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潤州城頭,攻守雙方在付出一定傷亡之後,都停了下來。那城垛已被戰火薰出許多黑斑,有是的城上倒下的沸油,有的是城下射上的火箭,更多的是城上守軍,和攻城宋軍流淌的熱血凝結的褐黑血污。那面千瘡百孔的“唐”字戰旗,又染上許多新的血跡,又多了不少羽箭穿過的洞孔,但它仍無比堅強的,樹立在潤州城頭,如呂奉先那招展的雉尾一般,延續着今世武襄候不敗的神話。
呂奉先推開王保手中的雞湯,對他道:“某好美食,然于軍中一日,某絕不別於士卒,爾爲背嵬,便須敬重某這秉性。端去與受傷的兒郎喝吧,去吧。”說着把一塊冷梆梆的乾菜糰子放進嘴裡嚼了起來。的確如他自己所言,呂奉先何止好美食,他還極好美女呢!但有一點他堅持的,就是所謂的飛將之風,只要在軍中,他絕對和士兵吃同樣的東西,說他裝模作樣也好,說他收買軍心也好,但日日如此,在他身邊的士卒見了,卻無不眼眶發紅,爲之效死力的。
城下小息中的宋軍將領搖頭道:“這般下去,不是法子,聯軍只不過七八萬,城中唐軍怕有二萬,若再發動青壯,怕再聚起二萬人也不是難事。這樣圍城來攻,怕城中未垮,我們自先潰了。”
吳越王錢椒苦笑道:“關鍵是那尊殺神!若沒他在,城中就是十萬守軍,孤只有五六萬人也敢圍他的城!這殺神在那城頭。這破城幾乎成了不可逾越地高山!將軍,你可有發現?那城上唐軍,現比剛攻城時,不可同日而言啊!被那殺神煽得一個個捨生忘死,哪裡還是李煜小兒手下的積弱唐軍?便是林仁肇在生時,那唐軍也沒這等氣勢,這等勇力。這等血性啊!”
宋軍將領無奈的點頭,這是一個不得不承認的事實。呂奉先,便是他們的惡夢,無論野戰還是守城。其實本身七八萬對二萬,攻不下,也不是什麼奇蹟,數萬大軍攻不下幾千人守的城,歷史上並不是沒有。關鍵的是守城地是唐軍。從沒有人想到,唐軍可以這麼熱血,這麼悍不畏死!但呂奉先做到了,或者他一個人,改變不了什麼,但他的武勇,卻讓這萬餘唐軍,找回了男兒地血性!
此時江寧皇宮裡。澄心殿中,卻是一片“皇上請息雷霆之怒!微臣惶恐!不勝惶恐!”之聲。張洎、陳喬、陳大雅數人匍匐於地,連連叩頭。但已眼見唐國將亡,這三人卻壯了膽子,不顧是否觸怒李煜了。尤其是陳喬,他雖無能。正史中卻真是以身殉國的,當下叩頭道:“臣喬列朝班,局勢如此,不敢欺主。此時若能召武襄候坐鎮江寧,主持軍務,便是失了江寧,我江南大唐仍不失有幾分逆轉之機……但若聖上乾綱獨斷,不願啓用武襄,臣也無話!”
說罷陳喬長身而起,卻如脫下萬斤重擔。一臉輕鬆問那張洎道:“聖上不用武襄。大勢難挽,宋兵入城。非死即囚,我當死國,爾欲何之?”李煜看得目瞪口呆,一時間也不知說什麼纔好。
張泊聽了陳喬之言,不禁心中打鼓,他可從未想過殉國。但陳喬此時,卻已看破大勢,又見勸李煜無效,決心於危難中盡節,張洎自然不願當面流露畏死之心,便附和道:“江南抵禦經年,盡出我兩人之謀,兄立心殉國,弟豈忍獨生!”
陳喬長笑道:“痛快!共謀王事,共赴幽冥!”
陳大雅聽了,卻也起了身,一挽陳喬袍袖笑道:“同去!同去!”轉身對那呆若木雞的李煜拱手道:“臣三人,志已決矣,請聖上善自珍攝,恕臣等不能陪侍左右了。”
李煜愣着當場,看着自己倚爲股肱的三位重臣,竟就這麼長笑着要出殿去了,急得他連忙道:“愛卿留步!朕知爾等忠肝義膽,便是、便是國破,卿等一同北歸便是了。又何必,何必如此決絕?”
“聖上不必再勸,臣等無力以救社稷,卻仍有三尺白綾可明志。”陳喬頭也不回,淡然說道。
李煜見他們又要走了,連忙道:“站住!朕、朕聽爾等之言,用那武襄逆賊便是了!”說罷他一聲長嘆,跌坐在椅子裡,小周後也失神地伴在邊上,他們身爲一國之主,一國之後,如不是被這三個重臣以死相逼,如何願向呂奉先低頭?
“皇上聖明!”三人轉身拜倒,倒是那張洎叫得最是響亮,因若去赴死,他卻是被這兩人逼得不得不死的。
李煜無力地揮了揮手道:“便是依爾等所言,那武襄逆孽,卻在出江寧時,便說不再聽朕宣調了,此時我大唐危難,那逆孽怕是樂做壁上觀,如何肯回師相援?”他之前不肯聽大臣的提議,除了不願向呂奉先低頭,呂布出江寧發的檄文,把話說死也是李煜不願低頭地原因之一。
陳喬卻搖頭道:“聖上寬懷,依臣所見,及當時彼出江寧,老臣前去相挽時言談,老臣以爲武襄候雖然孤傲不羈,縱有不臣之舉,卻是忠君愛國,絕無不臣之心,其行極似淮陰候,所慮者,也不過怕落個淮陰候下場,而聖上當夜,卻實在又令其心寒,聖上可賜鐵券免死丹書。”
小周後聽了,秀眉微微一緊,卻低聲道:“老大人,你怕不知,當日,當日皇上賜席林仁肇時……”那美目流轉,望了李煜一眼,卻便說不下去了,陳喬不解地望着小周後,卻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
李煜不耐煩地揮袖道:“當日朕聽信那皇甫繼勳的饞言,賜林仁肇毒酒時,武襄逆孽也在場,有一太監偷偷喝了本該那逆孽喝的斷腸酒。朕當時以爲這逆孽是藩宅舊人,便心軟了,教他去了,又聽了愛後之勸,封了個縣候給他,以爲會感恩報國,誰料這逆孽,居然還是如此無君無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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