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世子!”侍衛應了一聲,立刻閃到一旁,給古瀟安讓出了進門的路。
古瀟安沒有遲疑,立刻大踏步的走了進去。侍衛也跟上,只有小廝留在了外頭,雙眼警惕的盯着四周的動靜。
月朗星稀。今夜又是一個晴朗之夜,只是因爲臨近過年,又是一年之中最爲寒冷之際,這樣的月色根本就無人欣賞,等古瀟安進去之後,這巷子裡除了安靜就剩下安靜了。
再也沒有一個人出來,這巷子裡的百姓之家聽到動靜沒有一個出來開門的。
而院子裡,古瀟安已經大踏步的朝着亮着燈火的房間走去,這個時候,他臉上的冰霜表情總算是緩和了一些。
門口一個老漢,見到他立刻點頭哈腰:“世子,您來了?”
這是附近的村民,古瀟安聽了這聲問候。連眼角都不曾瞄一下,便徑直越過他大踏步的朝着屋子裡走去。
老漢臉上的表情微微一僵,可是很快,古瀟安身後的那個侍衛便走了過來,他連忙讓在一旁。
“你去院子門口守着!不叫你不要過來!”侍衛冷冷的對着他吩咐道。
“是是是!老漢我知道了!”老漢連連答應,然後挪動着年老體邁的身子朝着院子門口走去。
侍衛瞧了他一眼,便轉過身來,在房間門口守着了。
而屋子裡,古瀟安已經見到了自己相見的那個人了。
一張土炕,靠牆而砌,上面鋪着厚重而又沉重的被褥,一個人靜靜的躺在上面,見他進來了,一張消瘦蒼白的臉上登時露出一絲欣喜的笑容來:“世子!您來看望小的了?”
此人,正是已經淨身了的鄭然。
已經半個月了,古瀟安這是第一次抽到空子來這裡看望他。
“你好些了沒有?”
鄭然聽了這聲問候。努力擡起頭來連連答道:“回世子話!小的已經不覺得痛了!”面對着古瀟安,他努力的在臉上擺出一副笑臉來,可是不知道又牽扯住了那一頭的神經,這笑容還沒完全綻放,他便狠狠的倒抽了一口冷氣。
“你歇着吧!就不要掙扎着起身了,你將身子養好,纔是對我最大的幫助。”古瀟安擺擺手,便在牀前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倘若琥珀在這裡,聽到這句話,一定會覺得十分耳熟。
這不是她曾經轉述給古月華的話麼?
鄭然看到古瀟安如此,登時十分感動,慢慢的重新躺回牀上。
一個世家公子,身份尊貴之極。卻隻身一人深夜前來探望他這個奴才,而且還絲毫也不嫌棄的在他牀前的椅子上坐下來,鄭然如何不感動?他瞧着古瀟安,眼圈兒不由的紅了:“世子。奴才聽說前些日子您被人抓進大獄裡去了,登時擔心的整宿整宿睡不着覺,如今看到您平安回來了,奴才的一顆心這才落了地!”
古瀟安聽了這話,卻是嘴角上翹,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來:“你不是一心想要跑去伺候我妹妹麼?怎麼還會擔心我?”
鄭然聽了這話,表情登時一僵,忙解釋道:“世子!不是您說的這樣子!”
“好了,不管你心裡面想伺候的人是誰,你都是幫了我的大忙。”古瀟安擺擺手,止住了鄭然的解釋。正色道:“彤兒在東宮裡,如今正是舉步維艱之時,你可要快快好起來,好幫我去宮裡面照顧她,你知道麼?”
鄭然日日夜夜想的就是此事,此時親耳聽到古瀟安這樣說,他的一顆心登時激盪起來,忙不迭的點頭答應道:“好!奴才一定會很快就好起來的!”
古瀟安聽了這話,目光卻是閃了一閃,緊跟着,他若無其事的瞧着鄭然,道:“鄭然,不光光是如此,你可知道,你進宮之後,都要做哪些事情?”
