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謝老夫人的過程是順利的,親切的,祖孫享了天倫之樂的。
謝老夫人剛把長孫女嫁了出去,雖然是庶出,可好歹算是她看着長大的,自然心中也是有幾分不捨的。
便是連一衆女客也少了幾分招待的熱情,於是謝老夫人以身子不適爲由早早回了怡和園,回到院了便和程嬤嬤長吁短嘆,嘆養孫女實在是件糟心事,嫁給別人做媳婦不說,還在賠上大筆嫁妝,這些還不算完,如果在夫家得了尊重還好,也不算丟了孃家面子,可若是不得夫家歡心,爹孃兄弟的還得跟着勞心勞神。
程嬤嬤一邊附和着,一邊勸慰着,只道謝老夫人是上了年紀。
都說老小孩兒,老小孩兒,得哄。
便在程嬤嬤絞盡腦汁哄着謝老夫人之時,謝珂來了。
謝珂從楚曄送的生辰禮物中挑挑撿撿,尋了幾件金光閃閃的送來給謝老夫人,謝老夫人立時喜笑顏開,她倒不一定多缺這幾年金飾,而是喜歡被人惦記的滋味。謝珂記掛着她,這讓她覺得心裡舒坦,何況謝芸纔出嫁,謝老夫人正覺得冷清呢,謝珂便來了,而且謝老夫人不得不承認,單憑謝珂這張小臉,就已經足夠賞心悅目了,何況再加上那張會哄人的小嘴。
總之,謝老夫人覺得謝珂真是個懂事的好孩子。
哄得謝老夫人喜逐顏開,謝珂離開前才吞吞吐吐的開口將許氏的事道出。
謝老夫人正在興頭上,正覺得自家孫子孫女稀缺呢。嫁了個謝芸,她身邊才三個孫女了,玉姐兒轉了眼也要嫁人。她身邊就只有寶姐兒霞姐兒了,可眼看着寶姐兒和霞姐兒也長大了,也終究要嫁人的。
這一想謝老夫人覺得自己簡直是晚年淒涼。
孫女少了,謝老夫人終於想起來自己最近還新添了個孫女呢雖然那許氏讓她恨得牙癢癢,可孩子卻是兒子的骨肉,許氏她可不認,孩子卻是她謝氏的子嗣。她自然是要認的。
而那許氏竟然狠心到對自己的親生骨肉下手。
謝老夫人如何能忍得。
都沒想着問過兒子。謝老夫人直接就將許氏處置了。她不用盡心思想進謝氏門嗎不是寧可傷了自己的骨肉,也要勾~引自己的兒子謝年嗎
她就如了那許氏的願,便讓她一輩子留在謝氏好了。便是死,魂兒都休想出謝氏。
至於謝年,便讓她看到不到。
最終謝老夫人讓人將許氏扭送進了謝氏祠堂,以後的日子。直到許氏斷氣,她都要留在祠堂中。美其名是看守祠堂,其實就是被永遠禁錮在祠堂中了。這可不由了她的心願嗎只有謝氏族人可以看守謝氏祠堂,這不變相了承認了她的身份嗎只是,這輩子。她休想再跨出祠堂邊的那個小院了。
謝珂覺得謝老夫人這處置真是妙的很。
每到逢年過節,謝氏族人會去祭奠先祖。那許氏隔着一道門,只能勉強從門縫裡望一望父親謝年。
這倒真是讓她看到不到了。
謝老夫人難得做讓謝珂心滿意足的事。這件事倒是真合了謝珂的心意,若是如了父親謝年所想。把這許氏養在別莊,豈不太便宜她了。
人卑賤不可怕,可怕的是自甘墜~落,在謝珂看來,許氏爲了得到父親的歡心,己經沒有她不敢做的事了,長此以往,便是將她安置在別莊也不能讓謝珂放心,現在好了,有謝老夫人親口關照,想來許氏得守一輩子祠堂了,也算是贖了幾分罪孽吧。
謝珂一身輕鬆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迎面程氏一臉喜色的上前告訴謝珂,憐姐兒己經退了熱,此時正窩在新找來的奶孃懷裡大口吃着呢。
謝珂臉上也不由得帶了喜色。吩咐程氏多關照憐姐兒幾分。
程氏應了,這才和謝珂提起今日芸姐兒嫁人的盛況。據程氏說,蓮姐兒的陪嫁雖然算不得豐厚,可也有六十六擡。隨後又悄聲對謝珂說,其實大奶奶只給芸姐兒準備了三十幾擡嫁妝,餘下那半數,卻是王氏暗中派人送來的,說是不給讓芸姐兒受了委屈。
謝珂心想那王家次子倒是個伶俐的,知道以長房的財力恐怕置辦不起多昂貴的嫁妝,便自己添了湊數。
這事倒也不算新鮮。
男方添嫁妝雖說是讓女方長臉面,可男方親友看到姑娘家嫁妝豐厚,自然也是羨慕男方娶了門好親事的。不過是左右逢源之事。不管王家出於什麼心思,芸姐兒總算嫁的體面。
一會水青水竹几人也圍了過來,主僕幾個嘰嘰喳喳的說的熱鬧。
