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半空的白侯,全身真氣流轉,無匹的真氣在他的周身形成一道淡淡的護體氣罡,身法也是在那一刻施展到了極致,極的向後退去,即使是強大如他,也不敢再往前一步,哪怕是隻差一丈,他便能夠踏上城頭。
而南宮飛也是在箭矢即將臨身的那一刻,施展霓凰身法,迅的向後退去!
“趴下!趴下!”白侯爺邊退邊是厲嘯着說道。
他的話音剛落,九道山莊的莊丁,也是一同舉起了火把,將一臺臺火廂車上的引線點燃,隨着一條條引線點燃,難以計數的火箭便是帶着厲嘯,衝出了廂車,朝着城外射了出去。
廂車中射出的火箭更多,每臺廂車至少有着百支箭矢,數十臺的廂車一齊怒吼,那裝在廂車中淬毒的箭矢在火藥筒的推動之下,彷彿是數以萬計的獸王同時出怒吼,那厲嘯聲震動天地!
百虎齊奔!皇朝軍隊中配備的殺敵利器!
每根箭矢上都綁縛着一個火藥筒,將這些箭放入竹筒之中,竹筒之中的引線連接着箭矢上的引線,再將各個竹筒中的引線串聯變成一束,只需點燃這一束引線,便能引燃綁在箭矢上的火藥筒,藉助火藥筒那巨大的推力,將箭矢射出去。
這類的火箭也可分爲很多種類,比如三支箭矢的神機箭、五虎出穴箭、七星箭、九龍箭、由十支箭矢組成的火弩流星箭、二十支箭矢組成的火龍箭、二十五支的羣鷹逐兔箭、三十支的長蛇破陣箭、能同時射四十九支箭矢的羣豹橫奔箭,以及一百支箭矢組成的百虎齊奔箭。
而現在廂車射的,便是那百虎齊奔箭。火箭如同下雨一般,出呼嘯之聲,在如此密集的箭雨之下,武林盟的人根本避無可避,許多的人身體還有衝鋒,但是身上卻已經佈滿了箭矢,而且在箭頭之上,還淬有劇毒。
這一輪箭雨下去,不知道又有多少的武林豪士死在這衝鋒的路上,他們沒有衝鋒陣型,沒有護盾,僅憑着一具血肉之軀去抵擋,這更讓百虎齊奔箭揮出了最強的殺傷力。淬有劇毒的箭矢,幾乎是射中便死,擦着便亡!
北門前,血流成河,伏屍遍野!
在冷兵器交戰的時候,或許這些武林豪士論單兵作戰能力,都是所向披靡,是一等一的高手,但是在面對只有兩軍交戰中才會出現的集束式火箭時,他們即使是修爲再高,也只有死路一條。
夕陽如血,屍積如山,銷煙之間,間或有着一聲聲有氣無力的虛弱呻,吟,那一具具身中數箭,甚至十數箭的屍體,靜靜的臥在那裡,他們死不瞑目,他們憤怒不甘,他們驚恐萬狀,但是無論他們臨死前帶着何種情緒,來年他們也都將化爲一堆枯骨,一捧黃土,那血肉的精華將被吸進大地,明年的這塊地方,草地將會更加蔥蘢。
武林盟的人終於再次退卻。再一次的死裡逃生,已經讓他們生不起任何的怒氣,一個個耷拉着腦袋,士氣跌到了谷底,他們終於明白,有時候僅憑着血氣方剛,僅憑着悍不畏死,並不能真正的取得一場戰爭的勝利。
真正的戰爭,遠遠不是江湖中的好勇鬥狠!雖然他們一個個都自詡見慣生死,自詡將生死置之度外,但是直到真正看到身邊一個個最親近的師兄弟,最敬重的師門長輩毫無還手之力在絕望中,在不甘中死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他們才真正的明白,戰爭遠比尋常的好勇鬥狠令人恐懼。
