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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瑾住了一些日子,終於知道公子他們住在這裡是有多無聊,怪不得不肯讓她過來同住,望了一上午的天,“啪嘰”一聲,嘴裡叼着的筷子掉在了石桌上,文瑾蹭的從石凳上站了起來,向來人跑了過去。
“你幹嘛去了?”文瑾接過托盤,把飯菜擺在石桌上。
“給你端飯去了啊。”阿涼沒有擡頭,拿了一雙筷子遞給文瑾。
“你少來!你以爲我不知道?!我跟你說,他們對你有偏見,不過這些都很正常,他們對‘外來’的,態度都不好,沒關係,過些日子,等過些日子就好了。”
“你說什麼呢?”阿涼白了文瑾一眼,懶得理她的自說自話。
“喂!你什麼態度啊!你說,他們早上是怎麼刁難你的?說,有我在,一定會幫你報仇的。”文瑾惡狠狠的握着筷子。
“你想怎麼報仇啊?”
“我,我就······”文瑾一聽聲音不對,一擡頭,看着那半張面具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過來了。
“你,你怎麼來了?”文瑾倒吸一口涼氣。
“給。”阿涼將托盤裡的另一雙筷子遞了過去。
“謝謝。”公子微微垂眼,坐在了文瑾身邊。
“你們,你,她,這······”文瑾試圖捋順現在的情況,但她的腦子似乎不是很管用。
“寺院的飯菜比較清淡,但正好適合你養傷,等過些日子風聲不是很緊了,我讓小弟帶你下山。”公子沒有理睬文瑾,對着阿涼說道。
“恩。”阿涼話不多,只是微微點點頭。
“什麼,什麼情況,你們現在演的是哪出,你們,喂!”文瑾說了半天,見沒人理自己,大喊道。
“你最好安靜的把這頓飯吃完,我可能還有心情回答你一兩個問題。”公子終於擡起頭回應了文瑾。
文瑾咬咬嘴脣,忍了。
看着阿涼收拾好碗筷走了,文瑾終於沉不住氣,跳了過去。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但你問的,我現在不一定都能回答你。我要告訴你的,只有兩件事。一,阿涼姑娘可以暫時留下來;二,你要是大晚上再不睡覺跑我房門口大喊大叫,我就派人下山去找那個你現在最不想見的人。”
文瑾硬生生把想說的所有話全部嚥了回去,然後很老實的點了點頭。
“公子。”時護衛在離文瑾她們不是很遠的地方靜靜的站着,看着公子出來了,便微微頷首。
“老董有消息嗎?”公子問。
“小弟的鴿子剛剛纔回來,董老大已經和老鬼他們匯合了,用不了多久,他們應該就會到金陵了。”
“老董不進城,也不進寺院。他們這回帶來多少人?”
“算上董老大和老鬼,一共十個人。其餘幾個,都是生面孔,而且,個頂個兒的,都是西域的高手。”
“好,你下山安排好一切,隨時準備接應他們,老董不適合在金陵附近露面,事情做完之後,我會在第一時間和他匯合,你就不要再跟在我身邊了,幫着老鬼和小弟他們處理好這邊的事,只要趕在中秋前到達蘇州就好。”
“是。”
“到哪兒了?”華麗的馬車裡,一個聲音問。
“回公子,前面就是長樂橋了。”趕車的下人回。
“我都說了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等下到地方了,你不用管我,我自己走回去。”馬車裡另外一位公子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怎麼可能讓你自己回去?我好不容易把你帶了出來,不可能就這麼放你走的!今天啊,必須,不醉不休!”
“呦,這不是榮軒的冉公子嗎!裡邊請,裡邊請。”長樂館的老闆打眼兒就瞧見了那一身素裝的公子,再看看身邊器宇不凡的這位,好傢伙,一身華服!趕忙就跑了過來。
“有清靜一點兒的地方嗎?”戴黎昕笑着問。
老闆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擡眼看了一下冉冬,然後有些底氣不足的說,“有有有,二位,樓上請。”
冉冬沒有注意到老闆的神色,只是被戴黎昕生拉硬拽的到了二樓。剛上樓,冉冬習慣性的往右邊走,卻聽見身後戴黎昕問道,“你幹嘛去?這邊!”
