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醫院,燈火通明。
衆多輛豪車停駐樓下,周邊不時有穿着黑色西服面孔冷漠的男人巡邏,整棟VIP樓都沉浸在一片緊繃又沉重的肅靜當中。
有普通住院部的家屬經過VIP樓附近時每次都會被這陣仗驚到,忍不住側目。
已經是爆炸案發生的第四天。
“那兩個VIP病人還沒有醒嗎?”
“是啊,你看那氛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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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鳶感覺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場冗長的沉睡當中,怎麼睡都睡不夠。
她又做夢了,許多個夢。
但都不再是陌生的場景,而是她先前夢到過的那些。
她一時出現在雨夜,一時又回到火場。
還有,那個懸崖——
在江城取景地拍戲時,她做過的那個夢,她夢見時硯直直的朝着懸崖邊去,然後慢慢張開雙手,掉下了懸崖。儘管這個夢間隔已久,卻讓她印象深刻。
當時的盛鳶以爲自己之所以會做這樣一個夢是因爲劇本里面有時硯這麼一段情節,但距離殺青結束過去了那麼久,她怎麼還會夢到呢?
和第一次夢到時的結果一樣,盛鳶再一次沒有攔住時硯,眼睜睜地看着時硯的身影墜落,在情緒崩潰之際,天旋地轉,她再一睜眼,眼前已經更換成了另外的畫面。
電閃雷鳴的夜晚,她穿着沾染上鮮血的白裙子,這一次她沒有站在樓梯口,樓下也沒有躺在血泊之中的男生。
因爲男生就站在她的面前。
盛鳶手持着一把尖刀,有溫熱的液體順着刀身流到她的手上、裙子上,地板上,滴答滴答作響,而刀尖的那部份陷進了他的身體裡面。
她擡起頭,看到時硯也正在垂眸看着她,他眉宇微蹙,眼眸中漆黑一片,冷清的面龐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就這麼淡淡地看着她,薄脣因爲失血過多變得蒼白,他動了動脣,似乎是想要開口說什麼。
盛鳶幾乎是驚恐又無措地鬆開了刀柄。
……原來裙子上的血真的是時硯的,是她弄出來的,是她,拿刀捅傷了時硯。
“對不起,對不起……”
她不可置信往後倒退了兩步,像是根本接受不了眼前這個事實,邊掉眼淚邊道歉,她對時硯說,對不起,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她不想的,她真的也不想這樣的……
盛鳶無比崩潰地抱住了自己的腦袋,整顆腦子都是亂的,快要炸掉了。
然後倏地——
她猛喘一口氣,睜開了雙眼。
入目是潔白的天花板。
所有感官在這一秒鐘全部恢復正常,外界的空氣流動聲,說話聲,灌入耳中。
手裡拿着數據記錄表的女護士看見甦醒過來的盛鳶面露欣喜,她當即出去喊醫生,“醒了……醒了!盛小姐醒了!”
原本安靜的病房裡響起各種腳步聲,全部聚集到了盛鳶的牀邊。
“小鳶”離得最近的是盛母和盛父,盛母的眼眶發着紅,盛父臉龐上也透着愁容。
“……媽媽,爸爸。”
盛鳶嗓音有些啞。
聽見女兒的聲音,盛母的眼眶更加紅了一些,擡手捂了下嘴,盛父欣慰地欸了聲。
不止是盛母盛父,盛鳶視線轉移,看到了堂哥盛岐,大伯父,大伯母,還有前不久回江城參加祭祖時見過的三叔三嬸,還有——盛屹和盛嵠堂哥。
所有人都來了。
“再不醒,你要嚇死你哥我了。”
盛岐看着盛鳶,重重鬆了口氣,英俊的面龐上有明顯的擔憂。
旁邊的盛屹與盛嵠也是眉頭緊蹙。
雖只有“一面之緣”,但在盛鳶的印象中,這兩位雙胞胎堂兄都是英挺精神的形象,只不過此刻眼前的二人顯然發生了不小的變化。
總是一身筆體西裝內斂謹慎的盛屹襯衫領口出現了褶皺,而盛嵠原本往後揚的頭髮也是沒有被規整抓過的狀態,就這麼隨意的垂在額前,張揚肆意的氣場低落了好幾個度。
盛鳶衝他們小聲的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穿着白大褂的女醫生爲盛鳶做完檢查,將聽診器掛回自己的脖子上,轉身笑着對盛母和盛父說道,“盛小姐身體沒有大礙了,她被保護得及時,有點輕微腦震盪,多休息休息就沒事了,目前還需要留院觀察。”
女醫生是主治醫生,她身後還站着幾個醫生,有男有女。
盛鳶半靠在牀頭,在看到其中一位男醫生時有些意外,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這位醫生的名字叫封行,但這位封醫生不是江城人任職於江城醫院嗎,怎麼會出現在京市?
似乎是察覺到盛鳶的視線,封行擡起眼皮望了過來,與盛鳶短暫對視後,他禮貌性地微微頷首,嘴角抿出一個溫和的微笑,他臉上戴着黑框眼鏡,五官周正,渾身透着一股書卷氣。
檢查結束。
所有醫生告辭出去,浩浩蕩蕩地出現在走廊裡。
主治女醫生與封行並肩而走,摁了向下的電梯按鈕。
在等電梯期間,跟在女醫生身後的兩個明顯是實習期的醫生小聲討論起來,話語間滿是疑問。
“爲什麼剛纔樑醫生要說盛鳶小姐無礙呀,盛鳶小姐並沒有受什麼外傷,只是有些輕微腦震盪,可是她卻足足昏迷了三日,這明顯有些……不正常。”
“而且我覺得,盛鳶小姐有點不像是——”
女主治醫生就是樑醫生,但不等他們把話說完,樑醫生身旁的封行直接回過頭來——
戴着黑框眼鏡的男人目光無波無瀾地掃向小聲討論的兩個實習醫生,明明也沒有任何情緒不虞的跡象,只是靜靜地看着他們,但兩個實習醫生愣是被看得頭皮麻了一下。
然後封行什麼也沒說,很快收回了目光,但他們卻感覺後背有一股凜意騰昇爬上。
電梯上來了,裡面一個人都沒有,所有醫生上去,電梯很快達到樓層,門打開後,封行帶着自己的人率先離開了電梯,往另外一個方向離去。
樑醫生臉上努力維持的淡定終於繃不住了,她瞪向兩個給自己闖禍的實習生醫生,心裡開始很是後悔自己幹嘛要爲了教授的人情帶上這兩個實習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