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聽且刺耳的車輪聲終於安靜下來。
張子揚慢慢走下去,擡起頭,眼前那牆又斜又高,居然似拱形一樣由下自上傾起,幾乎庶住了頭頂上全部的藍天。
“軍爺!是我呀!”小個子自車上跳下來,滿臉諂笑的衝了過去。與守城的軍士搭起話來。
身形矮小瘦弱,細長的刀條形臉,鼻子十分堅挺,兩頰卻深深陷進去。雖長得並不難看,但無論怎麼看,都是一副猥瑣的模樣。
霍剛!張子揚初聽這名字時,還以爲對方會是一個壯漢!
“我的小爺,你怎麼又跑出來了,還未到地方呢!”霍剛說完謹慎的又向四周看了一眼,這纔將他重新拉進了車內。
“還要多久?”張子揚問道。
“快了!”霍剛滿臉笑意地回答着。
這是他第十八次回答自己這個問題。
這傢伙,永遠是一副笑臉,永遠是一副巴結人的模樣。
張子揚實在想不明白,如此一個人,要如何來保護自己。
馬車又再繼續向前而行,這一次果然很快。不過三個時辰而過,馬車穿過城鎮,又來到了另一處高牆之上。
霍剛找來兩件破衣,自己一件,又遞給張子揚另一件:“張爺!一會兒進了城,千萬莫要招惹事非。一切但只聽我的吩咐,可明白嗎?”
張子揚點了點頭,拿起那衣服,還未到近前,一股惡臭便自上面傳了過來。
穿上之後,有許多地方竟然是破爛的,還有不少是打着補丁勉強縫合上去的。
“這是什麼衣服?”張子揚問。
“當然是乞丐的衣服了!”霍剛道:“在整個聖國裡,只有乞丐纔是最不會被人懷疑的。而且我在裡面還有位兄弟,是丐幫中極有地位的,我早已與他說好了的。”
“乞丐?”張子揚苦笑了下。當年即便差點餓死,他也未曾向他乞食過一次,想不到今時今日卻還是逃不過這該死的宿命。
二人換好衣服,霍剛領着他繼續向前而行,快到城門處時,立即彎起腰,裝作虛弱之極的樣子向前走去。
與之前的城牆一樣,是呈彎曲形的城牆,也不知那些人是如何建造出來的這東西。只是這一次卻不同。張子揚向兩邊望去,竟然直直的,完全看不到盡頭。
城牆之外,亦是沒有半點雜草樹木,二人還遠在數十丈開外,便已經被城上之人發現了。
好在城下亦同樣是些衣衫襤褸之人,一個個面黃肌瘦,半睡半昏的彼此倚靠着。
“我們再呆一個時辰便好!”霍剛向他解釋道:“每日裡這個時辰,城門都會大開,放從漢國逃難進來的人進去。”
“好大的城!”張子揚擡起頭,雖然已是黃昏時分,自己與城牆根下尚有十餘丈的距離。但頭頂處,已見不到半點陽光了。
“張爺!”霍剛將頭湊過去輕聲道:“告訴你個秘密。外面有幾個城遠遠互相守望。其實內裡,他們便建這個世上最大的城牆,將自己的疆土完全圍住。經過這幾年不斷連接,如今這城牆,已足有萬里之遙了。”
“萬里!”張子揚又向着兩邊極力望過去。果然,遠遠的一道小小的黑影,完全沒有盡頭的樣子。
這麼高的城牆,再加上那麼遠,除非似劍宗那般可以飛空,否則,大聖殿已立於不敗之地。
一個男人自遠處慢慢走了過來,站在他們面前道:“二位,可是要進城?”
這男人同樣是穿得破衣爛衫,只是腳下卻穿着一雙上好的皮靴。
霍剛問道:“兄弟有好門路?”
對方點了點頭:“每個進去的漢國人。都會審美觀點先安置在廢區之內,然後由大夫專門來檢驗,待沒什麼隱患與惡病時纔會放進城中。”
見二人都瞪大了眼睛,完全沒有任何表情,那男人忽然將頭湊得更低一些:“我識得裡面的代夫。只要一點點和費用,便可以一日之內通過。兩位想必還不知道吧,那廢區之內到處皆是死屍腐骨,待得久了,便是沒病,亦要生出病來了。”
霍剛點了點頭,隨即自身上掏出一錠銀子來:“我們身上一共便這麼多了。這位兄弟幫幫忙,只要快些進到城內去,便是再多些亦無妨。”
那男人初時見他們穿得破舊,只道是窮苦主兒,沒想到居然出手如此闊綽,頓時整張臉都綻開了,接過銀子滿臉笑意的將他引向另一撥人羣處。
那一邊卻是幾個衣着華麗光鮮的人聚坐着,見到二人到來,不由得臉上都生出鄙夷之色。
張子揚奇怪道:“你當真要給他錢?”
霍剛望着不遠處那羣有錢人,笑道:“若不給他錢,他如何會將我們引來這裡。只要進了城內,我們的錢會更多。”
張子揚點點頭,想不到行者公會的守護者居然會是這般無賴,與康秀那個在五行教內長大的傢伙幾乎沒什麼兩樣。
大門緩緩打開了,自裡面走出一隊黑甲軍來:“都快些,你們只有一柱香的時間!”
