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月看到趙書恆還有些猶豫的臉色,急得身體微微前傾,甚至是搖晃起他,說:“我知道具體的位置,可以帶着你們去,憑藉你和南宮凜的武功,只需要輕輕一推,便能夠解救旺鎮那麼多的百姓!何樂而不爲!”
“何樂而不爲?我想做!可你也要看看自己的身體!”趙書恆似乎一直忍耐的怒火在這刻爆發出來,“你知道,看到你躺在那裡的時候,我心裡有多麼害怕嗎?我從未體會過這種感覺,自從父皇駕崩後!”
趙書恆唐突的表白,讓杜如月有些怔住,卻隨後垂眸,說:“可我難道能夠因爲自己的原因,便將旺鎮那四十多口人棄之不理嗎?當初我進京科考,雖然是爲了能夠解救爹爹於水火之中,卻也爲了要讓百姓能夠安居!若是我坐在這位置上,便只顧自己,忘了初衷,與李尚父子又有何區別?”
“可你若是在這等小事上,便把自己累垮,一病不起。你覺得朝廷中會有人繼續做你想要做的事情嗎?”趙書恆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認真的盯着杜如月,說:“我知道你心中空有一腔抱負!可你未曾想過,朝廷已經被蛀蟲侵蝕,並非一朝一夕能夠逆轉!”
“你可曾知道,朝廷中也曾經有過那般抱負的有志之士,他們心懷着想法,付諸行動,將自己累垮,可然後呢?”趙書恆久居京城,朝堂之事他雖然看上去是遠離的,可發生什麼,心中卻一清二楚,“他們喪命,隨後頂替的人半分沒有繼續,只不過是越發的貪婪,斂財!他們的死,又何曾喚醒過所謂的良心?”
杜如月被趙書恆說得啞口無言,這似乎是他們兩人之間第一次,真正的提到關於朝廷中的事情,也是杜如月第一次覺得渾身有一種無力感涌起,她垂頭坐在牀榻上,喃喃的說道:“難道我就只能夠這樣眼睜睜的看着發生的事情,無力改變嗎?”
“且不說如今這災情,是天災人禍,你無可避免,只能盡力改善。就算是朝廷中那些貪官污吏所做出的事情冤案,也不是你說翻就能夠翻的!”趙書恆知道,杜如月如今心中正滿懷至誠,若是一頭冷水澆熄她熱情,也並非是好事。可此話在心中已經忍耐多日,他不得不說,不然眼睜睜的看着杜如月油燈耗盡……
當年先皇在世,風調雨順,百姓齊齊稱讚。
可即便是那樣的情況下,也仍舊有着黑暗滋長!
“我還記得,父皇曾經與我說過,無論是多麼清正廉潔,心懷百姓的帝王,都沒有辦法做到真正的水河清明,因爲帝王也不過是肉體凡胎,無法眼觀六路,手揮四方!”趙書恆語重心長的看着杜如月,就像是當年父皇在皇宮之中與他說的那般!此刻的他,到時忽然明白當時爲何先皇會跟他說這些。
當時不過以爲是先皇的抱怨,可如今聽來,他是在告訴自己,如何爲帝!
這樣看來,他決然不會將帝位傳給皇兄!這件事情,其中肯定有鬼!
皇城中,趙書俊在黑暗的房內,看着地上跪着的男
子,臉上泛着銀光的面具滲人無比,“你還是沒有找到趙書恆的下落?不是說,他在江南露出行蹤?”
“回稟皇帝陛下,雖然那人與廣陵王的相貌完全相似,奴才入夜後偷偷靠近查看了一番,若真的是廣陵王,奴才應當近不了身便會直接給踢到在地!可這人卻沒有,仍舊呼呼大睡,香甜的很!所以奴才判定,此人不是真正的廣陵王!”
黑暗中的銀面男人這般說着,趙書俊卻有些遲疑,說:“是否是他故意引圈套,讓你上鉤?”趙書恆生性城府極深,所以即便是已經確定的事情,趙書俊也不敢百分百的相信。銀面男子知道他心中顧慮,斬釘截鐵的說:“皇帝陛下大可以相信我!就算是易容之術再精妙,臉上卻也仍舊會留下痕跡!”
“而我,則是看到了旁邊的那絲縫隙,由此可以推斷出來!絕對不是廣陵王……”銀面男子是趙書俊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刀,他既然敢這樣說,那趙書俊便是有幾分確定了,他擰起眉頭,轉動着手中的扳指,說:“那,他到底在什麼地方呢?”
忽然重返朝堂,又這般毫無預兆的直接離開,遊山玩水?難道他只不過是想要給自己添堵罷了?不,絕對不會只是這樣!趙書俊心裡百般思慮,卻也沒有任何的頭緒,“你去幫我找到他,無論是天涯海角!”
