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章那個氣啊,心道這人怎麼那麼沒眼力見兒呢。
就他那姑娘,還好意思說村裡一朵花?那他估計整個村子恐怕只有他家這麼一個未出嫁的姑娘了。
長相說好聽些是淳樸,說直白點那就是一個鄉下丫頭,而且是個沒見過世面的。何況自家少奶奶白日裡見這姑娘,於這姑娘來說,已是一種恩賜了,可她倒好,白眼狼一隻,竟然不顧自家少奶奶尚在,便惦記上自家爺了。
這樣的姑娘,別說服侍自家爺了……便是給他鋪牀疊被,他都怕她一身臊氣薰臭了他的被。
更別提爺的東西了,便是一根頭髮絲,她都不配去碰。
不過顯然李佔父女並不這樣覺得,在李佔看來,自己這個女兒可是幾個姑娘里長的最漂亮的一個,村裡多少漢子惦記着呢。他便是想靠小女兒攀門富貴親戚,所以一直沒捨得將女兒嫁出去。
可他這村子委實偏僻,等閒時候哪裡有機會見到貴人。如今好容易見到一個,他自然要緊緊扒着不放了。
何況他好好的女兒,可是白白送了人家。他連聘禮都未提……
這麼佔便宜的事,怎麼會有人拒絕。
反正如果有這好事,李佔肯定不會拒絕的。
於是他想全天下男人都如此……“站住。”見李佔不顧自己的喝止,竟然要強闖內間。賀章也怒了,對這給臉不要臉的人,便不該給他臉。於是賀章輕輕一推,其實他只用了兩分力,那李佔蹬蹬蹬後退三步,然後一個沒站穩,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這如何了得?
“……你這人做甚欺負人?你們便是有錢有勢,也不能欺負平頭百姓啊,我們可都是良民,何況我可是一番好心。我這女兒這麼漂亮,送給你家主子當丫頭,你家主人可是佔了好大的便宜。”
“便宜?我家爺院中丫頭婆子足有上百,不差你女兒一個。你還是趕快帶着你女兒滾出去,休要胡鬧。”賀章也有些怒了,他的本意不過是用這鄉下丫頭刺激一下自家少奶奶。
也許少奶奶心思一轉,便能明白過來了。
可他着實沒想到這丫頭和她爹都是不識相的。
聽賀章這樣一說,李佔非但不走。反而喜上眉梢。原來真的是個大貴人呢,光是院中服侍的丫頭婆子便有上百。那得多大的家業啊。
他女兒將來進了門,豈不成了富家奶奶。
“這位護衛大哥,你家爺家在哪裡兒?有沒有娶了妻室……”李佔多地上一骨碌爬起來,湊向賀章問道。
“與你何干,你快帶了你這女兒出去。休要吵了我家爺安歇。”
“出去?我不出去,這是我家,何況你家爺都看了我女兒了,我女兒清白都沒了。他便是不要也得要。女兒,莫哭。爹給你做主。你們便是貴人,也不能平白欺負了我女兒。”李佔終於露出了本來面目,一幅若是齊律不收了他女兒,他便要鬧得人盡皆知的無賴模樣。
賀章樂了,被氣的。
這位仁兄這架式,倒頗有幾分狗血膏藥的架式,不過看他女兒一眼,他女兒便沒了清白。
那從小到大,他這女兒得失了多少次清白啊。
“李佔,你若再胡鬧。可別怪賀某不客氣。”如果這是在京城,便是京城最無賴的紈絝子,也知道在這時候最好不要捋虎鬚。
齊律不好惹,齊律手下的人自然也不好惹。
哪怕這位素來文質彬彬的賀家嫡子。可顯然,這位李佔不知道……在他的認知裡,對方橫,他得比對方更橫,他這樣無往不利了許多年,於是他扯了嗓子回道。“來人啊。鄉親們快來看一看。貴人欺負人了,貴人壞了我家翠兒的清白卻想平白賴掉啊……”然後這李佔的聲音嘎然而止。
只是不管是賀章還是內間的齊律都沒想到會遇到這麼個無賴主……
所以賀章沒有阻止李佔那聲吆喝,而內間的齊律也不由得冷了臉,只有謝珂,表情始終很平靜。
只是她的心卻不似臉上神情這般……很苦,苦的彷彿直接吞了黃蓮。
不管是嚥下還是吐出,都無法阻止這苦澀在心頭蔓延。她告訴自已,鬧吧,越是這般胡鬧下去,她的心越快放下。前世欠了晚翠的,也終將被這胡鬧抹煞。齊律面上已明顯帶了怒,他本不屑與這鄉村莽夫爭那一時之氣,可這人也着實找死啊。
齊律起身,似乎打算屈尊降貴親自動手了。
