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問齊律這輩子什麼時候活的最滋潤。他一定會說受傷的時候。
他那傷其實不算什麼。
按了林長源的話說,不過是在齊律白嫩的臉蛋上輕輕劃破了層皮罷了……雖然血流的多了些,看起來猙獰了些,可真的算不得傷筋動骨。
不過少年也是個十分嬌氣的,自然這嬌氣勁只有謝珂在身邊時纔會發作。
“……寶姐兒,茶太熱了。”“寶姐兒,飯有些硬……”“寶姐兒,我要吃你親手剝的葡萄……”“寶姐兒……”
有時候謝珂真恨不得拿了抹布堵了少年的口。
這人,生下來便是折磨人的。
可是每每看到齊律臉上那看起來便像蜈蚣爬的傷口,她終究是不忍心。只得乖乖的依了少年。
這讓謝珂想起了當初她遠赴京城救他之時。那一次將少年救出,他從初時的陰霾走出後,也是這麼挑剔無賴。初時她還覺得這少年生來便是折磨人的,可是過後卻發現,他只會對‘自己人’這般。
也就是說,那時他便將她當成了自己人。
這人啊。
現在想來,一路和他走到這裡,她着實算勇氣可嘉。便這樣過了十餘日,終於齊律臉上的痂脫落,露出男人細嫩的面頰來。除了顏色有些淺白外,倒真的無損他的美貌。這結果自然是林長源的醫術高明,少年在銅鏡前照來照去,最終謝珂實在看不下去了,發了狠將少年趕出屋子。
這十幾日他以養傷之名,連屋子都未出過。
小舅舅楚曄和蕭青芫都尋了他數次,他都以傷重爲由擋了。
傷重?
傷重不重倒在其次,他折磨起人來倒真是手重的很。他那些手段倒不會真的累到她,可也着實讓好脾氣的謝珂煩不勝煩。
終於,少年‘痊癒’了……“小舅舅尋了你幾次,還有青芫兄長。你躲了十幾日。今日該去見他們了吧。”
齊律徐徐理好衣襬,一臉不捨的望向謝珂。那眼神……竟然讓謝珂想到了自己前世養過的那隻小貓仔……它但凡餓了,看她的目光都如此時的齊律那般。大大的朣仁一眨一眨的望着她,似乎只要她微微招手。他便會不顧一切的撲到她身上。
謝珂不由得笑了。齊律也笑了,心道林長源教他的這招術果然靈驗的很,他的小姑娘一定不忍心趕他出……只是:“阿律,早去早回。”
齊律:“……”
他一定要去嚴懲林長源。上次將他的傷口包的那麼難看,這次又出餿主意……還說什麼只要按了他教的去做。小丫頭必然不會捨得離開他片刻。
齊律沉着臉氣呼呼的走了。
謝珂笑着對他的背景揮手。像送走了一遵瘟神。
烏鎮楚曄的住所。
楚曄望着面前姍姍來遲的齊律,有心訓上幾句,可看到少年臉上那明顯迥異的膚色,最終將想要出口訓斥的話收回腹中。
重傷?
騙鬼呢。不過那傷現在看來倒着實礙眼的很。便因這傷,這小子賺足了寶姐兒的眼淚。這樣一想,他又覺得齊律活該受這傷。當初那亂軍頭領怎麼不砍狠些……
“小舅舅,您找我?”
這小子不開口時倒還能裝裝病弱公子,這一開口,霸道的本性暴露無疑,什麼叫他找他?
這一攤事情明明都是他惹出來的。他倒好。仗着‘重傷’竟然做了甩手掌櫃。一點小傷,一養便是十幾天。這十幾天他簡直是殫精竭慮……亂軍的頭領被這小子一刀砍死了。眼下那邊亂成一團,有幾分本領的都吵鬧着爭位,一時間倒沒心思理會他們了。
他譴將偷襲,倒順利拿下了幾個重鎮。
眼下北境亂軍已經再難成氣候。只是那個不知蹤跡的諸葛洪依舊是個隱患。
“你小子傷的是臉蛋不是腦袋。你似乎忘了……我只是來‘幫忙’的。幫忙……不是來和你分一杯羹的。”
楚曄冷聲道。
楚曄這模樣也許能嚇到他的屬下,不過想嚇齊律,明顯修爲還欠些。“我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什麼你的我的……寶姐兒還等我回去用午膳呢,所謂能者多勞,北境諸事便勞小舅舅多多辛苦一番了。”
齊律說完深深一禮。打眼看去倒是真是懂規矩的俊後生。只是,他這迫切回家的神情不那麼明顯就顯得更真切了。
齊律行完禮不顧楚曄雙眼幾欲瞪出眼眶。揮揮手轉身便要走。楚曄怒極……“你打算讓皇帝老子找我算帳?”
