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害怕地畏縮在一邊,胤禛忙呵斥她:“你是如何照看娘娘的?趙太醫上次來時說的話你不是不清楚,多歆她自己不清楚,咱們誰也沒和她說。你自然不敢和她說,可見她自己連自各兒的身體狀況都不清楚。”琳琅眼淚簌簌落下,伸手直扇自己巴掌,胤禛看她也如此可憐,說:“起來罷,朕怪你歸怪你,下次絕對不能再出這樣地事情了。去罷,吩咐御膳廚房做點清淡的過來。”趙太醫微微略身躬腰道:“皇上,微臣要說的都說了,這……”“下去罷……”胤禛一邊替多歆擦臉上的汗水,一邊仔細地爲她探額頭間的溫度。趙太醫微微嘆氣,收拾好行李和藥箱,無奈的搖搖頭便出去了。
趙太醫走後,胤禛開始後悔。拉住多歆的手道:“我來了……就不能醒來看看我嗎?對不起……所有都是朕的過錯……唉……前幾日,早知道你會再次發病,朕絕對不會那樣去訓斥你。你愛你,但你同時也保留了恨我的權利。從來就不知道你在我心中住了那麼久,自打我把你娶進門的那一天起,我就沒有好好的對待過你一次。從現在起,朕補償你可以嗎?朕只想讓你醒過來,再一次醒來替朕說說笑話。少了你的日子你讓朕再如何活下去……怎麼活下去……”
稍後,胤禛擦了擦臉,端過熱氣騰騰的稀飯擱置在桌子上,又吩咐衆人都下去了。屋子裡安靜的可以,胤禛不舒適地先在桌子上打盹兒,待醒來後,才發現多歆已經睜開了眼睛正在一動不動的注視着他。胤禛欣喜的問:“醒了?我再吩咐他們把飯菜熱熱好了。”
多歆突然躺下,讓胤禛嚇了一跳。“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我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胤禛,你知道嗎?雍正九年就是我的死期,而你,也會不遠了……”說完,多歆苦笑幾聲。“你說什麼?你……”多歆突然發狠質問他:“你爲什麼不和我說?你讓我知道就那麼難嗎?你爲什麼要隱瞞我?你也知道欺騙的感覺不好受,那你還如何這樣對待我?”胤禛不明就裡忙問:“多歆,你是不是哪裡痛?告訴朕,朕讓趙太醫來。”多歆拉過胤禛地手道:“胤禛,你別騙我,告訴我實話,我是不是活不了多久了?”胤禛遲疑了下,突然徵住般坐落到椅子上。“你知道了,你什麼都知道了,爲什麼知道了?”
“上天待我不薄,該來的還是會來。胤禛,不遠了,我會讓你陪着我的……”胤禛擦去她臉上的淚痕說:“朕不知道你爲何會如此,但是多歆,你要答應朕,所有的不快先拋開。過完了這陣子,朕就和你般去圓明園去住。朕想給你最好的,給你最想要的。”多歆拿開胤禛的手:“你知道我想要什麼嗎?你知道什麼在我心中才是最好的嗎?”多歆茫然地看向胤禛。胤禛說:“多歆,別這樣,你要振作起來。這不算什麼,你還可以擁有朕。剩下的日子朕會陪着你的……”多歆笑說:“其實我沒什麼,只是感慨而已。終究是浮萍,現在我擔心的是福惠的病。”提及福惠的病情,胤禛地一臉愁眉苦臉,才說:“聽說孫太醫又回來了?”多歆說:“是的,是我讓他回來的。我是爲了彌補他,也是爲了救福惠。本宮知道,我欠了他許多,如今,他女兒的身家性命還在我手裡。他爲何不回來?”
