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珂和謝芸一臉喜悅,拉着自己的母親回院子準備,說好半個時辰後在府門碰頭。回到攬翠軒,四奶奶楚氏一邊吩咐水青準備出行事宜,一邊去差了水竹去將此事回了謝年。
謝老夫人即己應允,謝四爺焉有不允之理。
百善孝爲先,自家母親的決定,做兒子的是萬萬不能忤逆的。謝年與謝老夫人一樣的心思,只是擔心謝珂的身子。畢竟前幾日燒的滾燙,小命幾乎丟掉半條。謝年最終譴了程善才隨行。四奶奶楚氏自是知道謝年憂心她們母女的安危,這才譴了程善才跟隨左右,心下自是歡喜的。
又想起昨夜,更是抑制不住的臉紅。
只得大聲喚了水青,叮囑這叮囑那。
其實不過出門半日,大福澤寺離謝宅並不算遠,不過一個時辰的車程罷了。
不必準備過多東西。
可謝氏是建安翹楚之族,四奶奶楚氏又是謝氏嫡妻,是將來謝氏的當家主母。未來主母出行,自然是頗多講究的。
便是車馬,除了謝珂母女,謝芸母女的,還有三輛隨行。富貴人家女眷出行爲了安全,多會準備余車……爲了便是讓旁人看不出女眷到底置身哪輛車中,以防有人驚了車中身份尊貴的夫人們。自然,這是身份顯赫的人家纔會施爲的,普通人家,別說余車了,便是養上一匹馬,己是不易。在建安,家中有車馬的人家不過幾十家,有多餘車駕的,十之不過有三……
像謝氏這樣,出行有這般排場的,細數整個建安也不會超過三家……
謝珂被楚氏牽着立在院門,看着馭夫將馬車緩緩驅到近前,兩輛馬並駕齊驅,通體黝黑,皮毛泛着光亮。車廂是通體的核桃木打成……經水磨燙蠟後,泛着硬木光澤。車前掛着織錦的簾子,簾下綴着巴掌大的翡翠墜子,車馬行走間,墜子微晃,一派富貴奢靡之色。
有婆子趴到車旁,楚氏矜持的輕擡蓮足,踩着婆子的後背上了馬車。隨後回身看謝珂……
這樣的場景讓謝珂有些恍惚……
她的記憶中,上一次這般乘車,還是她未出嫁前,最後一次隨祖母去別院避暑。那時,她還是謝氏的嫡女……那時她出行,有婆子婢女隨行,前前後後十幾個人簇擁着她。那年秋後,祖父過世,上一世,祖父最是疼她,少了疼她的祖父,哪怕她是謝府嫡女日子也越發的艱難起來,再加上十二歲那年發生的事……便是祖母,待她也越發的冷淡。
十八歲,依舊不見權氏上門商量婚期,祖母對她失望至極。
從此後,逢年過節,也再不喚她……
“寶姐兒別怕,拉着孃的手。”楚氏見女兒一張小臉微白,以爲謝珂年歲小,不敢乘車呢,於是柔聲安慰道。隨後,謝珂身子一晃,己被程氏抱在懷裡。“姐兒不是早就想去吃大福澤寺的齋飯嗎?你父親己派了人去打點,保管你到了那裡,便有好吃的齋飯等着。”程氏一邊逗趣着,一邊將謝珂放到車上。楚氏將謝珂攬進懷裡,這才望向程氏。
“我吩咐的,你可都打點好了?”
程氏輕聲應道。“奶奶放心,早己打點好了。奶奶到了那裡,自有小沙彌帶奶奶去……萬要小心行事……我看寶姐兒最近……也不一定要去……”程氏還想說什麼,楚氏揮揮手,抱着謝珂進了車廂,程氏立在車邊,臉上始終掛着憂色。
“你且候在府中,奶奶的姐兒晚膳前便歸……”程善才打馬上前,叮囑自家婆娘。
程氏迅速斂了臉上憂色,笑着應了。
“我省得,你一路小心。奶奶和姐兒便交給你了……”程善才點點頭,雙~腿輕夾馬腹。
程氏望着漸行漸遠的馬車雙手合十,求老天保佑四奶奶此行一切順利。前幾日四奶奶讓她尋個高僧給寶姐兒看看,便是沒有被魘着,收收驚也是好的。只是謝氏是建安大戶,若是貿貿然的請個高僧入府,實是惹人話柄。四奶奶又不好直說寶姐兒哪裡不好……她和四奶奶商量許久,這纔想到親自帶寶姐兒去大祖澤寺走上一遭。便直接找了那寺中高僧替寶姐兒望上一望……若真有什麼髒東西纏着姐兒,在大祖澤寺中,諒那東西也翻不出什麼風浪,若只是落水受驚,收收驚便是了。
所以纔有今天楚氏的提議。
有大奶奶的大姐兒一起出行,此行更是便利。
謝珂母女乘坐的馬車行寬敞,平日裡會有丫頭在車中服侍,楚氏想着女兒最近時而語出驚人,便將丫頭譴了出去,只帶着謝珂,母女二人坐在車中。
楚氏端坐在車中,謝珂靠在母親懷裡,隨着馬車起伏,只覺得昏昏yu睡。
“寶姐兒,你告訴娘……你都夢到了什麼?”
“我夢到……我死了。”半睡半醒間,楚氏突然提問,謝珂不經考慮的便脫口而出。幾字出口,謝珂猛然驚醒,便看到母親楚氏一臉驚恐的望着她。“寶姐兒,你莫嚇娘,莫嚇娘。”楚氏是真的被嚇到了,她以爲謝珂只是落水受了驚,這才連日發噩夢,卻不想謝珂竟然夢到那樣不吉利的事。
“寶姐兒,你聽娘說,不管你夢到了什麼,都是假的……夢是反的,這夢預示着我的寶姐兒一定能逢凶化吉……娘今天帶你去大福澤寺祈福。有菩薩保佑,寶姐兒一定不會有事,一定。”常言道,可不信鬼神,但不可不敬鬼神。楚氏緊緊攬着謝珂,心裡念着阿彌陀佛……一切的業障,都由她來揹負,寶姐兒還小,萬不要降禍於她。謝珂偎在楚氏的懷裡用力點頭,楚氏臉色緩和了些,可還是抓着謝珂的小手不放。
謝珂輕靠在母親懷裡,後悔自己的大意。
怎麼就能被輕易的問出那噩夢的緣由,還好問的是母親,憂心更大過懷疑。若是旁人……謝珂甚至能想像出她被當成怪物,然後人人敬而遠之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