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十日後,老董在五行山的半山腰,找到了文瑾。
文瑾一身髒兮兮的看着面前手握長刀的老董,顯然有些嚇傻了,半晌後,纔開口道,“好巧哦,我們又見面了。”
當老董把文瑾帶回了他們暫住的湖心別院時,小弟一口水噴在了文瑾的臉上。
“怎麼又是你?!你不是走了嗎?不對不對,你還跟着我們?!你沒事吧!不怕我們殺你滅口啊?!”小弟擦了擦嘴道。
“我······我,哎!你們有沒有女人的衣服,我想洗個澡,等我洗個澡,你們不用問我,我都會告訴你們的。還有,你們有沒有會治病的,我腿上有傷,能不能幫我處理一下,我現在有點兒疼。”說完,文瑾砰的一聲便向後倒去。
傍晚,文瑾終於被屋外的香氣給薰了起來,她一瘸一拐的下了牀,一推門,便看見了那隻誘人的白斬雞正性感的躺在盤子裡等着她享用。
文瑾不好意思的走到他們身邊,不好意思的坐了下來,又不好意思的擦了擦口水,然後不好意思的說,“不好意思,我能吃點兒嗎?我已經餓了好幾天了······”
時護衛把那隻白斬雞往文瑾面前推了推,文瑾真就不好意思的上手撕了起來,等吃飽喝足,又打了個響嗝,文瑾纔開了口,“我這次真的沒有跟着你們,真的!我走了以後本想回安州看一眼我爹孃的,誰知走到一半,就有人認出了我,還舉報給了官府,我是逃命逃進了山裡的,我這個人分不清東南西北,剛進山裡就迷了路,轉了三天都沒轉出來,後來,我晚上在樹上睡覺的時候,遇見了人家仇殺,看着那個姑娘快被人打死了,便出手救了她,她身上有傷,可我不會看病,更不會療傷,只能,只能撕破了我身上可以撕的衣服給她止血,後來,後來好幾天後,她就醒了,我問她怎麼出去,她卻死活都不肯出山,說什麼一出去就會有人看到她,還會殺了她的,我讓她告訴我怎麼走,好出去給她找大夫,她還是不肯,我估計她怕我出去了就不回來了,我是這樣的人嗎?!後來啊,還真是她命大,真有個大夫進山採草藥,給她包紮了傷口,可她還是死活都不肯出去,所以我吧,就想着自己跟着那個大夫走出山,誰知那個白眼狼轉身竟要殺我!”
“後來呢?”小弟感興趣的問道。
“後來,後來那個大夫讓我當了靶子,死了,不過她還是刺了我大腿一刀,疼死我了,我就‘陪’着她在山上養傷!”文瑾一說到此處,便咬牙切齒,拿起一根沒啃乾淨的雞骨頭又唆了兩口,“死水兒!看我下次見到你,不弄死你!”
“你說什麼?!”老董大聲吼道。
文瑾顯然被嚇到了,嘴裡叼着雞骨頭,沒有了動作。
“我問你!你剛剛管她叫什麼?!”老董推開文瑾面前的小弟,使勁的搖晃着她。
雞骨頭掉在了地上,文瑾低頭看了一眼,又擡頭看了看老董,又看了看剩下盯着她的三個人,慢慢道:“水兒,是她說她叫水兒的。”
第二天一早,文瑾溜出了院子,準備潛逃,她覺得昨天晚上那四個人都不正常,每一個都想殺了她,那是肯定的,她知道了太多她不該知道的東西,殺人滅口是很正常的事,所以睡醒了的第一件事,便是逃命。
院門剛推開,小弟便從房頂悄然落了下來,文瑾擡頭看看天,“天氣真不錯,你看日出了嗎?”
“沒有,等着你一起看呢。”小弟說。
“不用了,天已經亮了,你繼續,沒準還可以看上日落呢。”文瑾轉身回了院子。
走到一處僻靜的角落,文瑾往手上吐了兩口唾沫,然後搓了搓手,剛費勁巴拉的爬上院前,一雙腳卻被繩索套住。
“姑娘,實在抱歉,剛看到牆上有隻麻雀想套下來玩玩兒,卻不小心套住了你的腳。”
“客氣客氣,我都嫁過人了,你還叫我姑娘,這樣不太好。”說着,便蹲在牆上把繩索解了下來。
依舊不死心的文瑾坐在湖邊,看着四下沒人,剛準備跳下去游出去,衣領卻被什麼鉤住了,文瑾雙手去夠衣領上的鉤子,老董的聲音卻響了起來,“丫頭,再跑,我就真把你跟魚一樣的釣起來了!”
“跑什麼!沒跑!天太熱,我下來涼快涼快!”文瑾賠笑着轉過身。
“哦,這都快入冬了,你還熱呢?!”老董拽了拽魚鉤,文瑾不自主的向岸邊靠去。
“不熱了,不熱了,早就涼快了。”文瑾趴在岸邊傻笑道,“阿欠——”忍不住得打了個噴嚏。
文瑾從房裡換完衣服,沒好氣的看着沒人的院子,發着邪火,“嘿!我這暴脾氣!你們幹什麼?!是打算殺人滅口嗎?!還是想要囚禁我一輩子!不就是聽了一些不該聽的東西!再說了,又不是我要聽的!是你們非要講給我聽的!你們講之前,有徵求過我的意見嗎?我有說我很想聽嗎?!真是的!”
