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謝鶴一家以爲這便算完了,那他們真是太天真了。
權笙話音落下後,謝年也不冷不熱的開了口。“二哥,以後鋪子不必你打理了,你還是靜下心來在家裡好好管管妻女吧。”這算什麼?屋漏偏逢連陰雨。謝鶴說不出,只覺得心裡涼颼颼的,他再看妻子,女兒,只覺得一個個面目真是可憎。
現在這日子過的不好嗎?
他管着謝氏幾個鋪子,他終於覺得自己也是個能有一番做爲的。
鋪子生意好時,他還能從中得些好處。女兒也尋了個好人家,兒子在功課上也十分努力,將來興許能金榜提名出人頭地。
可是現在呢?
女兒好好的親事沒了,鋪子沒了,他剛剛可是拼了命的相攔,自己這妻子卻是一門心思胡鬧。現在好了,鬧得痛快了,舒心了。
謝鶴自嘲的大笑了幾聲,不再理會滿嘴鮮血的妻子,也不再理會一臉驚恐的女兒。
自顧自的轉身回了院子。這樣的妻女,他寧願沒有。孫氏此時正痛的厲害,不僅是嘴裡痛,連心也是擰着花的在疼。事情怎麼會這樣?她不過是在自己叫中訓斥了謝珂幾句罷了,怎麼就這麼一發不可收拾了。
便是,便是自己和女兒有錯。
可謝珂難道沒有絲毫錯?自始至終,她竟然未說一句,可她不僅受了傷,便是連玉姐兒的親情恐怕也要毀了。
眼見着謝鶴竟然不聞不問的離去,孫氏終是怕了,急了。權笙說完那句話後,鄭重其事的給齊律和謝珂行了禮,便當先甩袖而去。自始至終,未再看謝玉一眼,便在權笙經過孫氏身邊時,孫氏發了瘋般的拉住了權笙的衣袖。
顧不得嘴角還滴着血,只一味的用好話哄道。
“阿笙啊。你一定是誤會了,玉姐兒可是個善良的姑娘,你如果真的退了這門親事,你可讓玉姐兒怎麼活?權笙。權公子,有什麼事好好說,萬不能意氣用事啊。”說完調了頭喊謝玉。
“女兒,你還傻站在那裡做什麼,快來勸一勸權公子啊。若是他誤會了你,真的退了親,你這輩子可如何是好啊。”事情鬧到這個地步,若是權氏真的退了親,孫氏覺得便是連自己也無法在謝氏立足了。
她是真的怕了,後悔了。
後悔自己不該懲一時口舌之快。她真傻,真的,滿心以爲那齊律會因了她的話而厭惡謝珂,進而退了這門親事。
卻沒想到,這齊律是個死心眼的。謝珂根本沒開口,他便不管不顧的護着。
還有謝年,謝珂可是謝年唯一的女兒,這幾年謝珂便是不在,逢年過節的謝年可沒少住望川送東西,寶姐兒回來才一年,據說現在整個四房,都是寶姐兒在當家,連私庫的鑰匙,謝年都交了出去。
她怎麼就一時被豬油蒙了心呢。
便是心中再嫉妒。也不該如此失了分寸啊,現在可如何是好?孫氏顧不了那麼多了,她只知道不能放了權笙離開。
謝玉依舊一臉呆怔,她覺得自己聽錯了。一定是聽錯了,權笙怎麼可能說出退親的話。只有她嫌棄權笙的份,哪裡又有權笙嫌棄她的份。就權氏那樣的人家,連個主事的都沒有,甚至由着出嫁的姑娘回孃家指手畫腳的。
她願意嫁,己是權氏燒了高香。
現在權笙竟然口口聲聲稱不會娶她。
而且是當着謝珂的面。謝玉覺得自己的面子和裡子今日齊齊丟盡了。可是謝珂自始至終,卻無事人一般站在一旁看熱鬧。便是母親孫氏口出惡言,也不見謝珂動怒,甚至她連眼神都不用給一個,那齊律竟然已經替她出了手懲治自己的母親。
她娘好歹是謝家的二~奶奶。便被人當衆打了嘴。
這若是傳了出去……謝玉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終於邁了步子走向權笙。她不甘啊,她不甘祈求權笙,可是如果真讓權笙把這親事退了,便如母親所言,她可要怎麼活?謝玉腦子有些暈,便那麼渾渾噩噩的拉了權笙的袖子。
權笙怒急,眼見着謝玉母女竟然耍起無賴來。
他對孫氏自然沒什麼耐心。可是謝主此時的樣子卻讓他無論如何對她狠不下心來。
其實說起來,謝玉生的也不錯,在沒見到謝珂之前,謝玉在他眼中便是貌美如仙……他也曾因母親給他找了個漂亮妻子而沾沾自喜。只是……此一時彼一時啊。
謝玉畢竟是個十四歲的小姑娘,此時一雙眼睛含着淚,拉着他的袖子不言不語的樣子,倒真讓權笙的心一軟。