“都讓開些!”之前那男人推開衆人,將手一伸,卻是先引着那些有錢人先向裡面走去。
後面的人雖然着急,但一看到那些黑甲軍身上的長刀與背上的流星錘,立即便沒了底氣,只好耐着性着慢慢排在後面跟上去。
張子揚與霍剛兩個因爲之前給的錢不少,因此這男人倒是格外優待,在那羣豪紳之後,立即便也緊隨着走了進去。
城門之內,居然還有七八丈寬的距離。再加上城門外多出的那一丈有餘,這城牆,不要說既高又長,便是厚度亦足有近十丈的距離。
城內兩邊各自站滿了兩隊人,一隊引着張子揚等人,一隊則帶着那羣穿着破舊的人轉向了另一邊去。
張子揚停下來,小心的回過頭去。在他身後不遠處,一個戴着斗笠的人正遠遠的隨着另一羣窮人走向另一邊。
“那傢伙很可疑!”霍剛走過來亦輕聲道:“尋常人因着天性多少,便是沒有修煉,體內亦或多或少有些靈力。但這傢伙,身上半點靈力也沒有。”
張子揚點了點頭:“一路之上,總是覺得有人在身後跟着。”
“二位爺!”那男人此時自遠處跑了過來,向着二人施了一禮:“代夫早已在那邊等着呢。用不了一個時辰便可以了。我們還爲二位安排了間上房,稍留一晚,明日便可以自由進城了。”
霍剛滿意地點點頭,又自懷中掏出一大把銅錢來塞入對方懷中。
那男人的臉幾乎已完全合不回原狀了,笑着道:“兩位爺,我們這裡不僅有上房,還有上等的姑娘。二位若有興致,小人這便去做好安排!”
霍剛道:“不必了!我們要先進了城再說!”
“這個自然!二位儘管放心便是!”那男人笑着又急匆匆跑向遠處佈置去了。
“你倒是帶了不少錢嘛!”張子揚冷笑着道。
“我一分都沒有!”霍剛一攤手:“不過……別人的身上倒是不少。”
見張子揚不明白,霍剛只好再稍做解釋道:“張爺可否聽說過隔空取物!”
“在那邊……”張子揚還未回答他,遠處一隊黑甲軍已衝了過來。
“被發現了!”張子揚心中一動,剛想動手,卻被霍剛拉住了。
“啊——”遠處一聲慘叫傳來。
這隊人只是愣了一下,立即又向着遠處跑了過去。
“怎麼回事?”一個頭目走過來大聲喝問着。
那人似乎有些身份,剛一問話,立即跑過來一個士兵道:“稟夫長!剛剛那羣人中混入了漢國的奸細。傷了幾個弟兄,如今向城裡逃去了。”
“嗯……”那人點了點頭,轉過身又看了看張子揚與霍剛二人。
“夫長!”之前那男人突然擠了過來,滿堆笑着:“這二位可是貴客。在下亦可保證,絕對與奸細沒有半點關係!”
霍剛走過去,又自懷中掏出一大塊金子出來:“軍爺,我們兩兄弟逃難至此,您行個方便,絕不會給您添麻煩的。”
“嗯?……”那頭目眼中一亮,飛快地將那黃金揣入自己懷中,隨即一揮手,遠處立即跑來一小隊人。
那頭目大聲喝道:“這兩個是漢國來的奸細,給我立即押入大牢,詳加審問。”
“果然被發現了!”張子揚深吸口氣,雖然如今體內沒有半點靈力,但卻還是準備拼死一戰。
霍剛卻死死地拽住他,竟大喊着蹲了下去:“冤枉啊,我們可是安份之人,連壞事亦不敢多做一件的。”
張子揚正在奇怪間,頭頂上已傳來破空之聲。
猛一低頭閃躲過去,卻被霍剛拉着向下一倒,失衡之下立即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那些士兵們只道是自己這一下打中的呢,順勢將二人捆了個結實,押向遠處的大牢。
“夫長,這……您這……”那男人支吾了半天,見那頭目始終如未聽聞一般,只好長嘆一聲轉身離開了。
大牢很寬敞,裡面的囚犯不少,但還是有少地方是空着的。
二人被單獨關在了最裡面一處地方,空蕩蕩的,遠處隔着三四間處地和三兩個正滿身是血昏死在地上的牢犯。
“你不已做好妥善安排了嗎?”張子揚冷笑着:“卻原來是安排進了大牢中去。”
“我哪知道那傢伙如此貪心!”霍剛一臉無辜的解釋道:“他分明是看我身上有錢,想多窄些出來。偏又那傢伙惹了麻煩,正好給他藉機發難。說來說去,還是那個混進來的奸細,若不是他,我們此刻早該摟着三四個美嬌娘快活呢。”
“背後說人壞話,可不好哦!”一個清脆的聲音在身邊響起。
二人轉過身去,一個面相英俊的少年正站在面前。
這少年長得脣紅齒白,鼻樑平直伸出,兩隻嘴角微微揚起,與圓滑如蛋一般的臉上形成鮮明的對比。
若非對方身男裝,絕對是一個讓人失魂的佳人。
饒是如此,還是看得霍剛猛嚥了下口水:“你……你便是之前跟蹤我們的那人。”
“我從未跟蹤過你們,是你們自以爲我在跟蹤你們罷了。”那人笑着道。
張子揚問道:“你是如何進來的?”
“錯了!”霍剛搖了搖頭,搶過話來問道:“應該是你混進來到底想要如何?”
“如何?”少年笑着:“自然是放你們離開。難道還會是……殺了你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