“當然是好好照顧太子妃!拼盡全力爲她阻擋別人的算計!”鄭然想也不想的回答道。
“還有呢?”古瀟安瞧了他一眼,慢悠悠的問。
“還有?”鄭然有些愕然,可是下一刻,他便答道:“回世子爺,小的會剋制住自己的心意,絕對不會讓自己成爲太子妃的困擾!”
“不是這個,還有!”古瀟安搖搖頭,道,這個時候,他的語氣裡已經有了幾絲不耐煩。
可是,鄭然糊塗了,他實在是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是應該做的。
古瀟安瞧見他這幅懵懂的模樣,登時氣不打一處來,他狠狠的瞪了鄭然一眼,怒道:“你是不是以爲你進宮就是太子妃的奴才了?你忘記你自己的主子是誰?”
鄭然聽了這話,立刻一怔,不過很快他便答道:“回世子,小的主子是您!”
“原來你還記得啊?”古瀟安收斂了怒氣,慢條斯理道:“我以爲你都忘記了呢!”
“奴才不敢!”鄭然低頭道。
古瀟安忽然伸手,猛的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裳領子,湊在鄭然的耳邊一字一句道:“希望你記得你說過的話!我纔是你的主子!別以爲一進宮我就拿你沒法子了,現在知道你應該做些什麼了?”
鄭然猛烈的開始咳嗽起來,蒼白的臉色也慢慢的有些憋紅。
古瀟安這才慢慢的放開了他的手。
好一會兒,鄭然才恢復到了正常,他的眼睛有些驚恐的望了古瀟安一眼,卻見他好整以暇的坐在那裡,正等着他的回答,他神情一凜,忙答道:“是!世子!奴才明白了!”
”哦?說說看?“古瀟安斜睨他一眼,道。
鄭然喘息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這纔開口道:“世子,奴才進宮以後,不僅僅要保護好太子妃,且不讓自己的感情打攪到她,最重要的是,要隨時將太子妃的行蹤向太子稟告!”
“不錯!你總算是聰明瞭一些!”古瀟安聽了這話,面上立刻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來。
鄭然望着那抹笑容,發現自己實在是無法理解古瀟安爲何要如此做。他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問道:“世子,您不是最爲疼愛二小姐的麼?爲什麼你卻……”
“我自然疼愛彤兒!這世間除了母親以外,最疼愛她的人,就是我了。”古瀟安毫不猶豫道:“我之所以讓你將她的行蹤稟告給我,卻並不是想要害她,彤兒有些任性,做事喜歡憑着脾氣來,她這樣會不知不覺的壞事,我要知道這些,就是爲了確保她不走到歪路上去,你懂麼?”
鄭然聽到這裡,這纔算是明白古瀟安的意思,他立刻點點頭道:“世子,我懂了。您這是良苦用心!”
“但你可不能將這事兒告訴彤兒,免得她傷心。”古瀟安淡淡道。
鄭然疑惑道:“世子,可是,奴才到時候進了宮,要怎麼與你聯繫?”
“這個你不用擔心,時候到了,你自然會知道。”古瀟安神秘一笑,道。
鄭然雖然還是不解,卻是明白,自己不能再問下去了,不然觸碰了這個世子的逆鱗,說不定他還沒進宮呢,就先死在了這裡。
那他這疼,不就白受了麼?最最重要的是,他就再也不能見到古月彤了!這他是絕度不願意的,就是做鬼也死不瞑目。
古瀟安看他如此上道,登時便覺得順眼了一些,當下問道:“我說的這些,你可都記住了?”