戰場是修羅場,是屠宰場,是絞肉機!絕不是一對一的廝殺,沒有誰會對你拱手作揖,也沒有人會跟你講仁義道德,更不會規定不準用暗器,不會規定下了擂臺便算輸。
華山掌門頹然的坐在那裡,雙目空洞,胸膛劇烈的起伏着,他從沒有見過如此慘烈的場景,如此多的武林豪客,連對手的身都沒有走近過,便被火光吞噬,被箭雨湮沒!再強的修爲又能如何?再好的武功又能如何?在真正的戰爭面前,個人的武力再強,也顯得微不足道。
整個北門一片寂靜,兩次衝鋒後留下來的人,已不足兩千,數次的失敗,已經讓他們心灰意冷,萬念俱灰,萌生不起任何的戰意。
“我要回家……”一名二十多歲的武當弟子目光渙散的癱坐在地上,他的頭凌亂,臉色蒼白,嘴裡輕輕的唸叨着。在衝鋒的過程中,他親眼看到自己的師兄爲了護住他,被十幾支帶着火光箭矢射進了整個身體,胸部,腹部,大腿,甚至是師兄的頭部。
師兄的臉血肉模糊,猙獰萬分,甚至在死時,他的眼睛也瞪大得如同銅鈴,師兄死時的那種猙獰,將會是永遠縈繞在他心頭揮之不去的惡夢,雖然師兄死得悲慘,但是他卻生不起任何爲師兄報復的**,不是他慫,而是戰爭太恐怖了。
當千千萬萬的箭矢,在他的耳畔出厲嘯,擦着他的跡,耳際呼嘯而過,當那火雷在他的身邊爆炸,一條條斷臂飛到他的身上,一股股溫熱的鮮血噴在他的臉上,一束束的腸子從肚子裡流出,還在冒着熱氣微微蠕動的時候,報仇的**,早已被恐懼所湮沒。
在這一刻,沒有人會認爲他是慫包,他身邊的人聽到他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只是靜靜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各自低頭!他還年輕,他不想死,他要回家,這很正常!
看着遍地的屍,看着那亂箭叢生之地,看着遠處的九道山莊,白侯爺的目光如電,但是最終卻是化爲了一聲沉重的嘆息。
南宮飛卻是雙手負在背後,目光如電的凝視着九道山莊,心裡同樣生出一種無可奈何的悲苦!
“白侯爺,我受不了了,我要離開這裡!”突然間,一名武林人士猛的站了起來,朗聲說道。
他說完這一句之後,許多人也是紛紛的站了起來,雖然他們並沒有說話,但是目光中的那種懇切,早已說明,他們都心存了要走的意思。
白侯微微的嘆了口氣,事情展到現在,已經沒有再攻打九道山莊的必要了,接連兩次攻擊失敗,武林盟的士氣早已跌落到了谷底,就算是強行衝鋒,鬥志全無的這些人,也不過是一具具的行屍走肉,最後白白的死在衝往九道山莊的路上。
正要揮手讓他們離開的時候,華山派的掌門卻是站了起來,他的目光中閃爍着厲芒,說道:“這麼多武林同道葬身在此,你們就這麼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你們對得起他們麼?不踏進九道山莊,不滅了那幫畜牲,你們就算是離開了這裡,便會心安麼?”
崆峒派掌門也是說道:“不錯,已經到了這種地步,武林盟與九道山莊已是不共戴天,哪怕是飛蛾撲火,我武林盟也要撲進九道山莊。死在這裡的數千英魂,還未遠去,他們還在眼巴巴的看着我們爲他們報這血海深仇,你們就這麼離開,對得起數千未去的英靈麼?與其以後苟延殘喘,永遠的生活的悔愧之中,不如現在放手一搏,即使是死,也死得堂堂正正,磊磊落落!”