謝珂趕忙拉住他的衣袍下襬。“阿律。”謝珂只是目光靜靜的望着他,可齊律心頭的火氣竟然迅速褪去。
他能讀懂她眼中的東西。
不配,那些人根本不配他親自出手。齊律笑笑,再次落坐,同時把謝珂的小手卷進懷裡,不再理會外間諸事。
李佔那一嗓子喊的極響,以至吵醒了左鄰右舍,大家都知道村裡來了貴人,也知道貴人住在了村長家。可貴人一看就極貴,身邊帶的護衛幾乎要趕上整個村子的人數。他們哪裡敢逾越,都早早鎖了院門。如今聽到李佔這一嗓子,好奇加上排外,呼啦啦……竟然出來了十幾個男人。
手裡抓着砍刀的,揹着弓的,提着劍的,總之不過眨眼的功夫。
一羣人便結集在一行人借宿的院門外。
門外有執刀的護衛,村民們不敢硬闖,於是便在院外大聲斥問着李佔,是不是翠兒被欺負了?需不需要鄉親們堵住村頭村尾,不讓這些人離開。
雖然問這話時,那問話之人也很是心虛。
他們雖然沒見過什麼世面,可是做爲與猛獸打交道的獵手,本能還是有幾分的。
這些護衛一個個看上去並不兇,臉上也沒什麼神情,不像是要和他們拼命的樣子……可這些護衛身上似乎都是帶着血腥氣的。好獵手還是能嗅出幾分的。只是村長家的女兒被欺負了,他們便是再怕,也得硬撐着上前啊。
要不這些貴人離開後,村長可不會輕饒了他們。
李佔聽到院外的動靜,似是長了幾分膽色……只是他剛剛被賀章一腳踢的有些重,在地上喘息了半晌,愣是沒能起身。一旁那花衣姑娘見此,咬了脣撲通一聲跪地。她跪的卻是屋中裡間門的方向。“夫人,翠兒家貧,跟了貴人只求貴人賞口飯吃,我爹頂撞了貴子,是我爹的不是,翠兒在這裡代我爹給貴人賠個不是,還請夫人可憐可憐翠兒,將翠兒收在身邊,翠兒便是來世做牛做馬也會報答夫人的大恩。”
賀章一口氣堵在嗓子。
本欲將這父女拉扯出去的,可聽完翠兒這一席話,他反倒不急了。
於是冷冷瞪了一眼面露喜色的李佔,索性負了手走到門邊。那些村民他自然沒看在眼中,別說院裡院外的有百十個兄弟,而且各個身手了得。便是他一人,對付起這些村民來也不在話下。
內間,齊律突然望了一眼謝珂,不知是不是開了竅,他也不慌不忙的拿起一旁的冊子,施施然翻動起來。
謝珂眨着眼睛看了看齊律,又看了看掛着簾子的木門。
一時間倒有種被算計了的感覺。
外間,翠兒見沒人應她,咬了咬脣。她和父親李佔的想法一樣,覺得這是她難得的機會。
錯過這個機會,她便只能嫁給村裡那些又黑又矮的漢子,然後一輩子留在這個又窮又破了小村子裡。
她雖然沒見過什麼世面,便也隱約明白自己似乎該求誰。
那個少年郎君生的雖然俊美,可確不是個心軟的。似乎自己求白日裡那個漂亮的像仙女似的夫人機會更大些。她爹覺得他們可以憑着一村之人壓制住這位貴人。可是她覺得不能。
對方似乎並不是不敢對他們出手,在翠兒看來,似乎對方根本不屑於對他們出手。
剛纔那護衛不過輕輕踢了自己父親一腳,父親便倒地不起。這讓翠兒心生恐懼,可同時又覺得如果真的有機會跟在這樣的男子身邊,纔是真的幸運。
於是她轉而去求謝珂。
翠兒的心思謝珂不過眨眼間便想明白了。前世她確是感激暖翠的,因爲在她最無助之時,暖翠對她一直不離不棄。
在她彌留之際,只有她和奶孃程氏哭的傷心。
便是她親生的女兒瑛姐兒那時見了骨瘦如柴的她也只會恐懼的躲在那新婦懷裡。
可那畢竟是前世,今生,暖翠卻是以這樣的身份出現,而且性情與前世大相徑庭。她不會因爲一時心軟而忘記自己將要做的事。
暖翠,與小舅舅的性命和齊律的未來比起來,根本就是無足輕重的。
如今見到這樣的她,謝珂倒是緩緩吐出一口氣來。
這事本就是她惹出來的,齊律有意讓她處置也無可厚非。即如此……“賀章,把這位姑娘‘請’出去吧。讓她明白,夫君這樣的人家。便是粗使丫頭都是識文斷字的……”言下之意自然是大字不識的暖翠連粗使丫頭都是不配當的。
賀章愉快的應了諾。
而齊律,此時也定定望向謝珂……第一更。求收,求訂閱,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