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引魂吧!”坤叔催促。
道士閉上眼睛,手中搖起銅鈴,嘴裡唸唸有詞。
血液急速流失,渾身冰冷,我蜷縮成一團,漸漸意識開始模糊,像是不受控制地從身體中飄出。
我努力想要保持清醒,卻做不到。耳邊有人在喊,“子時到了!”
放在沈家的那面銅鏡也被搬了過來,那個女人從鏡子中飄蕩而出。
“去那面銅鏡裡!”道士燒化手中符紙,引她入血鏡。
很快血鏡中映出一張扭曲可怖的女人臉,她蠕動着放聲大笑:“賤人讓你纏着我的沈郎,讓你也嚐嚐魂飛魄散的滋味!”
糊在銅鏡上的血從切開的傷口倒流回去,她順着那些血佔據了我的身子。
搖鈴聲,唸咒聲都停了下來。
坤叔探頭探腦地在看,“成功了沒有?”
請來的道士收起法器,一臉自得,“我出手怎麼可能不成功?她現在已經換了一個人。”
坤叔對身邊人急道:“還不快去將秦小姐扶過來!”
“小姐終於還陽了!我們等了這麼多年……”坤叔激動得老淚縱橫。
秦秀妍捂着自己小腹走到坤叔他們的面前,坤叔一臉慈愛,而沈修珏卻沒看她,蹲在地上失魂落魄捂着自己的面容。
她將沈修珏拽起,眉目猙獰,再沒有原主的柔美溫雅。
“修珏我還陽了,你怎麼不肯看我?”她笑着萬分滿意,得意。
他無力悲傷地擡起眉眼,“你不過是搶了言兒的身體……”
“啪”的一聲,她打了沈修珏一耳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沈郎你變心了,你愛上她了是不是?”
沈修珏不說話,雙目無神地盯着血跡乾涸的銅鏡。
這樣的態度更是刺激到了她,秦秀妍冷笑,“很好!你越是在意她,我越是要折磨她!她成了鬼,我都不放過她!坤叔拿火和油來!”
坤叔立馬讓人拿了打火機和煤油,許嘉言以前是怎麼對她的,她要同樣報復回去!
“你要做什麼?”沈修珏怒喝,神色驚慌。
秦秀妍掛着獰笑沒有回答讓坤叔攔住沈修珏,自己朝着那面銅鏡走去。
她將煤油盡數潑在銅鏡
上擦亮了火柴,火焰一下子竄起。
銅鏡裡面傳來痛苦的哭聲,沈修珏膝蓋一軟緩緩跪在地上,“她已成一縷魂魄了,秀妍你放過她吧!我求你!”
秦秀妍站在銅鏡前面,欣賞裡面掙扎扭曲的影子。
“我就是要她連鬼都做不成!沈郎你不是在乎她嗎?我要你親眼看着她魂飛魄散!”
大火中銅鏡被燒裂,一聲脆響後,哭聲消失了。
癱軟在地的沈修珏發出聲嘶力竭的呼喊:“言兒——”
世間再無許嘉言,她的肉身魂魄都不在了……
秦秀妍滿意拍了拍手走回沈修珏的面前,看他在絕望下癲狂流淚,她鬆開捂住小腹的手,將滿手的血送到沈修珏的面前,“看見沒有,你和她的孩子也沒了。這是你們孩子的血!真可惜已經快五個月了,再等幾個月就能生下了,也不知是男是女……”
他顫抖着,慢慢擡眼這才注意到秦秀妍身上被血浸溼的旗袍。
喉嚨中發不出一點聲音,沈修珏跌跌撞撞往外跑去,被抽去魂魄的人更像是他。
……
我醒來的時候是在一張古樸陳舊的木牀上。
經歷的一切像是做了一場夢,夢醒我到了北平,成了安家大小姐,安佳言。
安家祖上曾是滿清正黃旗,頗有身份,民國之後漸漸走向沒落。而安佳言身份有些特殊,雖是安家長女,卻是庶出,生母早死在安家備受冷落欺負。
起身後,我望着鏡子中的這張臉,這張臉與我原來的樣子竟有七八分相似,眼角下面多了一點紅色淚痣。
外面走廊響起嘈雜腳步聲還有女人尖利的大嗓門,“她還在睡懶覺?去兜盆水來給我潑醒她!還真將自己當個小姐!”
門被人推開,穿着皮草腳踩高跟鞋的女人向我走來,“喲,原來在這照鏡子化妝呢?快點下去,老爺要給你指一門婚事。”
氣焰囂張的來人是安家的大太太,膝下有兩個女兒,時常合着夥一起欺負這具身子的主人。
安家還有幾房姨太,除了三姨太生下一個庶子外,其他姨太都沒子嗣。
我重活在安佳言的身上也擁有了她全部的記憶。
記憶裡不少人說身子的主人不是安家老爺的種,是陳太太跟其他野男人偷生的孩子。這些年安家老爺對她亦是
冷淡,完全不聞不問。安佳言過的日子連普通傭人丫鬟都比不上。
這不,安佳言打碎了嫡妹一隻玉手鐲後就被關在房間內,三天不給吃喝,興許是餓死了……
“發什麼愣!快點走,小賤人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打什麼算盤。以爲長了一張狐媚臉就能攀上葉家高枝?我告訴你死了這條心,你這輩子只能給人做姨太太。”站在身後的大太太用力推了我一把,趾高氣昂。
我站穩後撣了撣她碰過的地方,徑直下了樓梯。
大太太一肚子火憋着沒處發,直勾勾地盯着我走遠的背影,“小賤種倒是沒以前那麼好拿捏了!”
安家院子裡,我名義上的父親躺在搖椅上抽着煙槍,雖然民國明令不許再吸鴉 片之類,但管不住上層有錢人。
一襲棗紅色的掛衫,一張瘦長的臉。
他敲去菸灰,半眯眼睛向我看來,眼睛光芒大亮,“言兒一下子長這麼大了?出落得像你母親當年一樣標緻!”
聽到這聲“言兒”,我一陣反胃。
他對自己的女兒置之不顧這麼多年,現在裝起了親熱。
我淡淡望着他,不卑不亢,“父親想爲我指門什麼樣的婚事?”
他見慣了安佳言的小心翼翼,怯弱畏懼,以爲她得見自己一面會感激流淚,沒想到這個不受寵的女兒是這樣的冷淡,腰桿挺得筆直,當下心中不悅起來。
“督軍缺一房姨太太,我看你正合適,過幾日就將你送過去。”
完全沒有商量餘地。
“他多大了?”
安必華吸了口煙,慢悠悠道:“年近五十,他向來好這一口,喜歡年紀小的。”
五十?這個年紀比她父親還大,都可以當爺爺了。安佳言不過十六豆蔻年紀。
我心中冷笑不止,因爲庶出不受寵,連給誰做妾都沒得選。
“父親決定就是,女兒沒有異議。”我現在沒有拒絕的資本,或許有了督軍姨太太的頭銜能有機會擺脫安家。
安必華沒想到我這麼快會答應,多看了我一眼,滿意笑道:“你答應就好。富貴妾可比貧賤妻要過得舒坦,你只要伺候好督軍,聽話一點,以後少不得有你好日子。”
他又看了我身上破舊的衣裳一眼,“過會讓大太太給你準備點衣服,別成天一副小家子氣,出去給安家丟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