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了自己的襯衣給依霏當睡衣, 將她安頓好後自己才往客房走去。在牀上靜靜躺了一會,腦海裡竟似翻江倒海般折騰,睡意全無。岑荊輕手輕腳打開主臥的門, 見依霏抱着被子縮成一團, 牀原本就大, 她睡在上面好似根本就無人一樣。
腳不受控制的就往前走, 待到走進一看, 只見她眉頭緊鎖,嘴裡像是在念叨什麼,岑荊趕緊撫上她的額頭, 卻摸到一頭的冷汗,將耳朵湊近依霏嘴邊, 只聽見‘嗯啊咿呀’的哼哼聲, 仔細分辨, 不知是自己心裡作祟還是怎麼,似乎聽見極微小的幾聲‘媽媽’, 岑荊慌忙喊着她的名字將她搖醒。
“依霏?!宋依霏!!”
連連喊了幾聲,才見她微微睜開眼,臉上還有剛被噩夢侵襲的痕跡,望着岑荊半天,愣是一句話也沒說。兩人就這般默默無言了十幾秒, 依霏彷彿才明白過來發生什麼事, 忽然‘哇’的一聲就哭開來, 雙手還緊緊的抓住他的衣服下襬。
岑荊心疼不已, 只好將她抱起來坐在自己腿上, 抱着她問道:“怎麼了?告訴我做什麼噩夢了?”
依霏嗚呀呀的哭着,身子隨着抽泣一下一下的抖動, 開口卻說不出一句話來,嘴巴張了張,只發出兩個單音節:“媽……媽……”
將她緊緊摟進懷裡,岑荊忽然就憎恨起那個躺在醫院的罪魁禍首來,早知道有今日真相大白的一天,想要欺瞞爲何不再做得徹底一點,這麼讓她遠在美國的阿姨找到,挑穿當年的真相,當着她的面,硬生生揭開那個傷疤。
不是沒見過依霏提及當年事的反應,那日在他家吃飯,只不過提到童年,她就忍受不了,吐得稀里嘩啦,岑荊難以想象,當楊雪懷着激動的心情找到依霏,卻見到她親暱叫另一個女人‘媽媽’,而那個女人還是當年害死她姐姐的元兇。那一刻她定是氣極,纔不顧一切說出了當年楊柳自殺的真相。上一代的怨仇,爲何要將這麼一個小女孩拖進去。
“依霏乖,媽媽肯定一直守在你身邊……”
不說還好,岑荊一開口,依霏像是聽到了難以接受的信息,更加大聲慟哭起來。
“好了好了不哭了,我抱着你睡好不好?再哭明天眼睛該腫起來了……”
胡亂安慰了一通,依霏還是止不住的嚎啕大哭,半晌,聽到她的喉嚨已經微微嘶啞,岑荊心裡懊惱,像是幾千只螞蟻在心窩上使勁的撓,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依霏跟我說說好不好?剛剛做什麼夢了?”
“媽……媽……”依霏抽抽搭搭,彷彿沒聽見他的話般,嘴裡只能吐出這兩個字。
岑荊一下下擦去她臉上的淚水,又不斷有眼淚流下來,依霏躺在他的懷裡,像極了一隻可憐的小貓。心裡無聲的嘆了聲,越發的將她摟緊。
依霏像是感受到他的動作,斷斷續續的說:“媽媽……我看見媽媽躺在血裡面……”
“媽媽躺在牀上,全都是血……可是還在對我笑呢……”
岑荊一驚,趕緊推開她,擡起她的臉問道:“還有什麼?!!”
“……媽媽……就看着我笑……”
“媽媽一直盯着依霏看?!!”
“盯着依霏……媽媽一直盯着依霏……”依霏無意識的重複他的話,腦海裡全是一片殷紅的顏色,一張牀佔據了整個腦海,那雙瞪着的眼睛彷彿就在眼前,一動不動直瞪着她瞧,彷彿恨她到了極致。就連閉上眼睛都揮之不去。
岑荊慢慢輕撫着依霏的背,聽她一直念着那句話,內心自責不已,想到一個五歲的小孩見到的那個血腥的畫面,原本已經遺忘,卻被一次次提醒,也不知這兩個月她是怎麼過來的,像這樣每晚做惡夢?像這樣每天被病痛折磨?