這份熱鬧直到晚膳時謝年冷了臉進了院子。
水青幾人頓時做鳥獸散,沏茶的,佈菜的,總之看上去都十分忙碌。因爲丫頭們心裡可都清楚着呢,今天自家姐兒可是借了老夫的手把那許氏整治了。
菜布好,謝珂揮揮手,水青和水竹鬆了一口氣,恭敬的行了禮退下。若說起謝四爺來,其實是個好服侍的主子,並不爲難下人,只是今日,謝四爺這臉色明顯不算好看。
這種時候,還是由自家姑娘來安撫吧。
她們還是能避多遠避多遠吧
屋中只有謝珂父女二人,謝珂親手給謝年佈菜。謝珂沉默的往謝年面前的碟子裡夾着菜,很快就夾了滿滿一碟子。
謝年終於一聲輕嘆。“女兒,你便那麼恨她”謝年以爲自己昨晚己經和謝珂商量好如何處置許氏了,這事便算完了。可是剛剛他竟然接到消息,說是母親發派許氏去守祠堂了。
說的好聽是守祠堂,其實就是將人圈在祠堂邊的小院裡。
一個人便守着那片陰森森的屋脊。白天還好些,入了夜那簡直是陰風陣陣,便是大男人也會怕,何況許氏是個弱女子。謝年覺得這處置有些過了,可母親話說的明白,此事是內宅之事,讓他不必插手。
而最讓謝年難過的是,此事是女兒一手促成。
難道,她還記恨着他,記恨着許氏,恨到恨不得將許氏除之而後快可是謝年又不願相信謝珂是個狠毒之人總之,謝年現在左右爲難,即想把許氏從祠堂弄出來,又怕謝珂會因此心中更加記恨着。
謝珂放下筷子,淡淡的勾了勾脣。
“恨她她哪裡值得我恨”謝珂輕聲反問,面對女兒的質問,謝年簡直是有口難開。
說一千道一萬,事情皆因他而起。女兒便是恨着,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在謝年心中,謝珂一真是個大度的,待人也素來溫和,卻不想這次卻對許氏下了狠手。
“女兒啊,千錯萬錯都是爹的錯,與許氏無關。她年紀也不小了,祠堂那地方缺衣少食的,入了夜簡直是鬼哭狼嚎,以前去守祠堂的,最多不過幾月便會瘋了。女兒,爹替那許氏求個情,你便想個法子把她從祠堂弄出來。至於弄出來如何發落,由着你可好”此事謝年不好插手,因爲謝老夫人話說的明白。
他若是強行插手,惹怒了自家親孃,事情只會更糟。
最好的法子便是謝珂出面,在謝年看來,自己這女兒是個有法子的,只要她想,事情一定能成辦。
問題是,謝珂並不想啊。
這點真的出乎謝年的預料,因爲似乎從謝珂回謝氏之後,不管謝年說什麼,謝珂都會應,從未搖過頭,所以當謝珂鄭重的表明許氏的歸宿她很滿意的那一刻,謝年瞬間瞪大了眼睛。他像不認識謝珂那般謝珂覺得有些冷,想着是不是該加件外衫了。
她可不是前世的謝珂,可不是被人賣了都要替人數銀子的謝珂。
她聽得出,那許氏是從心底記恨她的。也許她覺得這些年來謝年都不娶她入門,皆是她這個當女兒的從中做梗呢。
將這樣一個一心一意恨着她,指不定什麼時候便整出些事來陷害她的女人接回身邊除非她是傻的。
謝珂懶得多解釋了,只將許氏的供狀拿出來輕輕放到桌邊。
隨後起身離開。
謝年呆怔了許久才伸手將那張薄薄的紙拿起,隨後一字一字的映入眼簾。那之後,謝年臉上的神情簡直可以用驚駭來形容。
他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許氏對自己的女兒竟然存了那樣的心思。
她竟然覺得他沒有明媒婆正娶接她入謝氏,是因爲女兒謝珂從中作梗,而且當年說謊騙了妻子楚氏,以至他們夫妻嫌隙更深之事,當時他曾追問,她說她當時太害怕了,腦子裡一團漿糊,說了什麼做了什麼都是糊塗的。
卻沒想到,多年前,許氏己經存了想要嫁進謝氏的念頭。
想着只要自己妻子死了,她便有了機會,所以藉機栽贓,故意陷他於不義。
還有一樁樁,一件件,供詞上都清楚的寫着。謝年看過後,覺得自己這幾年真像個傻子。這女人哪裡可憐了,根本就是個心如蛇蠍的。而他剛纔竟然爲了這樣一個女人傷了女兒的心。
謝年恨不得扇自己幾巴掌。
比起許氏的私心,她落到這樣的結局,都算是仁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