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彤有些啞口無言。
過了半響,她纔開口:“與你合作,的確是受益良多,但是我心裡,卻是過不去這一關。”
“你會不會恨我?”古月華忽然問道。
古月華沒有想到她會這麼問,登時吃了一驚。不過隨即,她便答道:“一開始恨,因爲你殺了大哥,可是後來,我自己思前想後,覺得這件事情大哥至少要負一多半的責任,要不是他錯手殺了父親,你也不會……”
“那不是錯手,而是預謀!”古月華打斷他道:“你到現在也沒想明白麼?大哥是被誰秘密從邊關召回來的?他爲什麼會剛好出現?又爲何會處心積慮的惹怒父親?這一切的幕後黑手,你還不知道是誰麼?”
古月彤聽了這話,一張臉登時唰的變白,她不可置信的瞧了古月華一眼,道:“你是說,這一切,是皇上在背後操縱的?因爲只有他。才能將大哥召回……”
“你現在是不是寧願希望大哥呆在邊關也不要回來?”古月華沉聲道:“他之所以做出這種事情,我猜背後有兩個原因:第一,有人在他背後挑唆了,只要殺了父親,侯府的一切就都是他的。第二,皇上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召回大哥,他肯定答應了他的某種條件,比如說……”
“比如說破壞你的婚禮!”古月彤脫口而出。
古月華點點頭,道:“這是一方面的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皇上他忌憚父親已久,早就想除去他。而大哥,不幸被皇上給利用了。做了他手中的一把利刃。”
“雖然大哥不成材,但用他來對付毫無防備的父親,果然是上上策。”古月華冷笑道:“我若是皇帝,我也會這麼做!”
古月彤聽了這話,大大的吃了一驚,她上下打量古月華兩眼,顫聲道:“你,你是如何猜出這一切的?哦不,你是如何猜測出皇上的心思的?”
“這不難猜。”古月華纔不會說出自己知曉前世侯府滅亡之事,她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撒謊道:“縱觀歷史,十個帝王,九個腹黑,用人之時百般器重,不用之時丟棄一旁。一旦覺得你功高震主,威脅到了他的權利,就會想法子暗中除去你,而且他表面上還會做出一副假惺惺的悲傷模樣來,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話,等着看好了。”說着,她的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來。
“父親,他從未有過反心……”古月彤喃喃道。
古月華聞言登時嘆息一口氣道:“大姐,你怎麼還是這麼天真?這不是父親反叛不反叛的問題!而是皇上覺得他有反心,那就有!”
古月彤聽了這話,定定的瞧了古月華兩眼,忽然開口問道:“你早就猜到這一切是不是?你爲何不阻止,要眼睜睜的看着它發生?”土有剛纔。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阻止?”古月華聽了這話,無奈道:“我是知道皇上對父親有除之後快之心,但是我卻一直猜不透他爲何要對大哥那般好!不僅免除他的死罪,在邊關派人嚴密保護。更是悄悄送他回京,對這一切,我很不解,卻是不知道他的用意爲哪般,直到父親死後,我才明白……”
古月彤聽了這話,定定的瞧了古月華兩眼,頹然的將雙手放了下來,雙眼無神道:“是啊,畢竟你也不可能猜測的到,大哥會被皇上蠱惑,親手弒父!”
說到這裡,姐妹二人都是淚流滿面。
“是啊,我要是早猜到大哥會那麼做,我就是打斷他的腿,我也不會……”良久之後,古月華才梗嚥着道。
古月彤也好不到哪裡去,她紅着兩隻眼睛,定定的瞧了古月華兩眼道:“對!打斷他的腿也不讓他回來!”
這一刻,她對於這個哥哥,心中也有了幾分怨恨,怎麼就受了皇上的蠱惑,造下弒父這樣的大罪呢?不僅害死了他自己的性命,也連累的她從此無依無靠!
