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怎麼會高興呢?
可屋中時不時揚起謝年的笑意,這可不似假裝?難道這分家實是四爺願意的?
可以往四爺最在喜歡把骨肉親情掛在嘴邊了……程氏想破了頭也想不出其中的緣由,只能將其歸結爲……四爺父女兩個都是心寬的,都是不缺銀子的……做人下人的,主子高興她自然也是高興的。想着似乎這是四奶奶走了之後,四爺第一次笑的這般開懷。
雖然有些替主子爺心疼銀子。可能換回主子爺真心歡喜,程氏覺得這銀子花的倒也不冤。
吃過晚膳,又上了清茶,謝年又將今日之事和謝珂講了一遍。謝年說的自然簡明扼要。
事情的關鍵在終於將二房‘送’了出去,至於花了多少銀子,他卻提都未提。謝珂心中是明白的,父親不提,不怕她憂心。銀子可不是大風颳來的,那可是一兩一兩積攢下來的,四房便是底子再厚,這次恐怕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了。
何況看上去,這所謂的‘敵人’還是拿了個盆滿鉢滿。
“……父親便是氣不過,那孫氏接二連三的欺負你,我不便時時在內宅,可我謝年的女兒生下也不是被欺負的。終究是一家人,也不能趕盡殺絕,倒不如清了出去。以後宅子裡便會安生了。”
“原來父親今日之所以一定要分了家產,是因爲女兒?”便是心知。謝珂此時的神情也足以稱得上震驚。
謝年果然很受用,他可是很難在女兒臉上看到這種或以稱爲震驚的表情的。他這女兒啊,什麼都好,就是太明白事理了,讓他這個做父親的少了些被依靠的感覺。此時,他終於覺得女兒確是個小姑娘了。
便是再明事理,行事再有度,此時也終究露出異樣的神色。
“你不必多心,父親是覺得那孫氏實在是個貪得無厭的,讓她留在內宅。我們謝氏內宅哪有一天安寧?倒不如清了出去。”
“話雖如此。可父親並不住在內宅,二伯母便是再貪心,也不敢去惹父親的。父親爲了女兒便直說爲了女兒唄。我們父女還有什麼話是不能說開的。父親真是小氣。”女兒在對他撒嬌呢,女兒在嘟着嘴說他‘小氣’。
他養的丫頭。似乎是第一次在他這個父親面前露出這樣的神色。
一時間。謝年神情不定。他想起了亡妻……曾幾何時。妻子也會對他露出這樣的神色,那時他覺得妻子實在是被嬌chong過了,都嫁了人。怎麼還擺出這幅小女兒神情。
現在想起來,卻覺得分外珍貴。
便是因爲在意他,相信他,全心的依靠着他吧。
可是他竟然被外面的野花迷了眼,亂了心。雲霓啊雲霓,是因傷透了心,於是懲罰他吧,所以才早早離他而去。
眼見着女兒再大半年便要及笄了。
和齊家也要定日子迎娶了……你如果還在該有多好。我們的女兒……生的這麼好,這麼懂事。
謝年覺得眼眶發熱,他掩飾般的將面前的清茶一下倒進口中,因飲得太急,不由得一陣悶咳。“父親……沒事……就是喝得急了……些……”
謝珂心裡也是酸酸的。
她如何看不出父親在想誰?可是斯人己逝,流水年長……
便讓這一切都過去吧。
父親這幾年,是真的過得清苦。如果母親在天有靈,也該消了怨氣吧。“父親,你什麼時候給我添個小弟?”
謝年猛然擡頭,似乎沒有聽清謝珂在說什麼。謝珂笑笑,復又開口……“我昨晚夢到娘了,娘看着我笑。最後叮囑我,要勸一勸父親。父親這樣,娘走的不安寧。娘希望父親再找個情投意合的。好好度過餘生。不要這般蹉跎了。”
謝珂從未這般認真的勸慰過父親。
雖然覺得父親再娶也在情理之中,畢竟事情過了那麼多年了。
可是想着有個人會佔據母親曾經的位置,會做母親曾經做的事,會對父親噓寒問暖,體貼周到。謝珂還是本能的牴觸着。
可離她嫁人的日子越發的近了。
以後她遠嫁京城,父親豈中孤單寂寞。爲人子女,如何忍心?“真的?她在笑?”謝年有些乾澀的開口,妻子從未入過他的夢。他想,她依舊怨着他……八年了,足足八年了,她真的原諒了他嗎?