可想到剛剛一衆兄弟的嘲笑。
權笙狠下心來,用力一甩衣袖,將謝玉甩開。孫氏那邊就容易多了,權笙拼着毀了袍子用力一掙。
身子己恢復自如。
他回身冷冷看了一眼謝玉,終是沒臉留下來。
權笙走的灰頭土臉,他的那羣跟班自然也沒臉留下,一個個走的悄無聲息。
謝年見事情解決了,而且都沒勞他出手,對自己這未來的女婿那是滿意的很。在謝年看來,這纔像個男人樣子,但凡欺負了寶姐兒的,不管不顧先打了再說,而且那一鞭子抽的那真是大快人心,打人就得打臉,尤其像孫氏這樣的。
“四郎,走,咱們繼續喝酒去。”
楚曄笑着點頭,深深看了一眼齊律,與謝年一同轉身離去。
謝珂望着孫氏,又看了看謝玉。“多行不義必自斃,二伯母,玉姐姐,還請珍重。”
謝珂走了,齊律自然也邁開步子。經過孫氏身邊時,齊律故意頓了頓,直嚇得孫氏身子一顫。
“……打的好像輕了些。”一句活,輕飄飄的竄進孫氏耳朵,孫氏嚇得身子一軟,險些倒地。
齊律身後,是一臉平靜的賀章,看到賀章,孫氏嚇得腳都軟了,這次沒能躲過摔在地上的噩運。見孫氏摔倒,謝玉終於回過神來,慌忙來扶,孫氏一反推開謝玉,隨後一個巴掌拍到謝玉如花似玉的小臉上。
“娘。”謝玉嚇到了,孫氏便是再斤斤計較,再刻薄,也從不打她的臉。因爲這在孫氏看來,可是謝玉最值銀子的地方。
“都是你,偏說什麼不能讓寶姐兒嫁了齊氏,偏要算計寶姐兒,現在好了……若是權氏真的退了親,我看你要怎麼辦?”孫氏說完,也顧不得自己滿身灰塵了,囫圇着從上爬起來,便直奔院子,眼下當先安撫的自然是謝鶴。
一場鬧劇,開始的不聲不響,結束的倒是轟轟烈烈。
謝年和楚曄沒有回去喝酒,而是來了謝珂的院子。齊二公子可是第一次進謝氏內宅,進謝珂的院子,自然頗爲好奇,也就順勢隨着謝珂一同回了院子。幾個男人算是正經的第一次當着謝珂的當聚首。
齊律恭恭敬敬的給謝年和楚曄行了禮。
那模樣,倒真是讓謝珂大開眼界。這少年有禮的時候真是無可挑剔,想到他剛剛一個眼神,孫氏便被打了,謝珂不由得想,自己到底招惹了個什麼人?
好人?壞人?惡人?
自然是沒有答案的,不過還是那句話,她相信楚曄,小舅舅既然說齊律是個可以託付終身的,她會試着相信他,便如今日這般。
這時水青急匆匆的回來,一臉哭相的說本是給謝芸院中的小丫頭幫忙的,卻不想中途被人推了一下,崴了腳,謝芸知道後,吩咐找了郎中,她是看過郎中後才被送回來的,所以晚了些。
知道因着自己不在,謝珂險些隻身涉了險。水青恨不得一頭撞死在柱上。
恨自己太不小心了。
謝珂安慰了幾句,打發了水青。事情本就是有人安排好的,水青便是不崴了腳,對方也有手段讓她落了單,所以沒必要怪責水青。
程氏張羅着布了晚膳,幾人便留在謝珂的花廳用膳。謝年性子本就不羈,楚曄也不是個守規矩的,至於齊律……他只守他的規矩,至於旁人眼中的繁文縟節,與他何干。
所以少數服從多數,謝珂一同入席。
謝珂本就不是扭捏性子,而且身邊三個人,都是她極重要的。
謝年,楚曄自不必說了。至於齊律……謝珂輕聲一嘆,擡了頭去看身側的少年。
說是少年,其實他比她生的足足高了一個頭,同樣十四歲的年紀,他看起來有那麼幾分少年老成,若是不知的,一定不會認爲他竟然只有十四歲。不過他再少年老成,在謝珂眼中,他依舊只是個小小少年,細究之下,她可是比他多活了一輩子呢。所以謝玉本能的不想和齊律爭執,不管他做了什麼,哪怕有時他行事謝珂無法認同,可也本能的不想忤逆他。在謝珂看來,她比他‘年長’很多,本該讓着他,牽就他的。
似是感受到謝珂的目光,齊律側頭望向謝珂。
隨後在謝珂靜靜的目光中,扯了脣輕輕一笑。這一笑,頗能讓人驚豔,有種山河變色之美。謝珂腦子有些發暈,她不由得慶幸,自己是見慣了小舅舅楚曄的美貌的,所以才能在齊律那風光霽月的一笑中,淡然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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