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珂對程氏的疑惑只是笑笑。
提前開口?提前開口有什麼意思?便是事成,也顯得她太過刻意,若是事敗,豈不是又要被謝老夫人拿捏。
這個時候剛剛好,父親謝年雖然是個凡事不太講究之人,甚至如果他覺得對方可交,哪怕對方只是個凡夫走卒,他也會屈身相交。可是有些時候,他卻又把身份看的極重,例如事關她的事。
讓她出面去接待姜家姑娘,這事在父親謝年看來,是頗損顏面的。
她可是謝家嫡女,一個未嫁的小姑娘,出面待客本就是逾越了,更不要談對方的身分不過是個繼室所出的次女了。
便是他親舅家的女兒又如何?世上哪個姑娘也及不上他的寶姐兒金貴。
讓定姐兒屈就待客?
真是天大的笑話,所以謝年當機立斷便將此事駁了,可是想着謝年留在謝氏,難免與那姜家姑娘見面,爲防女兒不喜,便想着不如給女兒暫時尋個去處,北城新宅子己不合適了,因爲賞菊宴謝老夫人這一鬧,謝年便對新宅子頗爲不喜。
不過他靈機一動,想着不如讓寶姐兒去大福澤寺暫住幾日。
一來便當去還願,二來還可避開姜氏一行。
這可是個兩全齊美的好法子。
謝年當下去尋母親,說明了來意,謝老夫人自是不喜,陰沉着一張臉。可是兒子一臉篤定,她還能如何?
難不成要因爲這樣一件小事而和兒子生些嫌隙。
寶姐兒去還願便去還願吧。本想着尋機壓一壓寶姐兒的氣焰的,想來只得以後再尋機會了。
程氏歡天喜地的給謝珂收拾行裝,一旁水青和水竹也是一臉喜悅。
大福澤寺啊,那裡的菩薩可是頗靈驗的,她們可是沾了姐兒的光,可以去問問卜……相比屋中丫頭,謝珂的神情則很是淡然。
對於大福澤寺,謝珂是即嚮往又有些膽怯,她記得清楚。母親離開建安前。帶她去的最後一個地方便是那裡。
因爲她連日噩夢,母親以爲她被什麼不乾淨的東西纏上了,便不顧鬼神之說實乃禁忌,還是冒着被發現的危險帶她前往。謝珂並不知道母親楚氏從大福澤寺裡得了什麼消息。她只知道母親自從去過大福澤寺。臉上擔憂的神色頓減。而那之後。她倒真的顯少發噩夢了。
如果大福澤寺真的那般靈驗……
又能否提前預測出母親望川一行會是有去無回的。
如果寺內高僧能知曉,爲何不向母親示警,哪怕一二也好啊。謝珂知道她自己這想法頗有幾分強人所難。可是她心中對於大福澤寺的感覺依舊是喜怒摻半的。至於嚮往……
她始終記得在寺中遇到的那個少年。
淡淡一句話,卻解了她的顧慮,將她從迷境中引出。
這個恩情謝珂一直銘記於心,只是不知他是否己是寺中僧人,那時候他還是一身長袍裝扮,也不知道時隔七載,她還能不能尋到他。
她似乎欠了他一句‘謝謝’。
翌日一早,東邊天際還有些灰濛濛的,謝珂己被程氏喚起梳洗着衣。
然後在水青等丫頭的簇擁下,在垂花門外上了馬車。
與以往一般,依舊是幾輛外表看來難分彼此的馬車,謝珂和程氏坐了一輛,其餘的丫頭上了一輛,餘下幾輛便裝了謝珂的衣物和隨身取用之物。
謝年親自來送,站在車外連番叮囑。
謝珂笑着連連點頭,眼見城門將開,謝年不得不吩咐馭夫啓程……
即是還願,便該早些。趁着城門初開,第一個出了城門,也算是對菩薩的一分誠心吧。
馬車一路奔馳,因着時辰還早,街上行人寥寥無幾,謝珂起的早些,此時被馬車晃的有些迷糊,便靠在程氏肩頭閉目養神,程氏則展臂輕攬着謝珂,生怕馬車晃動的厲害磕到謝珂……而後面車廂中幾個丫頭擠在一處,在車廂中小聲嘀咕着,偶爾會笑成一團。
整個車隊但迎着陽光的方向,直直向大福澤寺而去。
而此時離謝珂一行不過一柱香時辰的官道旁,卻是橫七豎八的躺着數個護衛裝扮的人,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他們皆己斃命。
便是身死,他也手中也緊緊握着刀劍,而臉卻是轉向一個方向。
那裡,是他們的主子逃命之處。
謝珂一行很快接近陳屍的官道,護衛看到,遠遠勒了馬,馭夫得了示意,也緩緩勒緊了繮繩……
因着姜氏到訪,程善才脫不開身來送謝珂,便命由自己親自教導出的一個年輕護衛頭領領了一隊人馬護送。
