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謝珂覺得這添妝之事便算完了,那可真是大錯特錯了。
這禮單,只是楚老夫人的。
餘下的還有大舅舅,二舅舅和兩位小舅舅……
當天傍晚,謝珂手裡捏着幾張單子發怔。一旁水青幾個丫頭其實也被驚到了,楚家chong自家姑娘她們歷來是知道的,可卻沒想到可以chong成這樣。按了楚老夫人的話說,楚家沒有姑娘,所以謝珂理所當然的要滿足一衆楚家人對於嫁女的渴求。
這禮單上,有布料百匹,這些布料可不是二*奶奶給謝玉陪嫁的那些,可真是匹匹價值百八十兩銀子的名貴料子。
楚老夫人笑着道,說是以後嫁進齊氏,可以用來打賞。
不顧謝珂一臉怔怔的表情,一旁楚二*奶奶接話說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是充個數罷了……然後便是金銀首飾,據說都是今年時令的樣式,個個足斤足兩。
望着滿眼黃澄澄白燦燦,楚老夫人解釋道。
說是知道謝珂不喜這些黃白之物,不過等嫁了人,總要做些場面功夫的,見到晚輩要給見面禮,婆子丫頭做事利落要打賞。所以這些都是給謝珂備下用來籠絡人心的。
直到回到自己的小院,謝珂還覺得耳朵有些發癢呢。
她素來知道楚氏是有底蘊的,只是卻不知道底子這麼厚呢,謝氏算得上富貴了。可也不會拿這樣的料子,這樣足金足銀的首飾打賞下人。
這次來望川,謝珂只想在出嫁前好好陪一陪外祖母,雖然謹哥兒的事讓她失望了,可是外祖母和幾位舅舅待她這般……她想,自己這一世終於不再是個沒人要的姑娘了。
就如外祖母所說,楚氏便如她的孃家,受了委屈總有人能替她出頭。
“姑娘這次若帶了這些回去,恐怕姑娘出嫁時,嫁妝能過百擡。這可是全建安都沒有的事呢……”那真可謂是十里紅妝了。
水青彷彿已經看到了那個盛況。不由得憧憬道。“你這丫頭。都說財不外露,你倒好,還爲此沾沾自喜的。”謝珂輕斥道,水青自然聽得出謝珂並不是真心斥責她。自家姑娘許是覺得她剛纔的話有些過矣。她想想好像確有幾分自大了。“奴婢知錯。奴婢只是替姑娘高興,嫁妝多些,想必姑爺家裡會更歡喜。”水青斟酌着道。她們便是做丫頭的。又如何聽不到外面傳來傳去的那些話。
說什麼自家姑娘雖是嫡出,可是齊氏是什麼人家。
現在齊氏的主母可是當朝聖上的親妹,那可是真正的皇親國戚。這樣的人家,娶謝家的姑娘當媳婦兒,本就是屈尊降貴的。
丫頭們聽了心中有氣,可心下也覺得這話倒也有幾分道理。
所以水青見到禮單纔會這麼高興。多帶些銀子嫁過去,總是好的。便是出身不能提升,總還有銀子可以彌補啊。謝珂如何不懂這個道理……只是她對齊家家主夫婦已經不報奢望了。
他們接受她也好,厭惡她也罷。
她都不在意。左右那少年與家裡鬧得那般僵,難道還能因了她嫁過去便能合樂融融。想來也是不可能的。
而齊律會在乎她帶了多少銀子嫁過去嗎?謝珂想,見到她的嫁妝,他也許會蹙了眉,然後挑了眉問她。
“你覺得我像個養不起妻子的嗎?”
想到那一幕,謝珂不由得面露笑意。還別說,幾個月不見,她倒真的ting想他的。因着來了楚氏,通信不便。她已經許久沒有收到他的信了。上封信還是在她離家前收到的,信中說他最近會忙得分*身乏術,而她也正好要出門前往望川,所以他們的聯絡要中斷數月。
最後一句承諾……
在桂花飄香之際,他會來見她。
桂花飄香啊?
