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不是聰明人,根本不懂得她做得一切是在自尋死路,當兩個婆子把她扔回那個破敗的小院以後,她開始不知死活的思索對策。
離四小姐出嫁之期不遠了,如果她再不想出對策來,只怕這樁婚事就再無反悔的可能了。
她不能讓四小姐嫁給那個混蛋。四小姐沒了出頭之日,她就毀了,她毀了,自己就再無活路。
王氏忿恨的流了一回淚,讓丫頭給自己打了洗臉水,她洗了臉,又勻了面,打起精神來考慮着。
半晌她纔開口問身邊的大丫頭:“紅哥兒,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想了半天,她毫無頭緒。
紅哥兒沉思了一會兒,不知從何勸起,三小姐手段犀利,心思慎密,根本不是姨娘能對抗的。只是她深知四小姐就是姨娘的命,如果讓姨娘袖手旁觀,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姨娘,這麼短的時間,您能怎麼辦啊!三小姐派人軟禁了四小姐,還在咱們院子裡安插了人,別說是出去,就是想見四小姐一面也難啊!”
王氏喃喃自語,“是啊,時間太短了……”根本來不及籌劃。
紅哥兒不忍心看王氏垂頭喪氣的模樣,安慰道:“姨娘,奴婢倒是有個主意,也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王氏聽了這話,眼睛一亮,連忙轉過身來拉住紅哥兒,“紅哥兒,什麼主意,快說來聽聽。”
紅哥兒不忍看王氏的臉,低下頭去猶豫不決,心裡搖擺不定起來。
王氏知道紅歌兒有顧慮。連忙道:“紅哥兒,你想想,這麼多年了,我雖然不得寵,可對你如何?”
紅哥兒嘆了一聲。由衷道:“姨娘待奴婢極好。”她說得是實話,王氏也是奴婢出身,一朝得勢,可卻沒擺過主子的譜,從不打罵身邊的人,如果不是因爲這樣,以她在府裡的地位,怎麼會籠絡住幾個真心爲她的下人呢。
“紅哥兒,算我求你,四小姐不容易。你幫幫她,若是成了,四小姐必定不會忘了你的恩情。我求你了紅哥兒!”說完竟要脆下。
紅哥兒忙上前扶了她,“姨娘,您這是做什麼。折煞奴婢了!您快起來。有話好說。”
王氏這才起了身,不過仍舊緊緊的抓着紅哥兒的手臂,“好紅哥兒,你幫幫四小姐吧!”
紅哥猶豫着問了一句,“姨娘,您想怎麼樣?”
王氏這才急急的道:“毀了這門親事,我知道這事兒不易辦,不過只要你能辦成,我願意拿一切來換,四小姐何等聰明。只要能過得這關,日後必定能翻身,只要她尋得一門好親事,我願意讓你做她的陪嫁,日後被收了房,你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紅哥兒心裡苦笑,收了房又如何,姨娘如今這日子過得,恐怕還不如她這個奴婢。
“姨娘,您可要想好了,這事兒對四小姐未必是好事兒,如果三小姐和夫人因此恨上四小姐可怎麼好?”
王氏眼中閃過滔天的恨意,她不自覺的握緊雙手,指甲深深的陷入肉中,“那又能怎麼樣,她們若是不恨四小姐,怎麼能讓她嫁到那樣的人家去,已經恨了,還在乎這一星半點嗎?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好,蘇氏又何曾想過她會有今天?”
紅哥兒心裡微驚,表面上卻不動聲色道:“姨娘若是想好了,奴婢便也沒理由猶豫了。”她上前一步道:“奴婢有一個表哥,自小便不學好,在街頭巷尾做些遊手好閒的事兒,別的本事沒有,倒有一副能顛倒黑白的口舌,他跟着那給人看相看風水的假道人學了幾年,有些粗淺的功夫,若是姨娘捨得銀錢,讓他喬裝去趟盧家,也許……四小姐的婚事就黃了。”
王氏欣喜異常,連忙道:“捨得,捨得,有什麼捨不得的。”秦若心就是她的命,用身外之物換命,世間有幾人捨不得?