“記住了,記住了!”鄭然忙不迭答應道。
古瀟安脣畔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來道:“你先好好歇着,儘快將身子養好,兩個月之後,我想法子將你弄進宮去。”
“多謝世子!奴才一定會遵守承諾,好好替世子辦差的!”鄭然心中狂喜,忙答應道。
古瀟安這才站起身來,瞧了鄭然一眼,道:“好好歇着吧!”說着,轉身出去了。
鄭然的眼眸狂熱的追隨者古瀟安的背影,一直到他消失在門邊,再也看不到爲止。
古瀟安出了門,重新上了馬車,原路返回了錦安候府。
隔天一大早,這個消息便從琥珀的嘴裡傳到了古月華耳中,而且是詳詳盡盡,古瀟安說的每一句話都一絲不落的被琥珀給轉述了出來。
古月華來不及去思考信息內容,先是感嘆萬千的對着琥珀道:“還是首領本事大啊!昨晚上你一定給手下的人傳授了什麼秘訣不是?要不然怎麼會連個標點符號都沒遺漏?”
“很簡單,那是因爲昨晚上世子要見的不過是個奴才,不是廉親王那樣高大上的,若真是那樣的情況,還是得我親自出馬,而且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琥珀挑挑眉,道。
古月華聞言,便停止了調侃,沉思道:“我大哥把他身邊一個侍衛送出去閹割了,然後準備以太監的身份送到太子妃身邊,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誰知道?”琥珀挑眉道:“而且聽他們的談話,好像是這個名叫鄭然的侍衛心甘情願的,他願意爲了太子妃進宮,然後永永遠遠的陪伴在她的身邊,對了,世子派他進宮去的目的,卻是爲了監視太子妃。”
“這個我能料想得到。”古月華聽了這話,面上登時浮現出一絲冷笑來:“我們這位大哥,內心裡一向自私,他是對太子妃千般寵愛不錯,可是卻不會爲了她連自己都搭上!那次在護國寺裡,太子妃落水,我大哥就在旁邊看着,根本沒有下水相救的意思。雖然他不會泅水沒人說什麼,可這行爲卻暴露出了他的本性。”
“這次派鄭然監視太子妃也是一個道理。”古月華慢悠悠的道:“他怕太子妃做出什麼蠢事來,毀了他這麼多年的心血,害得他做不了官,享受不了榮華富貴!”
“但他不會害太子妃,難道不是麼?”琥珀緩緩道。
古月華微微一笑,滿臉嘲諷:“那是因爲他們兄妹倆現在是綁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等到日後利益衝突之時,你看結果會是怎樣!”
琥珀登時不說話了。琉璃與雲朵站在一旁,也是若有所思。
然而古月華卻不肯再說下去了,她道:“這件事情就由他們去吧,反正與咱們沒什麼關係。”說着,瞧了雲朵一眼,淡淡道:“我們不在侯府這些天,也不知道蘇姨娘那邊有什麼動靜了沒有,雲朵,你是時候該過去看看了。”
“是!小姐!”雲朵爽快的應道:“奴婢這就去盯着蘇姨娘!”
古月彤卻是輕輕的笑了起來,她又加了一句:“重點盯着蘇姨娘身邊名叫錦環的那個丫頭!”
雲朵登時迷惑不解。
琥珀更是毫不客氣的直接就問了出來:“小姐,你爲什麼要盯着一個丫鬟呢?這個錦環身上有疑點?”
“她當然有!”古月華淡淡道:“開動你們的腦筋,仔細的想一想!蘇姨娘明明知道她即使是流產,也不可能真的讓我父親休棄了夫人,那她爲何要這樣做?拿她可以安身立命的孩子來砰夫人這顆臭石頭,值得麼?”
“不值得!”雲朵立刻答道:“若是我,我纔不會那樣做呢!”
“所以真相一定是,蘇姨娘命人買通了夫人身邊的丫鬟,在太子妃出嫁的那一日,將一個裝有麝香的荷包替換了夫人身上原本的那一個,以此來陷害母親。”古月華微微一笑,道:“我猜,蘇姨娘沒想過要流掉自己的孩子的,她原本想的是動一動胎氣,這樣也就夠侯爺發怒了,可是你們看,太子妃成婚的那一天,她下身流的血是那樣多,孩子根本就保不住,這其中難道沒有陰謀麼?”
琉璃聽了這話,仔細的思考片刻,發現果然如同古月華所說的這樣,她點點頭道:“所以,一定是她身邊有人做了手腳,讓她從假流產變成了真流產!”