“是,奴才自當竭盡全力!”銀面男子說完,便直接閃身離開。
看他能夠如此自由出入皇宮之中,就知道定然是皇帝身邊最得力的人!仍舊在黑暗中坐了很久,趙書俊摸着手邊那紫檀木的盒子,臉上的表情變得越發猙獰起來,甚至是有些怨恨,說:“是啊,當初你並未考慮過我,可這天下終究還是我坐了!”
古鎮縣,知道杜如月回來就病倒的消息,杜老爺這幾日親自煎藥,卻沒有端到她的面前,只不過是讓春濃端進去。看到春濃欲言又止的話,杜如月也知道這藥來自誰之手,終究還是忍不住的說道:“你讓爹來見我吧……”
“小姐,老爺也是擔心你。若是他說些什麼,你可別跟他置氣啊!”春濃生怕杜如月的脾氣上來,也是頂撞兩句。看到她擔心的眼眸,杜如月也是淺笑着,說:“我如今臥病在牀,難道能夠把他怎麼樣?你這般,倒不像是我的丫鬟了!”
春濃知道她是在玩笑,也沒有回答,轉身離開去請杜老爺。
一炷香左右的時辰,杜老爺邁着有些不耐煩的步伐,走進來,眼光卻出賣他的心思,盯着杜如月看了半晌,確認氣色的確比那日回來時要好很多後,才說:“你眼中可還有我這個爹,還知道讓春濃來叫我!”
“我何時心中沒有你了?不過是想着,這幾日若是你來見到我,定然會擔心,纔會一直躲着你!”杜如月這般說完,有些撒嬌的伸出手,露出幾分小女兒的嬌態。杜老爺也無奈的走過去,摸着她的額頭,心疼的說:“若我知道你坐上知府後,會成爲這副模樣,我就算當日在地牢中自行了斷,也不會讓你因爲我……”
杜如月看到他的臉色,知道他又是在愧疚。
“爹,我做這一切不光是爲了你,也是爲了百姓。你可記得,孃親當時與我說過,若是我能夠心善,她自然會看得到!”杜如月這般說着,杜老爺卻也是有些無法接話,只能愣愣的坐在原地,眼神中還頗有幾分懷念。“我還是沒有照顧好你,就算是到九泉,她也應當是怪我的吧!”
眼看着自己又勾起了他的傷心事,杜如月連忙將話題岔過去。
“爹,這房中因爲廣陵王,把所有的東西都撤走,每日盯着牆壁,我怕是都要出家爲尼了!你可否偷偷帶着筆墨紙硯進來?我也好寫寫經文,修身養性啊!”杜如月晃悠着杜老爺的手,眼睛晶晶亮的說着。杜老爺眯起眼睛,他知道自己這寶貝千金,若是真的求人,可不是這般樣子。
筆墨紙硯卻也想不到任何問題,“你果真只是想要寫寫經文?”
“難不成,我還要靠着幾張薄紙,飛出去不成?”杜如月笑着調侃,杜老爺在心中分辨幾分,也是點頭應允,偷偷塞在食盒中帶進來。杜如月鬆口氣的攤開,回想着腦海中的畫面,下筆如有神的在紙上徽墨!
趙書恆不知是否對她太過擔憂,還是怕她思慮太多,竟然連這屋子方圓幾裡都不允許有人靠近,杜如月也納悶過幾次,明明就是知府府邸,爲何裡面所有人的人都這般齊心的聽着外人的話?廣陵王難道就這般有着威懾力嗎?
三日後,杜如月心滿意足的看着已經墨乾的紙張,對春濃說:“叫廣陵王和岳珂公子過來吧,我有事想要與他們相商!”春濃聽到這話,知道自己這閒不住的小姐定然是找了點兒事情,仔細查看過她臉色紅潤,也比那時候要胖些後,才嘴裡唸叨着離開。
看到如約來到房內的趙書恆和岳珂,杜如月也沒有隱藏的直接將畫軸攤開。
“這是那座山的圖!”杜如月閉門不出,這幾日雖說表面上安心養病,可卻也沒有閒着,按照記憶中的那些路線,將整座山脈描繪在紙上。看到那清晰的線路,岳珂都有些自愧不如,說:“若不是親眼所見,怕還會覺得這是誰畫來給你的,我自然想不到,此畫竟然出自女子之手。”
且不說脈絡明晰,就說這山峰水墨的氣勢磅礴,定然是胸中有着大物的人才能夠畫出。連岳珂自己都不確定,他是否能夠做得比這個還好!趙書恆聽見這樣恭維的話,在旁邊臉上倒也樂處花兒來,岳珂擰起眉頭,不知所以的問:“你笑什麼?”
“若是我沒有猜錯,上次山震後,山頂的碎石落下,在這處地方被堵住。我曾經遠遠聽見過水流聲,從這邊山峰過去,怕是繞道,而且無法觸及到根本。只能夠迎頭而上,危機重重,卻是唯一的辦法!”杜如月這時候到時有些懊惱起來,自己爲何不會武功,這樣就可以親自前往,而不是陷他們於危機之中。
趙書恆和岳珂對視一眼,什麼都沒有說,卻在心中暗自思量着可行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