現在是荷花綻放之時,離桂樹飄香,也不過兩三個月的時間了。
那時,正到了她十五歲生辰之際,也許,他真的會騎了高頭大馬,身戴紅花來迎她過門。
齊律,齊律。
上一世怎麼想也不會想到,她與齊律會有了牽扯。那樣一個人啊……不曾想真人與傳聞那般不同。不管前世他最終如何,今生只要有她在,她必不會讓他重蹈前世覆轍的。
水青見自家姑娘脣角掛了笑,眼神光亮亮的。
明明在看窗外,可那目光卻似乎透過窗櫺看到了極遠之處。水青不由得抿了脣輕笑,想着自家姑娘又在想齊家那位二公子了。
旁的姑娘嫁人,可沒自家姑娘這般好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親前連見一面都是難的。可是自家姑娘卻是與未來姑爺數次偶遇,甚至還搭救過彼此的性命。所謂姻緣,便是有因方有緣,這樣想來,自家姑娘和齊家二公子真算是命定姻緣了。
反正不管謝珂心中有何想法,禮單子之事總是讓幾個丫頭高興的。
這高興一直持續到她們要啓程返家。
歸期是一早定下的,這個時候離去,待到了建安,正好的謝珂及笄禮前期。待她行過笄禮,便是大姑娘了。
依舊是楚四爺親自相送,爲此楚老夫人曾尋了機會找小兒子深談一次,翌日楚老夫人除了眼睛紅些,倒沒什麼異樣,待謝珂反倒越發親近了。謝珂自然不知其中緣故,只當楚老夫人不捨她離去呢,眼睛也泛了紅。
祖母兩個抱在一起流了半天淚,最終謝珂上馬車時是一雙眼睛紅的像兔子。
一衆人送到垂花門外。
楚老夫人被婆子左右攙扶着,用帕子拭着淚,二*奶奶站在車下,從車窗拉着謝珂的手,無論如何不捨得鬆開。叮囑的話說了又說,恨不得便親自上了車,一路跟隨,親自將謝珂送上花轎。眼見着過了午時,楚曄含笑上前。
“母親,二嫂,你們再不鬆手,我們可是出了城門便要宿營了。”
楚老夫人笑罵。“你個渾小子,我捨不得寶丫頭啊。不過多留她片刻罷了,你倒還埋怨起來。”“母親,京城雖說不近,但也不是遠在天邊,母親若想,等來年開春,兒子陪母親去京城小住幾月便是。還愁看不到您這寶貝外孫女。”
楚老夫人簡直是哭笑不得。自己這小兒子真是個討債的。
“好,好,你總是有道理的。四郎,我們可是說定了,你明年開春便帶了我去京城看寶姐兒。”楚曄神情微動,可在楚老夫人深沉的目光中連連點頭。
“一定。”楚老夫人這才露出笑意。
她這小兒子,便像一陣風,一個沒注意,便能刮到天邊去,她是mo不到也抓不住,可他重承諾。
從來說到做到,便是她的身子不能遠行,小兒子明年春天也必會迴轉楚氏的。她老了,顧不得許多了,只想在有生之年多見小兒子幾面,看着他笑,看着他在她面前耍賴撒嬌兒便覺得很好了。
至於娶妻?
楚老夫人暗自苦笑。
有些事她不開口說破,並不是不知道,相反的,她心中清楚的很。可她分得清對錯,便是小兒子待寶姐兒好的過份了些。爲了寶丫頭,對謹哥兒都下得去狠手。
可她就是無法對小兒子生氣。
這對怨家啊,真是對討債鬼。不過這些與寶姐兒無關,那丫頭卻是個實心的,誰對她好,她便對誰好。回楚氏住了不過三個月,倒真是讓她每日都笑口常開的。比起貼心來,恐怕這丫頭比她母親還要加了個更字。
這樣的小姑娘,沒誰會不喜歡的。
若她不是她的親孫女,她倒真的想不顧一切的留了她下來。只是命運弄人啊,她是她嫡親的外孫女。
四郎……唉。千言萬語不過化做重重一嘆。
四郎素來行事恣意,最受不得氏家這些繁複的規矩。她也從未拿規矩拘了他,以至他現在這幅性情,說來也怨了她自己。只是想到兒子那張臉,還有那遊方僧人的話,楚老夫人發誓要嚴行管教的心就瞬間散了。
想着四郎這一接一送也算了了心願,楚老夫人最終拍了拍兒子的肩。
楚曄如何不知母親的意思,不由得勾脣笑笑,一笑間的風華,便是讓身爲母親的楚老夫人都覺得眼暈的很。
這樣子啊,近於妖了,委實過矣。“你啊,自小便不是個省心的,可卻是最讓娘放心的。你不管做什麼,娘都從未質疑過。此次事了,便勿要再想了。”
楚曄目光微沉,點頭。
“好了,好了,快些啓程吧,總不能真的讓你們出了城門便宿營。”
“娘終於鬆口了,馭夫,快些啓程,小心老夫人一會變了心思,強留咱們……”
楚老夫人瞪着眼睛,楚曄則一幅身後有追兵的架式,火急火燎的策了馬……一旁二*奶奶及一衆丫頭婆子笑得前仰後合,連離別之愁也被沖淡了幾分。
“母親,四弟這是不想讓您憂思過重。這才逗了您的,您可別氣壞了身子。”楚二*奶奶笑過後上前勸慰。
楚老夫人點頭。“我如何不知,四郎啊,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其實性子最是細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