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妖怪只長着一隻眼睛,又大又圓的印在額頂處,此刻頭向前探出足有三尺多長,而那隻眼睛亦突出在外面,好似變了形狀的圓球一般。
在這妖怪身邊,還站着一個身細頭大的妖怪。他的耳朵不大,但卻一層層環繞着,好似鬆籽一般,此刻亦正不斷的顫動着,如同會動的飛蟲。
“張公子!”那長眼的妖怪說道:“你說你想找一個女人是吧?”
“沒錯!”張子揚點了點頭。不過臉上卻沒什麼好高興的。
因爲這兩個妖怪看到的,並不一定便是自己要找的。而最重要的,是這世上,除了男人,就是女人。
果然,另一個長着怪耳的妖怪搖晃着腦袋道:“這幾個女人真奇怪,連走起路來都輕得似鬼一般。”
銀蛇在一旁罵道:“那是她們修爲深,步履輕浮,笨蛋!”
“幾個女人?”張子揚皺了下眉頭:“我只要找一個便可以了。”
“是很多個,哈哈……”長眼睛的說完怪笑兩聲,居然自口中流出口水來。
見二人一臉古怪,銀蛇忙解釋道:“二位高人不要誤會。我們這裡,便只有這傢伙喜歡女人罷了。”
“出城了,她們出城了,嘿嘿……”那長眼的怪笑着,口水更是沿着嘴巴直滴到地上來。
“我們走!”張子揚說完,向衆妖道了別,轉身便要向外走。
“大哥!”劍十四急道:“不過是一羣女人罷了。你真的要跟着她們走?”
“總比跟着一羣男人強!”張子揚說完,展開身形向前跑去。
這些天來,他一直利用這兩個可望遠聽遠的妖怪幫自己查探近處的情況。
每一次,都是三五成羣的男人們在城內打探他們的下落。
只有這一次,卻是一羣女人聚在了一起。
他實在沒什麼耐心再等下去了。與其坐在這裡乾等,倒不如直接衝出去尋找。
二人順着之前那兩個妖怪指明的方向追趕。果然沒多久,便見到地面一陣凌亂的蹄印,前方塵土飛揚而起,眨眼便又消失不見了。
二人展開身法全力追下去,雖然體力已恢復不少,但對方騎的卻皆是快馬,連趕了兩三個時辰,卻還是隻能遠遠地跟在後面吃塵土。
“大哥!——”劍十四已累得滿身是汗開始抱怨了。
“繼續追!”張子揚深吸口氣,又再次向前跑去。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久到他似乎都已經快忘了那種感覺。
他們三個人與所有人一樣,逃避亂軍的追趕。
他們一直在跑,那條路,好似永遠沒有盡頭一樣。
而那麼用盡全力的跑,亦好似永遠不會休止一樣。
停下來的,全都被後面的亂軍殺死。
摔倒的,亦會被後面的同伴踩成肉泥。
他們從未停下來過,更沒有跌倒過。
於是他們活了下來。
跑了多久他已經記不清了。
他唯一記得的,便是眼前的太陽,出現了又消失,消失了又再次出現。
一次又一次……
張子揚停下來,雙腿已累得有些麻木,一時間竟然無坐到地上去。
遠處的馬匹正停下來晃動着。幾十個清一色綠衣女子此刻正席地而坐吃着乾糧。
她們便是連吃飯的速度亦很快,看樣子並不會休整多久便要立即再次上路。
“大……大……”劍十四喘着粗氣,當那羣女人準備上路時纔剛剛跑過來。
望着對方遠處的身影,卻已是累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你識字嗎?”張子揚突然問。
劍十四愣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
張子揚卻又點了點頭:“我再追一段,沿途我會留下標記,你只需照着跟上來便是。”
“大哥!——”劍十四大聲叫着:“你……你不會真的看上那羣女人了吧。”
“只是無聊而已。”張子揚說完,晃動了下身體,再次展開全力向前跑去。
好在馬也會有累的時候。這一次,她們卻並沒有跑多遠,很快便在一家小店住下了。一邊餵馬,一邊找了幾間上房走進去。
此時天色已是大黑,小店之內燈火昏暗,店主與夥計都是哈欠連連,看起來她們似乎是要在此歇息一夜了。
張子揚在店外找了個僻靜的所在,倚着牆角避風處亦坐了下來。
他也不明白爲何一定要跟着這羣女人。只是心中忽然覺得要跟着她們不可。
又或者,是他真的希望在這羣女人之中,會見到自己希望見到之人。
閉着眼睛睡了一會兒,亦不知過了多久,明月高懸,懶懶的將光映在身上,連蟲聲都叫得有些輕了。
此時劍十四才自遠處跑過來,見到張子揚,卻再也支撐不住了。在直連滾帶爬的費了好半天勁才總算來到近前。
“快些睡吧!”見他還要開口,張子揚卻打斷了對方,指着身後道:“她們休息不了多久的。天一亮,便會再次出發。”
“大哥!——”劍十四嘆道:“她們四條腿的,我們不過才兩條腿而已。”
張子揚沒有出聲,閉上眼睛繼續休息。
劍十四同樣沒了聲音,很快的,頸間一涼,一把長劍已架在了上面。
好快的身法。
張子揚心中一驚。
雖然躲在外面,但其實一直都沒有睡穩。沒想到對方的身法居然這麼快,剛剛纔覺得有些不對勁,想不到一眨眼的功夫,對方卻已先制住了自己。
如今一想,想必多半卻還是因爲劍十四拖着沉得的身體趕過來,弄出聲響驚動了對方。
張子揚睜開眼,劍十四早已被人點倒在地。
遠處三四個身影自小店飛出來,齊齊落在自己面前。
其中一個女人怒道:“淫賊!你好大的膽子,可知道我們是誰嗎?居然敢躲在這裡!”
