但卻不知鬆口,只知道發出驚人的蠻力用力扯拽。我只聽自己的骨骼一陣脆響,身體像要被扯斷一般。我知道失去了皮繩,就意味着終結了下面四個人的性命。我咬緊牙關,憑着這個信念強撐着漸漸失去控制的身體。
就這樣僵持了一盞茶的時間,我覺得比過了一生還要久。
手臂已經完全麻木失去了知覺;我知道就算自己牙關咬碎,也無法再支撐下去了。
突然,一個身影飛撲向怪物;飛速撞在怪物的大嘴上。
皮繩那頭的粗樹枝被撞的稍一移位,立刻從怪物的大嘴中飛了出去,把怪物的大嘴劃開一道口子。我只覺手中的皮繩一鬆,身體向後一縮,又向下蕩去;頭朝下撞向樹幹。我單手一推樹幹,身子一偏,被樹皮擦了一下,躲過致命的撞擊。身體隨着慣性,又來回擺動了幾下,才停下來。
花郎迅速把我拉上來,我顧不上查看自己的傷勢,急忙向怪物那邊看去。那怪物的大嘴被一雙大手死死的撐開,無法閉合;那怪物正拼命甩動着頭部,那兩隻手卻像長在上面一樣,怎麼也甩不開。
我往樹下一看,錢大哥不見了——原來奮不顧身撲向怪物的就是錢大哥。
花郎紅了眼,用掌劈斷兩根樹杈,飛快的解下綁在上面的一截二尺長的鋼絲;縱身一躍向怪物俯衝了過去。只見污泥中一道血光,花郎雙手緊繃的鋼絲像利刃一樣,切下怪物的腦袋。錢大哥雙手還死死撐着怪物的大嘴,身體已經全部陷進沼澤中。
我此刻變的出奇的機敏,在花郎切開怪物腦袋的一瞬間,已經把皮繩拋了出去。花郎一手拉着皮繩,一手拉住錢大哥的手。
我只覺體內生出一股強大的力量,忘記了手臂的疼痛,很快就把錢大哥和花郎拉到了樹下。然後又將皮繩拋向已經被沼澤沒胸的錢二哥。
花郎和錢大哥此時已經爬到樹上,接過我手中的皮繩,把錢二哥拉出泥潭。很快,許掌櫃也被拉到樹下。最後,將皮繩拋給矮胖子。
當花郎將那個矮胖子拉到一半時,許掌櫃忽然在樹下喊道:
“樹上大爺且慢,請容我先問那胖子幾句話。”
——口音竟然是字正腔圓的官話,一點沒有他在客棧時南粵官話的腔調。
花郎並沒有停手,一邊拉着矮胖子,一邊說道:
“你是想等再出現一隻怪物,要了他的命吧?”
許掌櫃一愣,沒想到如意算盤被識破,又說道:
“請諸位相信在下,這胖子老奸巨猾,逃跑的功夫天下第一。只怕救他上來,他立刻就會輕易逃脫。”
花郎充耳不聞,一直將胖子拉到距離樹下四、五丈遠的時候,忽然停止了拉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