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沈家後,我兩腿還有些發軟。顧九卿那樣霸道,爲所欲爲的軍匪,他說得出就做得到。差點,我和孩子都保不住了!
以後還是儘量少出家門。我吃了幾顆買來的陳皮梅子,壓下了反胃。有孕的事情不能被揭穿。
到了晚上八點,載着沈修珏的福特停在了沈家門前。以往他都要到十點之後纔回來……
今晚早了一些,我還待在樓下客廳中。
“吃過晚飯沒有?我讓陳嫂將飯菜熱一下。”我想錯開與他的碰面。
沈修珏在沙發間坐下,揉着眉心,古董店的生意照理說應該不累,最近他總是一臉疲憊。
“我特意早點回來,我想多陪着你言兒。”
對他突如其來的關心補償,我反而不安。
陳嫂熱了飯菜放在桌上後,傭人提着東西走入客廳,是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
“金先生送了禮物。”
沈修珏睜開眼睛,不是逢年過節,他怎麼會突然送禮物?
“金先生捎話了沒有?”
傭人點頭,看了我一眼,才說:“金先生祝您喜得貴子。”
沈修珏嗆得咳嗽不止,“喜得貴子?他真是這麼說得?”
傭人遲疑點頭,沈修珏扭頭看向我,在他目光下我有種想逃的衝動,腳下卻似生了根。
“言兒,你懷孕了?”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笑意。
他的心似一塊寒石,撬不開捂不熱,裡面還住着一個我不知道的女人。所以他不愛我,也不要我的孩子。
如果知道我懷孕,恐怕會逼我去墮胎,甚至趕我走。
我將今日的事情說了一遍,半真半假。
“所以你騙了金老闆?”沈修珏並沒有完全相信。
“顧九卿是什麼人!如果我
不說謊,恐怕今天就走不了了!”我露出害怕埋怨的神色。
沈修珏臉色慢慢緩和,“讓你受驚了。禮物我會讓人退給金先生,顏兒你先去休息吧。”
我鬆了一口氣,如獲大赦。
但在我離開後,沈修珏放下手中湯勺,招來了坤叔,“少奶奶最近去過什麼地方?”
坤叔想了一會,“少奶奶時常去公館打麻將,之前去過一趟醫院,神色有些奇怪。”
“她去過醫院?”修眉皺緊,“爲什麼沒有人告訴我?”
“少奶奶只說是頭疼沒睡好。”
“你派人去那家醫院查一下。”
顧九卿成了我的噩夢後,我很少再離開沈家。姚蝶被星探發掘,去了北平拍電影。電影殺青後,她回上海與我見面。
“姐們你天天待在沈家膩不膩,我跟你說第一次拍電影可有意思了!”姚蝶一邊翻動着狐毛領子,一邊在我耳邊聒噪。
“什麼類型的電影?”半天我敷衍一句。
姚蝶拉着我的手,一臉激動,“你一定想不到是部鬼片,講得是一面清代流傳下來的鏡子,鏡子裡藏着一個女鬼。鏡子的女主人從小就被鬼物纏身……”
我僵住,渾身血液逆流,“陰曆十三過了子夜,裡面的東西就會出來?”
“你怎麼知道?”姚蝶驚訝地看了我一眼,“嘉言你的臉怎麼這麼白?是不是怕啊?我不講了!”
“說下去!”從喉嚨中擠出的聲音又尖又急。
意識到失態,我努力鎮定道:“電影的結局是什麼?”
姚蝶猶豫了一會,才說:“女主角死了,被他丈夫殺死在鏡子前面。用她的性命獻祭換出了裡面的女鬼,女鬼鑽入女主角的肉身,代替她活在世間,與她的丈夫生生活在了一起。”
“這
部電影一定會賣座。觀衆都覺得那男人是真的對女主角好,沒想到他真正愛的竟是古鏡裡面的女鬼……”
聽完姚蝶說得話,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往頭頂竄去。手中琺琅彩茶杯跌落在地。
“嘉言你還好吧?”
我渾渾噩噩清理身上的茶水,“姚蝶我有些不舒服,你過段時間再來看我吧!”
姚蝶見我臉色白得嚇人,沒有多留,“你好好休息,別亂想,那些情節都是瞎編的。”
姚蝶離開沈家後,我慢慢站起身走向銅鏡。
古樸的梳妝檯不知用何種木料製成,硃紅色的暗漆像是陳年的血,上面嵌着一面幽暗覆有銅綠的古鏡。
仔細盯着鏡子看,隱隱能看見鏡中藏着東西。
銅鏡暈開的光漸漸變爲濃白陰寒的霧氣,像是一雙女人的手扣住我的喉嚨,逼着我向銅鏡靠近。
當我撞上梳妝檯後,頓時清醒過來,用力掙扎往後退了兩步。
霧氣散去,銅鏡浮現出一張女人猙獰的臉,五官模糊如同在水中浸泡多年的浮屍。她張開血盆大嘴朝我咆哮,尖利的鬼爪抓撓着銅鏡,要不顧一切地從裡面出來。
房間中響起銅鏡亂顫的聲音……
今天不是陰曆十三,她出不來!我環着臂膀冷冷看着,她跟了我這麼多年,在許家時父親爲我請過不少道士、和尚都沒有辦法。哪怕將銅鏡打破,鏡子也能詭異地自己復原。
不管我走到哪,到了那一天她都會出現纏着我!
姚蝶說電影裡面有段情節,只要用火燒了鬼鏡,她沒有依託之所就會魂飛魄散。
我要親手終結這些年的夢魘,找來煤油後,盡數潑灑在梳妝檯上,我點燃火柴朝銅鏡扔去。
“啊——”銅鏡中的女人發出淒厲的尖叫,火舌很快將鏡子吞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