張子揚擡起頭,毫不在乎的道:“只是路過有些累了,便在這裡休息而已!你們是誰,與我何干?”自從認識了康秀以後,他終於發現,原來自己越來越會撒謊。
“還在嘴硬!”那將劍架在他脖子上的女人道:“之前我早聽他說了。他要等我們明早起程時再繼續跟着。快說,是何人派你們來的。是否那姓羅的傢伙。”
一個像似頭領的人打斷了衆人,指着張子揚道:“那孩子還小,便饒了他吧。至於他嘛,我們是如何對付淫賊的,照做便是了。便算他不是淫賊,一路跟着我們亦不能輕饒了他。”
這女人穿着一身綠色長袍,腰間緊束着一條臂寬的粗腰帶,眉間極寬,鼻樑窄直,雙頰緊縮。不過嘴角卻帶着兩個深深的酒窩,便是說起話時亦會牽扯出來,倒是讓人看了十分舒服。
“放心吧師姐!”那拿劍的向着張子揚冷笑一聲:“我們對付淫賊,是要先削了他一對耳朵,毀他的容貌再說。”
“要打便打,當小爺真的怕了不成?”張子揚氣得大叫一聲,自地上跳了起來。
那女人心中一驚,手上的劍卻被他頂得滑開了。
“倒還有幾分膽識!”那爲首的笑了笑,攔住其他人道:“不如我們來打個賭如何?我若輸了,便放你們離開。你若輸了……”
張子揚道:“我自切掉雙耳便是!”
“好!——”那女人讓其他人都散開,留出一片空地來。自己則與張子揚共同走到中間去。
那女人說着背起一隻手來,只將一隻手向張子揚晃了晃道:“年輕人,別說我欺負你!”
“不必了!”張子揚此時越加惱怒,大吼着衝過去便是一拳擊出。
他雖然功力盡失,但速度卻絲毫不弱,這一拳帶起一陣風聲,向着那女人的頭上直打過來。
那女人笑了笑,頭輕輕一歪,脖子居然扭開了,避開他拳頭的同時,脖子更是蛇一般繞了過去壓在他的手腕之上。
若只是手臂倒還罷了。對方的脖子再細,亦是粗過手腕的,這一下壓下去頓時痛得張子揚一鬆手,整個手臂帶動着身體卻隨之沉了下去。
“大哥!”劍十四不知何時竟醒了,急得在一旁大叫起來。
其他女人卻是一陣驚詫。雖然不過是個孩子,但下手時卻並不輕,沒想到這麼快便醒了過來。
張子揚強咬着牙,反手又是一拳擊過去。
那女人鬆開脖子,雙手一晃,手腕居然同樣柔軟無比,只一晃,便纏在了張子揚的手臂之上。
這一次卻只覺得整隻手臂卻似要斷了一般。
張子揚怒吼着,絲毫不見退讓。張開五指死死抓住對方,另一邊卻仍是一拳直攻了過去。
那隻手剛剛被對方的脖子壓過,本就十分痛不可當了,但此時卻完全拼上了性命,根本不理會其他。
那女人冷笑一聲,手臂再次纏繞過去。
“嗯?”那女人驚呼一聲,卻被張子揚的手腕死死扣在掌心。
“大哥好厲害!”劍十四在遠處鼓掌道。
“崑崙派?”那女人愣了一下,張子揚此時已怒到極點,手上用力便要將對方的手腕捏斷。
一捏之下,卻覺得渾然無力,好似裡面的骨頭完全消失了,自己根本在捏着一團棉花一般。
那女人皺了下眉頭,另一隻手臂鬆開了,一掌狠狠打在他胸前。
他只顧着抓對方的手腕,卻沒想到對方另一個纏着自己的手臂居然說鬆便鬆,這一下倒是真捱了個正着。
張子揚悶哼一聲,倒退了數步。卻仍然死死的站在原地,只是臉色卻變了再變。
“師姐!”其他女人立即涌了過去。原來這女人的手腕上,剛被張子揚抓過的地方已現出五道深深的瘀痕來。
“放心吧,還未傷到骨頭!”那女人一指張子揚,向着身邊衆人命令道:“將他們抓起來,帶回去給掌門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