華山派掌門與崆峒派掌門的一番怒斥,讓在場的武林人士沉默了下來,但是還是有一位武林人站了出來,說道:“螻蟻尚且偷生,在九道山莊的火器之下,僅憑我們這些血肉之軀,根本不可能打進九道山莊!我**文不是懦弱,而是惜命,不想飛蛾撲火般的壯烈。”
“不錯!這具身體是父精母血凝成,我李文山也不想如此糟踐,加入武林盟,爲攻打九道山莊二次衝鋒陷陣,兩次死裡逃生,已經算是我爲江湖武林盡了力。”另一人也是附和着說道。
“諸位,你們兩次爲攻打九道山莊拋頭顱,灑熱血,的確已經是盡了你們最大的努力,武林盟會永遠銘記住你們今日的功德,即使是那些死去的英雄們英靈未遠,你們力拼到這種地步,想必也不會怪你們的。”一道聲音緩緩的傳來,正是萬劍山莊的厲騰帶着剩餘的武林人士走了過來。
“如果早知道無法打下九道山莊的話,他們也不該這麼拼死往前衝,枉丟了一口性命。”與厲騰並肩起來的卜鷹,臉上也是有些懊悔的說道。
“各位掌門,我們還是都散了吧!再拼下去,也無非是個死,那些人死了也就死了,至少他們的死能夠證明九道山莊是有多麼的強大。“卜行也是走了過來,扼腕的說道。
崆峒掌門冷冷的大笑起來,轉而便是聲色轉厲的說道:“我是真沒想到,在大戰之前,你們卜家莊口口聲聲說什麼要當先鋒,率先攻進九道山莊,現在你這個老匹夫一遇到攻擊不順,就打退堂鼓,看來,之前我還以爲卜家莊各個都是血性男兒,原來是我太高看你們卜家莊了。”
卜行一臉無恥的說道:”現在不是時勢不同了麼?誰不惜命啊!那些未遠的英靈,雖然是想我們這些未死的人能夠重聚力量,一舉打進九道山莊,也好讓他們的血不白流,命不白丟!但是這九道山莊實在太厲害了。
我卜行可是被他們嚇破了膽子,你看,被嚇破膽子的可不止是我卜行,還有李大俠,洪大俠,還有那麼多江湖中聲名赫赫的大俠,少俠們。正如那位洪大俠所說,螻蟻尚且偷生,命可是我自己的,所以我寧願營營苟苟的活下去。大不了以後我在陰曹地府見到那些先死的英靈們,我躲着他們走就是了。”
“夠了,卜行,你這個老傢伙,你不就是想唱戲給我聽麼?“**文臉色鐵青的怒聲說道,卜行話裡話外的意思,只要不是傻子,誰都能夠聽出來,特別是他還故意將大俠兩個字咬重,他要是再聽不出來,那他也算是白在這世間走一回了。
”好!今日我**文就跟九道山莊死拼到底,大不了一死,也全了我洪某人大俠的聲名,日後在陰間見到那些先死的英雄,我也能夠堂堂正正的站在他們面前,不必要再躲着他們走。”**文朗聲說道。
話說到了這份上,其他的人就算是心裡還存着想離開的念頭,此時也不敢衆目睽睽之下離開了,畢竟能夠在那兩輪衝鋒中活下來的人,都不是什麼江湖中毫無名氣的人。
卜行此時也是咧嘴一笑,朝着**文拱了拱手,說道:“洪大俠,李大俠,剛纔得罪了,但是你們也應該知道,九道山莊不滅,暗河不除,日後的武林將絕無安寧之日。”
**文瞥了卜行一眼,冷哼了一聲,儘管臉上表現出不太高興,但是心裡卻對這個卜老頭生不起任何的怒意,反而更加堅定衝進九道山莊的決心,他甚至暗暗誓要在衝鋒的路上,將這個卜老頭比下去,用行動來賺回自己的面子,挽回他在江湖中的聲譽。
崆峒掌門此時也是明白了卜行的用意,走到卜行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還是你這個老傢伙有辦法,之前倒是我誤會你了。”
卜行說道:“只要能夠打進九道山莊,我卜行受點小誤會也算不了什麼!說句自私點的話,熊盟主於我卜家莊有大恩,不滅了九道山莊,我對不起熊盟主!”
南門與北門的兩處人手匯合在了一起,白侯爺清點人數之後,竟是現這兩次的衝鋒,竟然死傷過了大半,一萬二千多的人,除去重傷中毒者外,能夠再戰的已經不足五千人。雖然重聚了戰力,但是兩次衝鋒所造成的慘敗,已經令武林盟的士氣跌落到了谷底。
白侯爺心情沉重的安排人放哨,以防九道山莊派人夜襲!現在武林盟新敗,人心渙散,已無法再戰,只能令所有人暫行歇息,任何人沒有他的允許,不得擅自踏進九道山莊火器覆蓋的範圍一步。
他和剩下的幾大掌門以及幾位副盟主在安排好衆武林人士之後,走進了臨時搭建起來的帳蓬內,準備重新研究戰略。
但剛剛進入帳蓬,衆人的神色都是跨了下來,在外面的時候,當着衆多武林羣豪的面,不能露出過多消極的神色,但是進入帳蓬之後,便是一個個的唉聲嘆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