“這屋裡的東西只要是你看上的,我便全送給你又如何?紅哥兒,別人不知道我底細,你還不知道我嗎?你那表哥可貪財?若是個貪的,得需多少?我手頭若沒有,便拿了這屋裡的東西去當吧!雖然都是登了冊的,但救急一用還是使得的。”王氏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在的這間老舊的屋子,陳設寥寥,值錢的東西就那麼幾樣,雖然都是真金白銀的物件,可造型一般,又不是出自名家之手,與別人屋子裡的陳設根本比不了。
紅哥兒也順着王氏的目光看過去,老早的傢什,還不是成套的,最好的木材也不過是一件黃花梨小几,多寶閣上稀稀落落的擺着幾個玩意兒,都是不怎麼值錢,別人不屑一顧的東西……
紅哥兒心裡一酸,“姨娘放心,我表哥是個沒見過世面的,他雖然貪錢,卻也不敢獅子大開口,有二百兩,足夠打發他了,您先支給我五十兩,也許用不了那麼多也說不定。”
王氏安下心來,二百兩,還真不算多。
“好好,紅哥兒,我現在不方便出去,外面的事情要靠你了,你拿上錢,速速去找你表哥,半刻也別耽擱。”王氏把希望寄託在紅哥兒的身上也是有道理的,紅哥兒這個人心思縝密,穩重,又很機靈,她一定可以出去的。
紅哥兒“唉”了一聲,安撫道:“姨娘放心,奴婢一定想法子出去……”
秦府的另一頭,暢曉園裡,玲子正低聲跟秦黛心說着什麼。
秦黛心放下手裡的茶碗,似笑非笑的道:“讓她去。”
玲子不太明白,愣愣的望着秦黛心。
“王氏不是想給秦若心希望嗎?我就給她希望。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玲子想了一下,馬上明白了秦黛心的用意。連忙道:“好,那奴婢跟王氏院子裡的人說一聲,讓紅哥兒出去。至於她的那個表哥,小姐,要怎麼處置。”
“只要別讓他見到盧家的人就成。一個小角色,用不着真動刀槍。”
玲子笑眯眯的點了點頭,“奴婢知道了。”這事兒好辦,關他一陣子就是了,等四小姐嫁了,再放他出來不就得了?
“下去辦吧!”
玲子答應了一聲,轉身出了秦黛主的屋子。
秦黛心微笑着將目光定在桌子上的茶碗上,心想又有一場好戲要上演了。
再說紅哥兒,拿了王氏塞給自己的錢,悄悄的打量了外面一眼。她收回目光,暗暗的給自己打了一番氣以後,才鼓足勇氣掀了簾子來到院裡。
院裡草木蕭條,半點盛夏的影子也沒有,別人院子裡珍貴的花木。這裡一盆也沒有。只有幾盆叫不出名字的小花,孤零零的開在牆角,毫無生氣。
紅哥兒剛來到廊下,便被人攔住了。
這人是三小姐派到院子裡來的,一個身高體壯的婆子,聽說以前在戲班子裡待過,還會幾手功夫……
紅哥兒連忙消了心裡的念頭,笑着道:“媽媽辛苦了,大熱的天還守在廊下,不如我讓小丫頭給您端碗綠豆湯來。解解暑氣可好?”
“當不得姑娘這一聲‘媽媽’,老婆子我不過是一個粗使的下人,上不得檯面,哪裡有資格喝什麼綠豆湯。”壯婆子不陰不陽的回了一句,明顯着不想讓紅哥兒跟自己套近乎。
紅哥兒暗罵了一聲,又笑道:“媽媽說得哪裡話,您是三小姐面前得臉的人,讓您在這兒受暑氣,是我們的不是了。”
壯婆子哼了一聲,不想搭話。
紅哥兒咬了下脣,對這老貨的油鹽不進感到頭痛,她狠了狠心,上前道:“媽媽,人心都是肉長的,姨娘因爲四小姐的事兒吃不好,睡不好,好幾天沒好好吃飯了,今天從夫人那裡回來,身上又受了暑氣,時冷時熱的,像是風熱症,我想給姨娘抓副藥吃吃,您行個方便,可好?”
那壯婆子睨了紅哥兒一眼,才道:“三小姐有命,沒有她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得離開這院子一步,你想給姨娘抓藥,也行,拿藥方子來,我讓人去給姑娘跑一趟,如何?”
紅哥兒強壓着胸口的火,佯裝乖巧道:“怎敢勞煩媽媽。”
“不勞煩,爲人奴婢的,不就得爲主子盡心嗎,紅哥兒姑娘,我說得對嗎?”那壯婆子看起來憨憨傻傻的,可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心驚膽戰。
“是是,媽媽說得是。”紅哥兒幾乎要詞窮了,她把袖中藏着的銀子取出一錠來,悄悄拉過那壯婆子的手道:“媽媽行個方便吧,我要出府,一則是爲姨娘抓藥,一則,是,是爲了會我的情郎,我表哥與我自幼相好,只因我賣無良的爹孃賣進了府中,才分開了,這麼些年了,他一直在等我出府,求媽媽看在他對我癡心一片的份上,讓我出去見見他吧……”
壯婆子狐疑的打量了紅哥兒一眼,似乎在思考她話裡的真假。
紅哥兒看到了希望,連忙道:“媽媽行個方便,它日是我若出府與表哥成了好事,必定不會忘了您今日的恩情。”
壯婆子摸了摸手裡的銀子,又瞧了瞧紅哥兒,這才四下看了看,悄聲道:“快去快回,我只給你一個時辰的時間。”
紅哥兒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一個時辰,足夠了。
“謝謝媽媽成全,謝謝媽媽。”紅哥朝上房看了一眼,這纔出了院子。
壯婆子盯着紅哥兒的背影看了一會兒,冷哼一聲,叫了一個與她一同來的婆子,二人悄悄的耳語了一會兒。
紅哥兒出門還不到半柱香的時間,秦黛心那裡便收到了消息。
“與她表哥相好?”秦黛心又笑了一回,“罷了,既是她有這個心,成全她便是了。”
可憐的紅哥兒,哪會想因爲自己一時的心軟,卻搭上了她一輩子的幸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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