懷中的人好像哭累了般,又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岑荊怕驚醒她,只好輕手輕腳擦去她臉上的淚水,抱着她斜躺在牀上。
後面倒是一直安靜,岑荊讓她枕上自己的胳膊,一隻手摟住她的腰,倒形成了一種親暱無比的姿勢,看她睡得熟,心裡安慰不少,可是自己卻一夜難眠,僵硬着身子,逼着自己不去看她。
早上醒過來,喉嚨痛得難受,剛睜開眼,就見自己窩在岑荊懷中,他的一隻手搭在她身上,還有一隻腿橫了半個牀,壓在她的腿上。
依霏大氣不敢出,腦海裡的記憶一點一點回旋,想起昨夜迷迷濛濛似乎又見到了死去的媽媽,定是把他嚇到了,可是……這樣睡在了一起,還真不是她可以接受的尺度……
就這麼一直看着他的睡臉,睫毛濃密,鼻樑高挺,整個人像是柔和不少,與平時囂張跋扈的他相差甚遠。都是這般冷的男人,那個已經在心底的人不期然的又冒出來,鎮定的看着她說‘分手’,鎮定的把她推給宋爸,鎮定的和紀文蔚離開……
依霏打了個冷顫,這一驚把淺眠的岑荊給驚醒了,也不知怎麼回事,張開眼的第一句就問:“怎麼了怎麼了?!!依霏?!!”
依霏見他醒了,一股熱氣衝上臉,蹭的一下就全部紅透了。
岑荊慢慢反應過來,自己還抱着她不放,見她沒有很排斥的意思,心裡漸漸放心,乾脆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又倒下來裝睡。
見他又閉了眼睛,依霏張開嘴,‘喂’了一聲,輕輕推了推,還是沒有半點反應,只當他昨晚照顧她太累,心裡歉疚不已,只好任他抱着。
兩人睡到日上三竿,岑荊擔心她又胃痛,趕緊起牀。
待到依霏被一陣香氣薰醒,睜開眼一看,岑荊早就不見人了,便赤着腳往香味傳來的方向走去。
岑荊剛擺好餐盤,見依霏穿着他的襯衣,赤着腳歪在門邊看他。他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快垂到了膝蓋,露出白白細細的腿,長髮散落在肩上,像一隻迷路的精靈,呆呆的不知方向。
池彥清曾跟他說,女人穿上男人的襯衣時最性感。他只當這個花花大少吹噓,今日一見,卻怎麼也挪不開眼。拿着盤子的手一直僵在半空。
依霏還處在渾沌中,完全沒感受到岑荊的異樣,肚子餓得隱隱作痛,朝岑荊說道:“我要漱口。”
岑荊哪裡受得住她這般語氣,心早就軟得一塌糊塗,走過去竟很自然的牽着她往盥洗室走去。
依霏掙了掙,見他毫無反應,想起以前他的種種劣跡,心下着急,時使勁抽出手,低着頭說:“我自己去就行了!”
岑荊見她面紅耳赤,心想自己是太急了,不由得嗤笑一聲,只要碰上她,就這般沒定性了。
出來一看,三菜一湯,倒也像模像樣,依霏吃驚地問:“都是你做的?”
岑荊翻了翻白眼,有些尷尬,沒回答她的問題,只連聲催着她快吃。
依霏懷疑的喝了一口冬瓜排骨湯,倒是很驚奇,雖然不至於美味,倒是鹹淡恰當,透出一股濃濃的肉香。一個清炒生菜,吃了一大口,忍不住一口吐出來。
“怎麼跟藥一樣?”
岑荊聞言,夾了一大筷子,咀嚼了一陣。“很甜啊,哪裡像吃藥了?”
依霏不敢再嘗試,小口喝着湯,嘴巴還是不由自主的咧開。
“笑什麼?以後學着做菜,當做住在這裡的房租了,嗯?”
依霏聞言不滿的撅起嘴,瞪着一雙眼睛說:“只要你敢吃!”
岑荊憋着笑,心想這小妮子倒是單純,只消一句話就給帶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