“真正的殺人兇手是皇上,他此刻還在宮裡面逍遙自在,大哥只是被他利用而已,你,你爲何不肯放過他一命?”就在這時,古月彤忽然再次開口問道。
聽了這話,古月華擡頭瞧了她一眼,沉聲道:“我是親眼看着父親被他一劍殺死的,那樣的情況下,我整個人都失去了理智,瘋魔了一樣,只想着報仇,那裡還能顧得上想這些?這都是我今日冷靜下來纔想到的。”
古月彤聽着這話,想象着當時古月華親眼看着父親慘死大哥刀下的情景,終於對她多了一絲同情。
事後聽說,總比不過當時的情景來的震撼!如果換做是她,恐怕也會瘋魔的吧?再然後,報仇當然就是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想清楚這些,古月彤心中的仇恨便漸漸的淡了許多,她伸手擦一把臉上的淚痕,低聲問道:“那大哥寫的那份血書是怎麼回事?”
古月華聽了這話,轉過頭來瞧了古月彤一眼,沉聲道:“他求我,幫助你坐穩太子妃之位,所以便寫下那張血書,他希望咱們不要因爲他,而心生嫌隙。”
“大哥!”古月彤聽到這裡,眼淚再也忍不住的從眼眶裡滾落了出來。
古月華沉聲道:“我答應了他幫你,現在,就看你自己是怎麼想的了。”
古月彤聽了這話,忽然伸手入懷,掏出那張昨日古月華遺忘在桌上的血書,低頭瞧了起來,有晶瑩的淚珠子緩緩落下來,低落在血書上,暈開一團團血跡。
“他臨死前,希望你幸福,你可不要辜負他。”古月華沉聲道。
良久之後,古月彤猛然擡起頭來,沉聲道:“大哥希望我好好坐穩這個太子妃這位,我會努力完成他這個心願!”說着,瞧一眼古月華道;“恐怕我們要改變方向了,我要支持太子登基!”
古月華聽了這話,登時吃了一驚:“你打算放棄與廉親王在一起?”
“大哥不喜歡我跟他在一起,他希望我做太子妃……”古月彤垂淚道。
古月華聞言,登時無語道:“你理解錯了!大哥他只是希望你能幸福,他沒說要你強顏歡笑的留在太子身邊!而且你怎麼知道太子就沒有除去咱們侯府之心?”
“你,你說什麼?太子怎麼會有……”這最後一句話登時震驚住了古月彤。
古月華嘆息一口氣道:“你也太傻了,當初太子爲何會冷落你,你想清楚原因沒有?”
“什,什麼原因?”古月彤納悶道:“我以爲太子只是不喜歡我而已……”
古月華冷哼道:“纔不是!八成是皇上讓他這麼做的,太子對皇上向來言聽計從,你不知道麼?”
古月彤聽了這話,表情變得複雜的很,她低頭思索片刻,再擡起頭來之時,眼中已經有了驚恐之意。很顯然,她想明白了這其中的關竅。
“別看太子現在對你很好,可是等他登基,你這個太子妃到底能不能做皇后還不一定。”古月華擡眸瞧她一眼,道:“說句不好聽的,別看現在太子不知道你與皇上那件事情,但是皇上心中卻很清楚,他要是在臨死之前,留遺囑給太子,不能立你爲皇后,到時候你怎麼辦?做低位的嬪妃?抱着對廉親王的思念抱憾終生?”
“夠了!你別說了!讓我自己好好想想!”古月彤忽然出聲,大聲打斷了古月華的勸說。
古月華聳聳肩,無所謂道:“好,我不說,選擇權在你,到底要如何做,你自己決定。”
古月彤面色複雜的坐在那裡,好半天都沒吭聲。
古月華擡眸瞧了她一眼,道:“我再重申一遍,你大哥只是說要你幸福,沒說要你非得守着一個太子妃的位置巴巴不放。”
古月彤沒有吭聲。
古月華也不打攪她,坐在一旁靜默起來。
……
古月華所料果然不差,當日下午,宮裡來人了。
在一撥撥太監宮人的祭拜之後,皇上也坐着御輦親自前來祭拜了。那陣仗,在錦安候府門前造成了很大的轟動。
當古月華得知這些的時候,她對着古月彤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來道:“瞧,姐姐,皇上這不是親自來祭拜了麼?我猜,他還會給父親追封一個更加尊貴的爵位,但是會不會立承安爲世子,卻不一定了。”
“他爲何要這麼做?”古月彤聽了這話,咬牙切齒的問道。
古月華聽了這話,微微一笑,道:“因爲皇上要表現出他對臣子的重視與關愛,他是做給天下人看的,以證明他是一個寬厚待人,重視恩情的皇帝!到時候就會有更多的臣子前仆後繼的爲他效忠了。”
“可是父親的死,是他一手謀劃的!”古月彤咬牙切齒道。
古月華湊進她,噓了一聲,低低道:“這話還是別說了,走,咱們趕快出去看看吧!爹的死,不可能大白於天下,也不可能沉冤昭雪,是大哥殺的人,你能奈何?還能殺了皇帝不成?”
