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髮好似亂草一般向後背起,束成一道馬尾形,雙眼浮腫,嘴脣厚實且向外翻着,皮膚上滿是小坑,若非那滿頭的黑髮,臉上又沒有皺紋,只怕會被當成六十來歲的人。
那人一進門,大搖大擺的走過去,一指張子揚道:“剛剛那屍體,可是你放出來的。”
張子揚搖頭,這人出現之前自己竟然全無發覺,顯然並非善與之輩。
“我勸你還是識相些的好!”那人說完一弓身,身下雖無椅子,卻便那麼半蹲着一樣的坐了下去:“在我秋河面前,沒有人能瞞得過去。”
張子揚問道:“你是何人?”
秋河氣得猛站起來,好半天才又突然重新空坐了回去:“想要激怒我嗎?老子偏不上當。我且問你,你混入劍宗來已有多少年了。這些年近處的墓地被盜,屍身都藏於何處了?是煉了屍怪還是用過之後棄之荒野。”
他說第一句時,張子揚還着實嚇了一跳。待說到後面,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對方將他當作是常戰了。
常戰懂得控屍之術,這些年來定是沒少在近處偷屍,想不到卻被這人發現了。
發覺對方誤會了,心中卻安定不少,張子揚道:“五行教如今正派人混入劍宗,閣下突然來訪我劍宗,想必定然是他們的細作了。”
“你這賊人,居然敢戲弄於我!”秋河怒哼一聲,手上一揮,一道劍光直劈了過去。用的居然是靈劍。
張子揚並未動,因爲又一隻靈劍,後發先至的攔在了前面,將那靈劍打落在地。
許威慢慢走進來道:“秋師叔,我這弟子如今功力盡失,還望秋師叔明察!”
張子揚剛剛並未見他穿着劍宗弟子的衣服,是以雖然有也些疑慮,不過卻也沒有想到對方不但是劍宗弟子,而且居然還是輩份如此之高的八代弟子。
秋河一指地上的屍體道:“若他功力盡失,那這屍體想必便是你所爲了。”
“秋師叔!”許威向對方施了一禮,臉上卻已盡是怒意:“我許威入劍宗門下三十餘年,若是您不相信,何必又到此時纔來質問。”
“哼??”秋河走到那屍體旁邊仔細看了一番,卻又皺起了眉頭:“這屍體用遁地之法行到此處,絕非偶然。依我看,只怕你們這一脈會有五行教中的細作。”
“秋師叔若是有證據,自可去掌門那裡說去。”許威已越加難以忍受了,怒道:“若是沒有證據,在下倒要請掌門主持公道。若非我察覺有異,只怕我這弟子便要被秋師叔來個死無對證了吧。”
秋河仗着輩份高,卻也不依不饒道:“許威,你膽敢如此對我說話,我這便將你拿去辦了,且看看金師兄可敢說半句話?”
秋河話音剛落,金奇世的聲音便在外面傳了進來:“秋師弟真是一點未變,想不到居然抓人都抓到爲兄這裡來了。”
“金師兄!”秋河見了金奇世,卻也不敢再那麼張狂起來:“小弟追查那屍體已有三四年了,如今特意探了地氣,才查出那屍體躲在這裡。還請師兄……”
“你我兄弟有多久未見了。”金奇世走過去摟住了他,卻是開始向外帶去:“想來也有快一年了吧。明日雖比武在即,不過今夜若不喝上兩壇,卻是不準走的。”
“金師兄!”秋河還想爭辯,卻哪裡拗得過對方,被三拽兩扯的帶了出去。
見那秋河離開了。許威這才長長鬆出一口氣來:“此人在江湖上號稱追魂劍,但凡他接手的案子,不水落石出絕不罷手。日後你可要當心些。”
“多謝!”雖然秋河傷不了自己,但對方爲救自己卻甘願與師長作對,張子揚心中倒也有些感激。
“你放心,此間事了,爲師一定想辦法讓你恢復功力!”許威說完又好心勸了幾句,這才轉身離開。
“秋河的確是個很纏人的傢伙,這幾年一直是他在追查屬下!”許威一走,那死屍居然又說起話來。
“你還未走嗎?你死不死與我無關,只是莫要連累了我。”張子揚冷冷地道。
“是,屬下該死!屬下這便告退!”那死屍說完,又做了個跪拜的動作,這才突然一抖,整個重新軟倒在地上。
“明日,劍十三也會來嗎?”張子揚站起身,忽然又想到了那個靈壓強得讓自己幾近崩潰的傢伙。
歐陽天接過戰書之後,一直未在劍宗內比試。
而於平也說完,一定會在全劍宗的面前,讓兩人比試。
所以如果若真的要比,明天,將會是最佳的時機。便是劍十三懶得去,於平也絕對不會錯過這個天賜良機。
依楚虛所說,自己如今已是靈仙境界,但若遇上二人,真的能勝得了嗎?