卻說熹貴妃一邊端着藥罐子一邊替福惠喂藥,福惠一個咳嗽把碗打摔到地上,黑色的藥漿淌了一地。熹貴妃忍着火道:“這本不是人該做的活兒,好歹現在皇后姐姐身子如此弱着。若不是如此,你還以爲到現在還有多少人願意陪着你耗下去?晦氣!”將茶碗一踢到桌子底下,福惠笑了開來。“原來是我看的沒錯,熹姨娘果真如此讓人刮目相看。我就詫異着呢,皇額娘若是在此,你這還到底該不該說出一分?”說完,福惠又忍不住咳嗽幾聲。
熹貴妃是明人自然也不說暗話了,“你當真以爲我會陪你耗下去?這藥只有越吃越苦的,我還沒當真見人把藥吃的如此甜蜜。”福惠說:“我可以吃也可以不吃,但爲圓了皇額孃的心願,我就忍着。真是沒想到,住你這宮中,倒全部都是晦氣!”熹貴妃惱怒道:“你拿話來刺激本宮?瞧着——你額娘剛走沒多久,皇后姐姐着急養你是做什麼?我心腸安的不好,那她就好了?”福惠說:“你如此對待我,我也無話可說,可憐見我是孩子般,你也如此對待,當真沒了人性。”福惠悠悠嘆口氣道,隨後躺下睡了會兒。熹貴妃吩咐丫頭將破碎的茶碗掃出去,恰時碰到明珠拿西洋鍾進來。
明珠進屋剛請安後就沒了好臉色,喊福惠起來,福惠也不起,這下糟糕,忙喊了太醫來。趙太醫爲福惠看了病後,卻道:“沒什麼大礙,估計是被氣着哪兒了。”多歆忙攥住福惠的手說:“皇額娘不能再失去你了,你知道嗎?這麼些個孩子中,最屬你最討皇額孃的開心了。你琳琅姑姑前些日子也病了,這幾日也好好的修養着呢。答應皇額娘,好好的養病,身體好了,皇額娘帶你去找琳琅姑姑玩。”福惠臉色蒼白,話也說不出。不是氣着哪兒了,而是被感動的話也說不出口。只是伸手在多歆臉上胡亂一把道:“不哭,乖乖的,我等着呢!六十不過是感染了風寒,明日再不好,難不成有人給我下藥害我啊。”
胤禛抱起福惠,讓他睡在自己的懷裡。福惠趁機說;“皇阿碼,孩兒想去養心殿玩。”胤禛問:“爲何?”福惠拉過胤禛的手放到多歆的手上面說。“孩兒早就想這樣做了,可是到了現在也沒法兒,趁我病着,就了我的心願罷。”胤禛也不好見福惠傷心,肩膀扛着福惠,右手牽起多歆的手朝屋子外而去。
福惠沉重的呼吸聲音在胤禛耳畔響起,胤禛輕輕將他放下道:“說要來玩,到了卻睡下了。”多歆說:“也不怪,這孩子剛剛吃了藥,藥效發揮能不睡嗎?”胤禛說:“苦了你了,多歆……你身子平時若是好點,累着就是你了。”多歆將被子輕輕蓋好說:“其實福惠並不是想來玩,他做的,只是想讓咱們這樣親熱而已。這個孩子懂得還挺多呵……”
胤禛說:“也不知是誰教他的,這些個法子到現在我纔剛剛看懂,無奈他做了那麼多。”
“你累嗎?”胤禛問。多歆不猶豫的點點頭,多歆反過來問他,胤禛卻搖搖頭,“有你在的日子我不累……”多歆說:“爲何咱們之間相差那麼多?但,總歸一個人累好些罷……”
胤禛說:“別多想了,今日把孩子接過來,就是想他了。你先睡,朕還有事。”多歆把他拉住說:“去哪兒?”
“散步……御花園,你來嗎?”多歆卻笑了……
夜晚安靜的可以,樹木搖曳的身姿在風中盡情搖擺,彷彿在勾引着某人似的。多歆一邊拉緊了吹在自己身上的綢衣,胤禛走在身邊,聲音不熱不冷地問:“你恨朕嗎?朕讓你吃了許多苦。”多歆嘴角一彎,夜色雖黑而看不見她的音容樣貌,但她依然定定呼吸一口氣,回道:“不恨,反倒覺得感激。我很慶幸,你能比我開心。你知道的,胤禛,我要的是你的幸福。我說過,我要爲你打下剩下的路,以你的性子也許不需要我的幫忙,但是我還是想試試。”胤禛反問:“你想如何幫朕,還是想怎麼試?”多歆故意賣了個關子,笑說:“船到橋頭自然直,你怕什麼?還怕我救不了你?”胤禛突然抓住她的手,多歆愣了好一會兒。“多歆……謝謝你,有你陪在朕的身邊,朕好多了。你知道嗎?朕很想就這樣和你單獨走一塊兒,單獨聊天,看你和朕嬉戲打鬧,朕也希望朕不是皇帝,那樣,朕就可以像三哥一樣帶着你出去遊山玩水。”多歆覺得驚訝問:“爲何說出這樣的話來?”胤禛卻說沒事,多歆更生疑,只是猜:“你是覺得對不起我罷,所以纔要那樣說的罷,你明知我活不了多久了所以你故意哄我開心。那麼——我也很感激你。實話說,我很開心,而你的目的也達到了。”多歆不顧他,自己先走在前面,胤禛一聲不響的將她拉到懷裡,多歆一個趔趄載在他的懷裡。胤禛的聲音淡定響起:“朕以後都不會碰你……”這是一種嫌惡嗎?“因爲朕不想讓你受到任何傷害了,朕雖是皇帝,可朕給不了你任何承諾……”多歆將頭緩緩擱置在他的頸窩,淚水順着眼眶落下,溼了他的肩膀。
熹貴妃立在假山之後,看着這一幕,心如刀割,是誰說她無情的?不,她有情,有太多的情了,而讓她有情的是她最愛的男人。“多歆,你爲什麼不和三阿哥離開?你爲什麼要搶走他?你也知道失去最愛的人的滋味,那麼你就來試試失去最愛的孩子的滋味罷……”嘴角輕扯,她不猶豫轉身,只落下一方繡帕……
“好妹妹,打今兒起你也就是四爺府裡的一員了,我不會故意爲難你,但你要守着本分纔好……這方帕子我便送了你,往後你就是我的好妹妹了……”
“好姐姐,你待我如此,我該如何謝你?”
“妹妹……你爲什麼……”
“你是不是要毀了歷兒一輩子的前途……你有過兒子,你也有過希望,所以你會顧及到我的感受嗎?”
“主子,還要回去抱八阿哥回來嗎?”熹貴妃眼角閃爍下,道:“不了,暫且讓他先美美地睡上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