“總有一日,我要殺了他替爹與大哥報仇!”古月彤聽了這話,表情凝重道。
古月華倒是沒想到她會這麼說,聞言吃了一驚,不由仔細打量古月華兩眼,笑道:“好!我等着你的好消息!這事兒以後慢慢細說,先出去接駕。”
“好!”古月彤當即點點頭。
侯府大門前。
圍觀百姓與侯府衆人跪了一地,御輦中,皇上扶着高公公的手,慢騰騰的從馬車上走了下來,山呼聲立刻此起彼伏:“皇上萬歲萬歲萬歲……”
“都免禮吧!”皇帝衝着衆人擺擺手,讓後將目光轉向了侯府臺階前,跪在那裡一身白衣孝服的古月華與古月彤十分顯眼。
當然,旁邊的趙靖西也不容忽視。
皇帝眸子沉了沉,擡起腳慢慢走過去道:“七弟,你可還好?”
“回皇兄話,臣弟還好。”趙靖西沉聲道。
皇帝目光閃了閃,轉頭去瞧旁邊的古月華。
記憶裡嬌豔美麗的那張面容已經變的憔悴不堪,兩隻水杏般的大眼紅腫如核桃,古月華看起來就像是好久都未曾休息一樣。
看到這一幕,皇帝不由的大失所望,收回目光之時,他不經意望見了一旁同樣一身雪白孝服的古月彤,眼中卻是露出一抹驚豔之色來。
古月彤雖然也是眼圈兒紅紅的,但是精神氣兒卻比古月華好上太多,整個人站在那裡窈窈窕窕,十分吸引人的注意力。皇帝不由的多看了兩眼才收回目光。
腦子裡,卻是忽然想起那日御花園的情景來,奈何當時他喝的爛醉,什麼都想不起來……
“皇上,該進去了。”一旁的高公公見他看的入神,全然不顧兩邊的老百姓,不由的暗中着急,不由的低低在皇帝耳邊說了一句。
“都別站着了,快進去吧!”皇帝得到提醒,這才連忙收回目光,輕輕咳嗽一聲,擡腳往門內走去。
古月華等人全都讓在一旁。
皇帝駕到,尋常前來弔唁的賓客全都去了客房裡休息,侯府大門雖開,但是門外圍觀的老百姓,卻是漸漸的散了。
靈堂前,衆人都站在門邊,只有皇帝一人進內,在靈堂前親手爲自己的臣子上了一炷香,還流下了兩滴眼淚。
“錦候一生爲國爲民,失去這個臣子,朕心中悲痛莫名!”皇帝說着,轉過頭去瞧了古月華一眼,歉然道:“華兒,這次你父親去世,你的婚事……”
“華兒願意爲父親守孝三年,等除孝之後再議婚假!”古月華連忙道。
皇帝應了這話,目光閃了閃,轉頭對着趙靖西問道:“七弟,你怎麼看?”
“回皇兄,臣弟聽華兒的,她說三年之後出嫁,臣弟就等她三年。”趙靖西沉聲應道。
“如此也好。”皇帝聽了這話,嘆息道:“難爲你們一片孝心,只是錦候生前念念不忘便是古二小姐的婚事,連嫁妝都已經送到靖王府裡,如今他的願望,卻要三年之後才能實現,真是可悲可嘆啊!”
趙靖西聽了這話,沉聲應道:“皇兄,您無須如此嘆息,只要三年之後,我與華兒的婚事能如期舉行,侯爺他在天有靈,便能瞑目了。”
“當然!”皇帝聽了這話,當即呵呵一笑,可是笑完他才意識到這裡是錦安候的靈堂,面色當即一僵。
古月華站在那裡,嘴角慢慢勾起,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來,就在這一刻,她心中已經有了一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