謝珂含着淚點頭。
“是啊,娘在笑。”
“真的在笑?在笑,就好。”謝年悶聲道……謝珂知道父親將她的話聽進心裡了,便不再多說什麼。
父女兩個沉默半晌,最終謝年離去時輕聲道。“父親也曾想過再娶個妻子,畢竟人生路漫漫,有時一個人確是覺得孤獨。可我沒法子啊,只要想到會有旁人睡在我身邊,而那人卻不是你娘,我便覺得心疼。寶姐兒,你不必惦記父親。父親這樣子便很好了。以後待你嫁了人,父親便想將生意遷往京城。
父親本就打算在京裡給你買幢宅子。
算是父親給你添擡嫁妝吧。
到進父親便長居京城,你來看父親也方便。至於旁的,父親這輩子一你便知足了,並不想再要個孩子。”謝年說完,掀了簾子出門。
謝珂卻是怔怔呆立半晌,最終笑笑。
算了,人各有志,何必強求。她覺得苦,父親卻苦中有樂,那便如此吧。以後一同住在京裡,她能時常前去照應也不錯。
謝氏鬧的這一出讓各房的下人都是人心惶惶的,生怕主子爺一怒之下將他們譴退了。好在幾日後,謝氏內外依舊如故。下人們才漸漸放下心來。
便是樣又過了半月,楚四爺終於如約到了建安。
謝珂初時本計劃着待玉姐兒成了親之事再出門,畢竟是同族姐妹,便是沒有情份還有那名頭在,她若避開着實有些失禮。可是家都分了,這名頭也成了擺設……謝珂便和謝年商量,索性擇日便啓程。
她想在楚氏多陪楚老夫人一段時日。
謝年雖不捨,可想着女兒畢竟在楚氏住了七年,與楚氏自然上下自然親厚。何況這是好事,以後女兒嫁了人。便因着楚氏。齊氏也得尊敬女兒幾分。所以還是點了頭。
於是謝珂吩咐院中丫頭開始收拾行裝。
這次可謂是浩浩蕩蕩,隨着她在楚氏七載的丫頭婆子們謝珂打算都帶在身邊,這次算是故地重遊吧。
畢竟這次見過外祖母后,便離她出嫁的日子不遠了。到進若想再見。便難了。
楚曄倒是沒意見。不過多幾輛車的事。小丫頭只要不搬了院子一起便可。他可沒處打造能裝下小丫頭院子的馬車。如果能打,花多少銀子他都造一輛去,好讓小丫頭一路開開心心的。
闊別半載。楚曄再登謝氏。
卻發現謝氏竟然已經面目皆非……倒不是變得如何不能入目了,而是整個謝氏,都成了謝四爺的私宅。而謝家幾個兄弟竟然也分了宗。
這動作倒是麻利的很,楚曄覺得這次謝年的所爲倒是讓他刮目相看了幾分。
謝氏不同楚氏,楚氏兄弟齊心,自可齊力斷金。可謝氏幾兄弟卻各自爲政,而且人人心裡都有些小九九,這樣反倒不如分了宗各過各的。互不相擾,還樂得自在。
楚曄到來的當日,謝年給楚曄接風。
二人喝了個酩酊大醉。謝年最後將齊律罵了個狗血淋頭,倒不是齊律哪裡不好。
而是齊律要娶他寶貝了十幾年的女兒了。他好好的女兒,要嫁進齊氏,受齊氏的氣,給齊律那個小仔子生兒育女,想來着實是件讓人扼腕之事,楚曄倒是難得的和謝年想法相同。
他也覺得齊律佔了大便宜。
他們楚謝兩家都寶貝着的姑娘,要嫁給齊律那小子……
那小子祖上一定燒了幾輩子高香,所以這輩子齊律才能娶到謝珂。
這麼漂亮的姑娘,行事有度,金貴無雙。“阿曄,我不捨得寶姐兒嫁人。”謝年醉熏熏的道。楚曄喝得也有些高,點頭附和道。“我也不捨。我總感覺小丫頭還是小丫頭,我初次見她,她還不及我腰高。怎麼轉眼便要嫁人了。謝年,你說如果齊律也像你當年那樣,我們寶姐兒可怎麼辦啊?我們要不要把齊律綁了來,逼他寫封手書,便讓他保證永世不負寶姐兒。若是相負……”
謝年接了話道。“若是相負,今生不得好死,來生不得好活。”
“……所以你註定半世孤獨。謝年啊,這都是老天對你的報應。”楚曄冷笑着開口。謝年沉默半晌,拿起酒盅和楚曄輕碰。隨後點頭。“是啊,我的報應。我認命……我只求下輩子償還雲霓。
可齊律畢竟不是我,而寶姐兒也不是雲霓。
阿曄,我們寶姐兒一定會好好的,是不是?”
楚曄輕輕一嘆,覺得自己和謝年計較真是無聊的很。都過了這麼多年了。一轉眼他的小姑娘都要嫁人了。他這恨,也似乎該放下了。
寶姐兒親情不算厚,在意她的,又讓她在意的不過區區幾人。
他和謝年都是她在意的,也是在意她的。他們如果鬧的不愉快,小丫頭一定傷心,便爲了小丫頭,他決定不和謝年計較了。
就當……就當這是送了小丫頭的新婚賀禮吧。
新婚,嫁人,他怎麼覺得心裡發苦呢。是酒,一定是灑的問題。“謝年,我們再喝,一定要一醉方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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