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便這麼任由楚老夫人撮合自己女兒和那楚家啓哥兒。謝年心裡實在覺得接受不得。
待謝年靜下心來,不由得細想女兒爲何寫了這封家書,信中並未提及她的心意,沒有喜歡或是不喜,只是平白的告訴他,楚老夫人也許有了要撮合她和楚啓言的心思。
女兒爲何對他說這些?
便在這時,謝老夫人派了婆子來喚謝年。謝年自從看了謝珂的家書心情實在算不得好。可是母親傳喚,他又不得不去,於是壓下滿腹的狐疑去見了謝老夫人……謝年到的時候,謝老夫人正窩在臨g的大炕上,一旁有婢女輕輕爲謝老夫人敲着肩。
而謝老夫人對面,坐着笑容溫柔的謝玉。
見到謝年,謝玉起身行禮。
柔聲喚道:“四叔。”謝年點點頭,望向母親。
楚老夫人近些時候一見到這個兒子就頭疼,可是謝氏又離不得他,而她自己更加捨不得這唯一的親子。
只是兒子的頑固讓她頗有幾分束手無策。
當初求娶楚氏時,她心中本就有幾分不願。望川那麼遠,便是當初謝氏曾救下楚家姑娘。可一別經年……那楚家姑娘性情如何誰又能知道,何況望川離建安足有千里之遙,於嫁娶多有不便。
楚氏雖是望川旺族,於謝氏來說也實是遠水不解近火。
只是兒子堅持,謝老夫人最終妥協。譴了媒人千里迢迢求親,最後甚至是兒子自己親臨,楚氏這才點了頭。
楚氏嫁女,嫁妝自是豐厚。這也是謝老夫人最終痛快點頭同意這門親事的原因之一。想着楚氏帶來的這些東西將來可都是要歸了自己的長孫的……謝老夫人便覺得那千里之遙倒也不算什麼。
只是楚氏命薄,嫁入謝氏不足七載便撒手西去。
只留下寶姐兒這個姑娘……自那日起,謝老夫人便一直對四房的私庫‘耿耿於懷’,偏生那程氏隨着兒子歸了謝氏,又整日盯着私庫,再加上兒子的袒護。謝老夫人只能愣生生看着,卻動不得分毫。
這種滋味委實難過的很。
她倒不是圖謀楚氏的錢財。實是這些東西即己入了謝氏門。
又加上楚氏己不在。她難道還不能處置了楚氏的陪嫁?如果真如兒子所言,一切都留給寶姐兒……謝珂便是謝老夫人的親孫女,謝老夫人也着實有幾分不捨。
那可不是幾千兩銀子。楚氏帶來的田莊,店鋪,再加上金銀首飾古玩字畫……
銀子恐怕要以‘萬’爲記。
她謝氏便是旺族,嫁女也着實不必這般破費。
便有心腹婆子給謝老夫人出了主意……快些讓謝年娶個新婦。若是早日得子,謝氏後繼有人……謝年的心思也便不會全都放在謝珂身上了。到時便是動了楚氏的陪嫁又如何?
楚家難道還能隔着千里發難?
一切的癥結都在謝年身上,只要謝年點頭,一切都能迎刃而解。這也是謝老夫人今天尋了謝年來的原因。
謝老夫人剛yu開口,突然側目望向謝玉。謝珂不在的這幾年。謝玉倒是越發的伶俐起來,也曾討了她歡心,可庶出就是庶出。無論她怎樣栽培也終究缺了慧根。
己經算是大姑娘了,竟然不知規矩。
難道不知避嫌一說……
“玉丫頭。你且退下吧。”
謝玉乖巧的應了,行了禮掀了簾子出門。可是纔出了房門,小臉上便露出怨懟之色。
四房,又是四房。似乎只要有四房在,她們二房便永無出頭之日,以前是謝珂,現在是謝四爺。明明前一刻老夫人還對她笑臉相迎的,不想謝年一露面,老夫人馬上變了臉色。
謝玉不由得回想謝珂離開這幾年,自己日子過的越來越順風順水,雖是庶出,可是得了謝老夫人歡心,在謝氏誰人不知道她謝玉的名字。
若是謝珂回來了……
若是謝珂回來了,焉還有她謝玉的活路。
五歲的謝珂便能將她擊得潰不成軍,何況現在十三歲的謝珂。謝玉越想越不是滋味,步子越發的快了。
想着快些回院子和母親商量一番。不想等着她的卻是個驚天的壞消息……
而謝老夫人院中,謝年母子對峙着,與往日一般無二,謝老夫人抹着淚,痛斥謝年如何的不孝,如何的不顧謝氏,如何的要將她氣死方能罷休,謝年緊蹙着眉頭,心中厭煩之感一*涌上。
“……你便不顧我這個老婆子,終究得顧一顧謝氏的列祖列宗吧。你難道想要一生不娶。只守着一個楚雲霓的牌位過活?你讓我把謝氏的一切都交給誰?難道交到你庶出的哥哥手中……”“母親這話委實嚴重了,我不是還有寶姐兒嗎?”
