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失守!崑山失守!上海失守!打了三個月的滬淞會戰以國民黨軍的全線潰退而告終。敗下陣來的**們四散逃命。被炮火和彈雨打得破破爛爛的青天白日旗,在寒風中悲泣,失了血的白太陽更加蒼白了。散兵們蜂擁般地沿着滬寧線撤退、撤退,撤到了離上海六百里的當時國民黨首都南京!
淞滬會戰剛剛結束,陸騰飛從日本大阪乘船回到上海,此時的上海已是另一幅面容,彷彿從一個富有朝氣的小夥子一下變成了佝僂的老人,除了外國租界上空還飄着幾面外國旗外,已到處破敗不堪,街道上到處推遲着瓦礫,到處是濃濃的硝煙,恐慌的人羣中充斥着呼爹喊孃的孤兒的哭聲。
陸騰飛來到位在陸家嘴18號的姑姑家。
一見面姑姑就把他抱在懷裡,“烽火連三日,家書抵萬金”哈。姑侄倆都留下了眼淚,這時陸騰飛突然想起他一路上一直掛念的問題。
“我爸現在在哪?”
“你放心吧,他沒事,淞滬會戰飛機已全部被日本人炸燬,你爸爸所在的部已經解散,重新騙入陸軍21旅,當3連連長,隨軍退往南京了。”
陸騰飛一直緊緊繃着的心此刻才平定下來。
進入了房間之後,姑姑便問寒問暖,一面整理椅子讓陸騰飛坐下,一面幫陸騰飛脫下外套。
姑姑掛好外衣,趕緊擦了手給陸騰飛遞過來一條毛巾:“擦擦臉,擦擦臉!累壞了吧!走了那麼長的路,而且那麼多的人,船那麼擠。你歇着,坐坐!靠會兒!閉閉眼睛。”姑姑倒了杯水,又端出滿滿一碗包子,“哎喲,包子都涼了,我再熱熱吧!”
“小陸,這幾年在日本還習慣吧,那裡的氣候、飲食還可以麼?”姑姑又問道。
“吃的、住的到還可以,只是太思念家鄉”,他喝了一口茶。
“在日本,就已感到戰爭的緊迫,沒想形勢變化的那麼快。”陸騰飛停頓了一會又說道。
“是哈,這三個月戰火不斷,家裡的糧食吃光了,你姑父這兩天去碼頭給洋商幹活,家裡的生計就靠他一個人維持着。你表弟戰前去了重慶,由於戰爭不斷,也已失去了聯繫,也不知現在他咋樣了。”說着姑姑眼淚又止不住往外溢。
陸騰飛有個表弟叫小龍,也就是姑姑的孩子。
見姑姑傷心不已,陸騰飛安慰道:“表弟福大命大,會逢凶化吉的,姑姑你放心吧,沒事的。”
姑侄倆聊了一會,姑姑準備晚飯,等姑父回來,他們一起進餐,餐桌上他們互訴這些年各自的經歷,用完餐後姑姑領着陸騰飛到爲他準備的房間。爲他鋪好了牀被,這時他姑父就進來了。
“小陸,回來有什麼打算沒有,要不明天我領你到碼頭串串,現在是戰爭年代,工作不好找,看看能不能在洋人職業裡找到一份工作,那可是鐵飯碗哈,日本人不敢去搗亂。”
“你看你,一輩子沒幹過活似地,陸騰飛剛從國外回來,一路勞累,也不讓人家休息幾天,就把人往外攆,要去你自己去,別拉我的侄兒去受罪”姑姑爲陸騰飛辯護。
“沒事,今天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就生龍活虎了,我跟姑父去碼頭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份工作,不然家裡吃什麼。”
說罷,姑父他們道了晚安就出去了,讓陸騰飛好好睡上一覺。
上海,這座年經的城市,現在已經疲乏了,他無力的躺在黃浦江的懷抱裡,往日那種車水馬龍,一片喧囂的氣象已經一去不復返。每一棵樹,每一條街道,乃至每一個人的臉上都佈滿了一層陰霾。
第二天,陸騰飛和姑父來到了碼頭,這裡屬於英國實力範圍,沒有日本兵巡邏,那裡有不少的中國苦工,雖然在這幹活明顯是*裸的剝削關係,而且貨物搬運的活有苦又累,但對兵災連年的窮苦人民來說,至少有活來幹,吃虧就吃虧吧。
他靠着留學證書找到一份臨時工作,即輪船的點貨員,這份工作雖然工資低,在當時已是很難得的了。
這幾周,陸騰飛每天早上和姑父去碼頭,晚上又一起回家,在這段相對平靜的時光裡,陸騰飛始終想念着父親,大街上不斷更新的又關於戰爭進展的宣傳單,令他一次又一次的寢食難安,“皇軍11月4日攻克蘇州,11月10日佔領無錫,11月23日在江陰挫敗**……”
他無數次在夢裡見到父親,“父親在槍林彈雨中穿行,臉上沾滿了灰泥,身上染紅了鮮血,那雙鷹一般的眼睛堅定地看着前方驚恐萬狀的敵人,突然一棵可惡的炮彈落在他的身榜,爆炸濺起的灰塵模糊了一切,當父親應聲倒下的那一瞬間,他的夢就被驚醒了,”他猛地坐了起來,纔回覺過來原來是個夢,發現額頭上浸出幾棵露珠大小的冷汗,他回了回神又躺下,蓋好被子,但已無法入睡,每每噩夢之後,接踵而來都是漫長的胡思亂想。他把夢裡的情景告訴姑姑,姑姑每次都安慰她不要多想,那隻不過是個夢,他父親會沒事的。
事情平沒有向他們想象的那樣一番風順,**的戰鬥力已經慢慢的被屢戰屢敗現實所蠶食,日軍肆無忌憚的發動南京戰役。噩耗終於轉來。
這天早上,陸騰飛像往常一樣和姑父去碼頭幹活,如果在往常的話,這麼大早的天,街上行人稀稀疏疏,還沒有幾家鋪子開門營業,只有幾個日本兵在路障旁睡眼朦朧的靠在木柱上等着換班,可今天街上早已沸沸揚揚,囂鬧得像炸開了鍋,古樹下、石橋邊,三三兩兩的人羣圍成一圈,手裡拿着一張報紙,評評點點,比比劃劃,像是討論着什麼重大的新聞,報童搖晃者手中的報紙,迅馳的穿梭於人林之間,高呼着“外號、外號,特大新聞,日軍攻打南京城今天打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