齊律駐足。
隨後嘆氣……他倒是不在意皇帝將這筆帳算在誰的頭上,不過若是真的牽連到楚曄,小丫頭一定會哭給他看的。他受得了疼,受得了痛。唯獨受不得謝珂抹淚。
那簡直比要他的命還要讓他不適。
最終,他一臉不甘的回首……“楚曄,你便看不得我和寶姐兒寸步不離。”楚曄挑眉,心道這小子這幾天被寶姐兒餵了什麼。怎麼越發的無理取鬧?“我就是看不慣你日日纏着寶姐兒又如何?你可是個男人,天天賴在女人身邊像什麼樣子。恁的失了男子顏面。”這話說的十分的冠冕堂皇,楚曄在心底爲自己喝了聲彩。只是他顯然看薄了齊律的臉皮。只見少年揚揚眉。一臉的飛揚跋扈。“男子顏面?我要那東西做甚?你若喜歡,我的都送你。只要你放過我……讓我陪在寶姐兒身邊,你不知道,她最近胎動的越發嚴重了,不守在她身邊,我不放心。”少年說的一臉坦然,同樣十分的……冠冕堂皇。
可若是楚曄信他,那就真被這人誑了。
這人就是想賴在寶姐兒身邊。
什麼胎動嚴重?什麼不守在寶姐兒身邊不放心……根本就是借題發揮。
“不是有丫頭嗎?如果我所聞不錯,你還讓林長源留在院中隨時待命。齊律,我們今日一定要商量出北境之事如何收尾?不得個結果出來,你休想回去纏寶姐兒。”
齊律頓時一臉萎蔫……‘商量’這個東西最耗功夫了。
此時的北境,看上去亂成一鍋粥。可是細細分析,卻發現一切都是亂中有序的。
北辰關有人把守,嚴防北境亂軍闖入。
而北境半數都掌控在‘白衣阿郎’手中……隨着糧荒日益嚴重,那些原本被逼不得不反的亂民也開始陸續暗中投奔而來。對於來投之人,齊律不會傻的悉數全收,也不會心狠的置之不理。而是將其中的女人孩子放進城中安置。
至於壯年漢子,當初他們既然選擇了造反那條路,總要承受其後果的。
是死是活,全看他們的命了。
因爲齊律將他們的女人孩子接進了城中,偶爾還會讓那些女人和孩子上城牆上喊一喊自家男人和爹爹。
於是這些心中本來還生疑的北境漢子,見到齊律確實將自己的女人孩子照顧的十分周到。那原本懷疑的心漸漸定了。最後竟然自動自發的結成隊伍,輪留守候起烏鎮的安全來。此消彼長,亂軍本就因失了頭領而成爲一盤散沙,有野心的見此都想分一杯羹,而越是爭權,戰鬥力越是消弱。
在齊律和楚曄看來,他們已經不必出手了。
亂軍必會自破……
至於糧食,不僅謝珂有所準備,楚曄也因早一步洞察而有所準備。
他聽了謝珂的話,又親自四處打探,最終確定北境因去歲的降雪,今年春旱並不會像關裡那麼嚴重。北境人並不擅耕種,他們多以放牧和打獵爲生……楚曄不由得心中一轉……牛頭去年凍死了大半,一時間難以接繼。而關內今年會大旱,糧食減產。他們何不趁機大賺一筆。
不管是他還是謝珂,齊律皆因着北境雪災都損失不小。至於朝廷的賑災款項?不知道還有沒有發放之機。眼下倒不如趁機讓北境人真的安定下來。
於是楚曄和齊律又開始忙着一邊安撫北境族衆,一邊開墾耕地……
謝珂想到了烏鎮那深埋地下的‘烏石’……這可是好東西,若是貶到京城,恐怕身價倍增。於是賀章和林長源便走村串巷,終於給他們找到了一個曾經挖到過烏石的老匠人……而那老匠人一聽自己是給‘白衣阿郎’挖烏石,而且那烏石販賣了是爲了養活烏鎮百姓,不僅欣然點頭,而且還鼓動了一幫烏鎮百姓一同出力。
不過幾日,城外便如火如荼的挖起了烏石。
另一邊也乾的熱火朝天。
翻地,犁地,耕種……整個北境一片欣欣向榮之景。
謝珂被齊律攙扶着站在城頭,望着城外這一片熱鬧之景。
耳邊不時的響起開礦的斧鑿聲,近處則是牽着耕牛的北境人辛苦勞作的身影……謝珂放鬆自己,輕輕靠在齊律的身前。望着眼前這一幕眼睛有些澀。
她想,她真的做到了。
這一世,真的沒有讓北境亂軍闖進北辰關……沒有讓大魏因此雪上加霜……“阿律,北境其實很美。”
齊律點頭,聲音難得的一本正經。
“是,很美。”確是很美的,他以前從未覺得荒蕪的北境會有這樣的美景。可是通過他們的努力,這小小的烏鎮看起來也如大魏的重鎮那般。
生機勃勃……
獵手們開始努力學會拉牛犁地。女人們則努力學着播種除草……[第二更,麼麼噠。謝謝親們的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