“她一個姑娘家,將來總是要嫁人的,生下來便註定是個賠錢的……”
本來接到女兒的信,謝年心中便有幾分忐忑,心中一時無法決斷女兒送信給他的意圖。
不想自己的母親竟然口出惡語。他謝年的女兒,怎麼就生下來便註定是個賠錢的,謝氏的一切,他都是要留給女兒的。這事情他一直對謝老夫人三緘其口,倒不是恐於相告,而是他覺得自己終究是爲人子的,而且未給謝氏添個男丁本也是他的不是。
他便不想再在旁的事情上忤逆母親,此事待寶姐兒出嫁時再提亦不晚。
左右他應了,自己母親便是不應又能如何。除非她真的將他趕出謝氏。
便是將她趕出謝氏,屬於寶姐兒的東西也是絲毫也不能差的。
可是謝老夫人的口中惡語着實讓謝年滿腔怒意難忍……謝年突然立直了身形,他在自己母親面前,素來是恭敬的……便是明知母親所言不對,也從不會口出惡言,他能做的唯有沉默以對。這七年來,他便是如此應對謝老夫人的責難的。只是今日,謝年的臉色突變着實讓謝老夫人心下一驚,隨後便是撲天蓋地的怒意。
謝老夫人覺得自己委實生了個不爭氣的兒子。
媳婦死便死了,再娶便是。兒子總會有的……
卻偏偏死心眼的不點頭。而且對寶姐兒寶貝的生怕她少了根汗毛。明明是楚氏不講理,強留寶姐兒在楚氏,可是自己這傻兒子卻年年奉上大筆銀子。
這賠本的買賣自己兒子一做便是七載……
謝老夫人如何能不氣,謝年若如往日那般任她說教也便罷了,可他今日偏偏露出這般表情。“怎麼,難道我說錯了你。不過一個丫頭,早晚是要嫁人的,謝氏養她一場,非但得不到分毫好處,到時還要賠上一筆嫁妝,實是樁賠本的買賣。我縱容你七年己是極限,你回去便吩咐程善才收拾院子,待來年開春便娶房新媳婦入門。至於寶姐兒,一旦楚氏將她送回,我便會爲她尋門門當戶對的好親事,將她快些嫁出去……
終究在楚氏七載,早己與我謝氏離了心。”最後一句話,是謝老夫人勸謝年的。
只是,這話卻是火上澆油。
謝年想着自己的女兒在楚氏被人惦記,這還沒回謝氏呢,自己的母親竟然己爲寶姐兒‘打算’好了。
枉他當年還當着楚家幾位爺的面信誓旦旦的說待寶姐兒回家時,一定將謝氏肅清,一定還寶姐兒一片澄明……真是笑話,天大的笑話。
謝年失落過後,突然間表情凜然的開了口。
“母親,你有所不知。七年前……我己立下文書。言明我若身死,謝氏的一切皆由寶姐兒之子承繼。”“你說什麼?”謝老夫人幾乎咬牙切齒的問道。謝年又將自己的話重複了一遍。
咚。
謝老夫人終是受了刺激,身子軟軟倒向大炕。
謝年有種解脫的喜悅,覺得自己窩囊了三十年,今日終於揚眉吐氣一回。此時,謝老夫人幽幽轉醒,此時的她再也沒了剛剛的盛氣凌人。她顫抖的伸出手指,死死指向謝年。“你剛纔所言是真?”
謝年點頭。
“你這個孽子,這種文書也是能輕意便寫下的嗎?楚氏是何居心?居然騙了你寫下那樣的文書……”
“與楚氏無關,是我想將一切都給寶姐兒。我謝年的女兒,便是比起皇孫公主也毫不遜色。”
謝老夫人己經不知道要開口說什麼了,她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這七年來,初時她還會念叨謝珂幾句,畢竟是她謝家的血脈,便是被強留在楚氏,心也定然會向着謝氏的,可是隨着時間越來越長,謝老夫人不由得覺得旁人的話也是有幾分道理的。
便是養只阿貓阿狗若養了七年,還會生情呢。
何況是個人,而且寶姐兒還是個那般伶俐的姑娘。
原本她是對謝珂寄予厚望的,可隨着時間這份期望漸漸變成怨懟。就在她覺得一切終要過去之時,自己兒子竟然給她來了個晴天霹靂。
立了文書……謝氏交給寶姐兒之子承繼……這簡直是天降驚雷啊,直霹得謝老夫人昏頭轉向。
怎麼能?怎麼就真的寫了那樣的文書。
而且是七年前,但是想要反悔都已是無門。謝年,怎麼就能做出這等糊塗之事。
寶姐兒,她的寶姐兒。“你還傻愣着做什麼,還是快些安排人手去接寶姐兒回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