“那這樣看來,還真是我們的不對了。”
文瑾的後背吹過一陣冷風,轉了一圈沒看見人,大喊道:“誰?是人是鬼?!有本事出來!別躲在人背後,這樣不地道啊······”
“啊!”文瑾揉着後腦勺,看着落在地上的石子,只聽見那聲音再次響起。
“這兒呢!”
“啊!”文瑾又被石子砸了一下,這纔看清,原來那人是坐在房頂上的,卻不是別人,正是公子。
“大白天的,你坐在那裡幹什麼?!”文瑾指着房頂的公子大喊道。
“那我坐哪裡?你房裡嗎?你願意嗎?我是不是要徵求一下你的意見?”公子帶着面具的臉上絲毫看不出任何表情,文瑾撅着嘴,揉了揉捱打的地方,便找個高處也上了房頂。
“天都涼了,你坐房頂不冷啊?”文瑾貓着腰,一步一步往她跟前蹭。
“跟你下水解暑比,我這可不算什麼。”公子沒有回頭看她,一個人饒有興致地說道。
“切!”文瑾白了一眼,雖然知道她沒看見,“你坐在這裡,看什麼呢?”
“看你啊,不看着你,跑了怎麼辦?”
“還能不能聊了?!不能聊我走了!”文瑾終於坐到了她的身邊。
“走吧,且就看看你能不能走出這院子。”
“你這人,還真是!”文瑾冷哼一聲。
“我怎麼了?”
“怪異!”文瑾歪着腦袋,說道。
公子沒有說話。
“哎,我有個問題想問你,不是,是好幾個。”文瑾轉頭好奇的看着她。
“我可沒說我會回答你。”她冷聲回道。
“你爲什麼帶着面具?那天我聽他們叫你太子妃,你真的是太子妃嗎?是哪個太子妃?是當今皇上兒子的那個太子妃嗎?可如今皇上立太子了嗎?皇上兒子已經到了娶妻的年紀了嗎?那不然,你是那個太子妃?”文瑾的手向上指了指,想表示前一任太子,“可她不是死了嗎?那你到底是哪個啊?”文瑾雙手託着腮,認真的看着公子,“還有,你不是個女人嗎?他們爲什麼叫你公子啊?如果不想泄露身份,爲什麼不叫小姐啊,夫人啊······”
“公子,來信兒了。”時護衛站在院子裡,擡頭喊道。
“恩。”她輕聲應了一聲,然後起身飛身躍下。
“哎哎哎,還有呢,你爲什麼穿着男人的衣袍,而且還是玄色的,那不是太子才能穿得衣服嗎······”文瑾猛地站起身,衝着她的背影喊道,“哎呀,你等一下我嘛!啊!”文瑾着急想追她上去,腳底一滑,便趴在了冬日格外寒冷的地面上。
等着文瑾一瘸一拐揉着腦門上的淤青進了湖心亭,老董他們早已議完了事,“你怎麼就不等等我,害得我摔了一跤,你看!”文瑾指着腦門的淤青委屈道。
“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
意料之中,文瑾迎來的是一片“歡聲笑語”。
“真不夠意思!你們也不知道安慰我幾句,就知道笑我,讓你們笑,讓你們笑!”文瑾氣憤的坐到他們中間。
“老董,就按我剛纔說的,給老鬼交代下去,在我們動手之前,務必保住段玉明的性命,這樣,我們才能引段雲破現身。”公子認真的交代着。
“恩,知道了,我這就去辦。”老董點點頭。
“你們在說什麼?段雲破?我聽過這個名字的,在山上。”文瑾又揉了揉腦門的傷。
四人互望一眼,全都無語。
湖心亭裡,只剩文瑾和公子兩人。
“之前就聽你說過韓水兒這個人,如今你又說你聽過段雲破這個人,你要敢胡說,別怪我們翻臉不認人。”公子低頭擺弄着石桌上的茶盞。
“我沒有胡說,我是真的聽過,山上那個拿刀恩將仇報的姑娘,真的說她叫韓水兒,這個段雲破,我只聽她叫過一次,不過她說的最多的還是一個叫莫昭的男人。”文瑾說道。
“莫昭?”公子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原來這個文瑾是真的聽過這兩個人,竟不是爲了活命而瞎編的。
“對啊,她總說什麼莫少爺莫少爺的,我問莫少爺是誰,她也不說。”
“那她有沒有跟你說過那個莫昭現在哪裡?”公子覺得按照文瑾的速度,今天一天也別想知道要緊的,索性撿着她想聽的問。
“那個,沒有,她給我講了一個故事,有點兒傷人,我聽了,心裡竟有點兒難過,我以爲我的事已經夠令人傷的了,沒想到,她的故事更令人悲傷。”文瑾嘟着嘴趴在石桌上,看着遠處的湖水。
“你的事,不是人傷,是傷人。”公子冷冷的說道。
“嘶!”文瑾轉過頭憤怒的看着她,“都是女人,你能不能同情一下我們。”
“同情?!同情有用嗎?!”公子說完,起身準備離開。
“哎!你去哪兒?!她給我講的故事你不想聽了?”文瑾直起身問道。
“不想,一個傷人的故事有什麼好聽的。”說完,她便撩開垂簾離開。
“哎,你到底去哪兒啊?帶上我唄!”文瑾跟着起了身,追着她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