“錦環是她身邊的貼身丫鬟,而且蘇姨娘對她很是信服,她的嫌疑最大。”古月華淡淡道,可是說着,她的眉頭卻是立刻又皺了起來:“我搞不清楚錦環爲何要這樣做,她的目的是什麼,難道這樣做了對她有什麼好處不成?”
“是啊!蘇姨娘小產,那就意味着會失寵,被侯爺冷落,那麼她們在侯府的日子必定不會好過,錦環爲什麼要這麼做,這樣對她沒什麼好處啊?”琉璃又疑惑的問道。
就在這時,一旁的琥珀忽然就開口道:“小姐,這件事情蠻嚴重的,交給雲朵我不放心,還是我自己親自去調查吧!”
“你去?”古月華登時吃了一驚,喃喃道:“這是大材小用了啊!”
“沒關係,我覺得你說的這個錦環不簡單。”琥珀一針見血道:“蘇姨娘的目的是想讓夫人失寵,她自己能多得一些侯爺的寵愛,可是錦環不一樣,她似乎更狠!她要侯爺休了夫人!這背後的目的就不是那麼單純了,我懷疑,她是別人安插在侯府裡的暗樁,有什麼陰謀也不一定。”
古月華聽了這話,眼睛登時一亮,心裡面想不明白的事情立刻就透徹了,她望了琥珀一眼,撲過去興奮的抱了她一下:“琥珀!你真好!”
“小姐,你別激動好不?胳膊上還有傷呢!”琥珀是站在牀邊的,古月華這一擁抱,半個身子都掛在她身上了,勒的她都有些喘不過氣來,忙伸手將古月華從自己身上扒拉開,將她放在牀上道:“就是見了王爺也沒見你這麼激動的!”
這話一出,屋子裡幾個人的臉色都是一紅。
古月華忙底了頭去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道:“的確是有些疼,不過這根本就不算什麼,琥珀,你知道麼?我解開了一個我心中存在了很久的疑團!”
“什麼疑團?會讓你這麼興奮?”琥珀一愣,問道。
古月華正色道:“我一直都懷疑這侯府裡有某一個女人是懷着某種目的接近我爹的,目的是想要掌控這侯府裡的一切,或者是破壞什麼,一開始,我以爲是蘇姨娘,所以對她百般防範,可她根本就只是一個姨娘,所以我什麼都查不出來,就很疑惑,可是今天,你的這番話讓我明白,我的預感沒有錯,只是那個懷有目的的人,不是蘇姨娘,而是錦環!”
“這好辦!我這就去找個機會殺了她,保證人不知鬼不覺!”琥珀立刻答道。
古月華一聽這話,立刻就急了,連忙道:“別!咱們還不知道她幕後之人到底是誰呢?現在殺了她只會打草驚蛇,而且說不定殺了這一個,還會來另一個,到時候咱們就不一定能察覺到是誰,還不如靜觀其變,咱們既然已經知道了錦環的身份,那麼就不怕她做什麼了。”
“這樣也好。”琥珀立刻點點頭,卻是轉過身來對着古月華道:“小姐,這件事情我要去稟告給王爺知道!讓他也留意一下!”
古月華無奈看了她一眼,道:“你能別給你們家王爺增加負擔了成麼?他自己每日裡也有那麼多的事情要處理的好不好?”
“呦!小姐,你終於知道心疼人啦?”琥珀擠眉弄眼道:“不錯不錯!真是老天開眼啊!”
古月華聽了這話,無奈的瞧了琥珀一眼,道:“你能別嘲諷我了,行麼?”
“哈哈!”琥珀嘿嘿一笑,這才收斂了笑容正色道:“小姐,你的事情在王爺那裡就是大事!頂頂重要的大事!屬下我必須要讓他知道,並且儘快的調用勢力,查清楚錦環幕後之人!”上司剛劃。
“不過是一個丫鬟,背後能有多麼厲害的人?”古月華無奈道;“這樣做值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