冉冬轉身,皺了皺眉,老闆額間滲出一層汗。
“就去我平常去的那間吧,那裡清靜。”冉冬說。
老闆知道瞞不住,可裡間那位,既然自己敢仗着膽子答應,卻沒膽子趕人家走,於是小跑兩步到了冉冬跟前,“冉公子,實在不好意思,您平常去的那間,今兒,有人了。”
冉冬的臉色一下就黑了,沒有說話。
老闆倒吸一口涼氣,眼麼前的個兒個兒自己都得罪不起,可裡間那位······
“哦,這是個什麼情況?我們冉公子的東西竟然有人敢搶?!”戴黎昕走了過來,低頭衝長樂館的老闆笑了笑,老闆嚇得一個沒站穩,幸好身邊的夥計攙了一把,“我倒想看看,這位爺,是何許人······”戴黎昕最後一個字還沒出口,房門剛被推開,他就稍稍愣了愣。
冉冬自然是看見了,看見了裡面的那個人。
“都是舊識,如果不嫌棄在下,就進來一起喝杯茶吧。”窗邊一個白色的身影在微風下慢慢轉過頭,沒有多餘的言語,只是淡淡一笑。
冉冬低頭笑了笑,示意老闆可以下去了,隨後便拍了拍戴黎昕的肩膀,“看來這頓飯,有人比我更不想吃了。”
冉冬走進了房間,屋子裡的陳設都是他讓老闆按自己的喜好安排的,所以一進來,沒有任何的不方便。等冉冬已經坐在了那人對面,卻見戴黎昕還沒有進來,便望向門那邊,“你要是不想吃,我讓老闆給你做些他們長樂館的招牌菜送到你客棧。”
戴黎昕嘴角抽了抽,用手中的摺扇撓了撓後背,然後不自然的進了房間。
“就是在京城,我也難得見你幾面,你倒是有閒心,還跑到金陵,我們冉大公子的地界兒上搶飯吃。”戴黎昕一座下來,嘴裡就沒好話。
“宋某隻是來替皇上辦事的,若是自己,又怎麼會出來。”白衣男子話不多,只是一口清茶,一眼秦淮。
“宋吟,你這種假裝清高的樣子還真是讓我見一回,就討厭一回!”戴黎昕沒有喝茶,而是拿起桌上的一杯酒猛喝下肚。
“二位真是煞了風景,白白浪費了我這間屋子的雅緻。”冉冬笑了笑,試圖打破僵局。
“我在船上,就看見了這扇窗。”宋吟將茶碗放下,手一擡,指了指窗櫺上掛的一串風鈴。
“小玩意兒,商隊的人從西域帶回來的,我看着有趣,就叫人掛了上去。若是喜歡,我讓人給你送去一副。”冉冬笑了笑。
“不用了,府上就我一個人,多的東西,也沒有多的人去欣賞,出來看個熱鬧罷了。”宋吟也只是淡淡一笑。
“老闆!來來來,點菜!”戴黎昕實在聽不下去了,瞪了一眼冉冬,便大喊着老闆進來加菜。
“行了,就這些,今兒這頓,都算在我們這位爺頭上,別跟我們客氣,盡撿好的上!聽見沒有!”戴黎昕說這話的時候一直看着宋吟。
“是是是,我這就叫廚房準備,各位公子放心,我們長樂館的食材都是金陵最新鮮的······”老闆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戴黎昕轟出去了。
“去去去,我們有話要說,出去!”戴黎昕又看了看宋吟,道,“我就不知道我們的皇上到底看上你哪兒了?!是看上你被我們曾經的太子哥哥搶了老婆,卻連個屁都不敢放,還是看上你如今爲了天下連個老婆都沒工夫娶呢?來,我戴黎昕,其實一直都挺佩服你的,今天,我也喊你一聲哥哥,來,哥哥,弟弟我敬您一杯!“戴黎昕說着,一杯酒就舉了起來。
“我不喝酒的。”宋吟只是淡淡一笑。
“我說,弟弟我,敬您一杯!”戴黎昕的臉色不太好看,那隻舉着酒杯的手就沒放下。
“既然你叫我一聲哥哥,那我就跟着冉冬喊你一聲‘四弦’,禮,我受下了,可你也是知道的,國宴上,我也是滴酒不沾的。”宋吟的樣子讓冉冬猜不透,一直都猜不透。
“我說!”戴黎昕的扇子猛地敲了一下桌子,幾杯酒已經下肚,身子沒了支撐,便晃了晃,“我,敬,您!”
宋吟沒有表現的很生氣,只是拿起桌上的茶,道,“宋某真的不勝酒力,只能以茶代酒了,還望弟弟見諒。”
戴黎昕似乎在等着宋吟的這句話,嘴角微微上揚,“啪”得一聲酒杯落地,等冉冬站起身來拉住失態的戴黎昕時,宋吟已經倒地。冉冬一掌便把戴黎昕拍暈,看着宋吟擦了擦嘴角的血跡,道,“對不住了,今天是我們失禮了。”說完,便託着戴黎昕出了房間。
剛剛還喧鬧的屋子裡,一下子便又忽然安靜了下來,宋吟站起身,閉上眼,臉上滿是痛苦的神色,半晌道,“明兮,他們都說,我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