還是,依然會被逼得無還手之力。
張子揚不敢想,雖然已今非昔比,但對上那兩個人,卻還是一點勝的把握也沒有。
在山上胡亂了轉了幾圈,月色灰暗,細得如一條線一樣朦朧的懸在羣星之中。
遠處山上,一衆弟子仍拼命的習練着。明日之戰,關係重大,便算做不了守劍金剛,能在衆師長們面前顯露一番,卻也是一種機遇了。
張子揚笑着,只坐在山頂觀望。對他來說,明日之後,纔是真正精彩的開始。因爲那時,他將要去崑崙……
衆弟子習練到二更天時,才紛紛疲憊之極的回去休息。張子揚站起身,正不知要去何處時,遠處一聲刺耳的鳴響卻將衆人的目光引了過去。
“所有弟子戒備!”一道劍光劃過,劍上之人以全山都能聽到的洪音大聲喊道:“大聖殿已聚在山下。此刻起,每山弟子選出十名來輪流值守外門山,不得有誤。”
那人說完,一閃身,帶出一道光影,又飛向遠處去了。
沒多久,金奇世踏着一隻巨大的靈劍立在山頂:“每戶派出三名弟子,協助守護外門山。其他人不必理會,好好休整,免得誤了明日比試。”
金奇世說完,山上一陣光亮閃動,如流星環繞飛舞一般,旗下各戶弟子已開始選撥人選了。
“師少千!”許威大叫着,若是去過外門山,便再沒機會去試劍了,許威第一個想的卻但是師少千。
“弟子在!”師少千卻是心中高興。雖是與張子揚這些日子苦練劍法,但卻仍不願意與王志希三人比試。
但他卻並未高興多久,張子揚一橫身,攔在他前面:“師父!弟子曾與大聖殿中人打過交道,對他們極是熟悉,所以,還是讓我代替代少千去吧。”
“你?……”許威心中一想,卻也覺得可以。只不過張子揚既說明了要代替師少千,自己卻也不好再讓師少千隨他一同前去了。
鐵雲突然站出來道:“師父,弟子願隨張師弟一起守住外門山。”
“哼??如此你便可以避過試劍,免傷師兄弟間的和氣了吧!”許威冷笑一聲,不過卻仍是准許了。
“師父!……”見二人都動了,趙升只好也硬着頭皮站了出來。
許威一擺手:“你回去好生休養,明日試劍卻是少不了你的。”
少了趙升,許威又着實頭疼了好一陣子,這才挑了一個身形高大的人出來。
此人名叫陳五,長得人高馬大,身形健壯。入門更遠在趙升之前,只是天資不夠,是以雖很努力,卻一直只在衆弟子中表現平平而已。
鐵雲向張子揚介紹了一番,三人這才駕起靈劍趕向外門山。
見到張子揚馭劍而行,許威這才發覺自己失察之過,再想反悔時,三人卻已走得遠了。
張子揚不想太過顯露,是以雖然早便能不必馭劍也同樣凌空而行,卻仍是與鐵雲、陳五一樣駕着靈劍一起“極慢”的來到了外門山。
山下,火把拼成的長龍密密麻麻的湊在一處,成了一個極大的方陣,幾乎將劍宗山下都佔滿了。雖在山下望下去不過一小片而已,山上衆人卻都已猜出敵人的數量是如何驚人。
五行教未來,大聖殿卻先行至此。
雖然這兩大宗派聯手之事,劍過早已知曉,只是去吃劍宗這塊硬骨頭,卻沒想到大聖殿居然也要佔個先鋒。
“林師叔祖,七重山,許威門下前來報道!”鐵雲向前施了一禮。
張子揚一皺眉,當真不是冤家不聚頭,沒想到主持外門山的居然是那個姓林的老頭。
“嗯?”對方見了張子揚也是一愣,冷哼一聲,扔下三人自顧又向遠處去了。
陳五嘆道:“林師叔祖的脾氣真是大得很哪,哪似我們師祖般和善!”
張子揚與鐵雲二人互望一眼,他們卻是最清楚那老頭爲何如此大脾氣的。
鐵雲心中更是慌亂,本以爲張子揚是自己的福星,與他在一起,定會得些好處的。
如今看來,大聖殿若真的攻上來,只怕自己與張子揚會是第一個被派出去打頭陣的。
外門山雖大,數百劍宗弟子一時間卻也顯得有些擁擠。
衆人一直待到天明,山下火把盡熄,再看不清敵人的動向了。只是一切卻仍安靜得出奇。
天剛剛亮,曙光微現,一個道人倒背起雙手悠閒的慢慢晃上山來。
“只一個人?”衆人更加安靜的望着對方,慢慢自山下來到近前。
那道人一身青衣道袍,長長的山羊鬚隨風輕擺,嘴角上浮,大鼻三角眼,額頭極窄,髮際處滿是黃白之色。只是皮膚卻又很好,好似二十剛出頭一般的光滑。
“哪個是管事的,出來回話!”那道人倒背起雙手大聲嚷叫起來,聲音如同鴨叫一般。
“還等什麼,出劍滅了這賊人!”姓林的老頭突然大喊道。
衆弟子哪裡管得了那許多,聽得他喊,手中靈劍齊出,蜂羣一般,帶起數不清的光亮,齊齊向那道人身上招呼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