按理說通往大福澤寺的官道很是安寧,數年來從未聞過出過大事,所以謝年和程善才放心的讓謝珂由護衛護送着去往大福澤寺。
只是今日……
馬車停下的瞬間,謝珂便醒了,程氏己撩開了簾子詢問。
得到的消息是前方出事了。
至於出的什麼事?待那護衛小頭領來稟後,程氏立時有些腿軟。
殺人,而且還不止一個。
“姐兒,要不我們回吧。”便是親自招待姜家姑娘,也好過從屍體中趟過去啊,程氏想。
回去?謝珂並不想回去,此時回去,豈不是自打臉面。她所安排的一切都付諸流水不說,而且還會被家中諸人輕視了。她才真是得不償失。
謝珂想了想沉聲吩咐。
“派了個人去報官,再留兩個護衛在此候着,如果對方問起,便報了我謝氏名號。”車外的護衛沉聲應下。謝珂頓了頓繼續道。“我們的馬車掉頭,從小路繞過去。”
官道旁一般都連帶着有條小路。
這多半是供百姓通行的,官道上常有奔馬,車隊通行。
百姓們時有被撞傷之事,可是對方是有錢人,也便只能自認倒黴,久而久之,便有人在官道旁踏出條小路,經久而來,己能跑馬。車外護衛凝神想了想,最終覺得謝珂的安排可行。
這裡離大福澤寺僅有數裡的路程,而且前方明顯是尋仇或是家族紛爭引起的……以謝氏在建發的威望,倒真沒人敢輕意挑釁,所以護衛並不覺得謝珂的安排有何不妥。
“是,屬下這便去安排,小姐稍候。”護衛領命去安排了。
過了大約半盞茶的功夫,護衛回報,說是己安排好了,並派人探了路,小路足夠馬車通過。程氏聞言終是鬆了一口氣,若真無路,難不成要從屍體中趟過去,她膽子可沒那麼大。
既然有路,而且車前車後幾十個護衛,程氏這才放下心來。
馭夫再次打馬,馬車很快調頭,隨後駛向一側的小路。小路自是比不得官道,有些顛簸是正常的,被馬車這麼一巔,謝珂倒是徹底清醒了。
“真嚇人,怎麼就殺了人呢?誰這麼狠心,便是尋仇也不至於趕盡殺絕啊?”程氏不由得在一旁嘀咕道。
謝珂輕輕一嘆,人心是世上最信不得的東西。貪婪,虛僞,狡詐。
有時其實不過與人口角幾句,或許便會爲自己尋來一場無望之災。趕盡殺絕?在這世道下,豈不正常的很。
不是謝珂心硬,實在是她的經歷讓她無論如何也再擁有不了像上一世那般無知的心境了。仇殺也好,滋事也罷,都與她無關,她這番安排己經是仁至義盡。
因着謝珂要來,昨夜謝年連夜派了護衛上大福澤寺通報,所以謝珂纔到山腳,便有僧人出門相迎。看着幾乎與七年前相同的一幕,謝珂眼睛有些澀……時隔七年,再次站到福澤山間,謝珂有種恍然一夢之感。只是這一次,來接她的不是了空,而是一個年輕的小沙彌,他恭敬的行了佛禮。
這才解釋說是主持年紀在了,己顯少出山門了。
昨日接到謝四爺的消息,知道姐兒要來還願,本yu親迎,奈何前些時候染了風寒,此時還未痊癒,讓他代爲謝罪。
謝珂自是謙遜的問候了一番,想當初,了空待她似乎格外親切些。其實謝珂己不太記得了空的樣子,只隱約記得他當年額頭己佈滿褶皺,那時了空便己年事很高了。不過謝珂知道,了空起碼還有十幾年的陽壽,而且最後他是爲了捍衛大福澤寺而殞命。
小沙彌引了謝珂一行上山。
一路上輕聲介紹着沿途的風景,這幾乎與七年前一般無二。
“……知道小姐要來,主持己吩咐閉了廟門。這幾日寺中便只有小姐一位香客……”入廟門前,小沙彌道。
謝珂很是意外,她來這裡只是想躲開姜氏一行,順便靜一靜,卻不想因自己而阻了大福澤寺的香客。
“小姐不必多慮,一切皆是主持安排,主持吩咐小僧先安排小姐一行人的住處,隨後便引小姐去見主持。”謝珂點頭,答一切任由主持安排。
住處安排在大福澤寺風景最爲秀麗的一處客院……
謝珂休息片刻,又用了些點心,便喚上水青水竹跟在小沙彌身後,去見主持了空。
進得會客室,謝珂只見竹蓆上端坐着一個發白,須白的老和尚,許是聽到她的腳步,緩緩睜開眼睛。看到她,目光似是一亮……隨後淡淡開口招呼她入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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