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夕顏看着一臉理直氣壯的小堂妹,也替大伯母頭疼。
世道對女子格外苛刻。男子年過二十沒娶妻,衆人只會說“男子漢先立業再成家”“大丈夫何患無妻”。同樣的事到女子身上,就成了離經叛道。
“鵲羽,大伯母這般催你,是心疼你。怕你耽擱了親事,以後尋不到好夫婿。”趙夕顏溫聲說道:“不說別的,大晉男子十六七歲娶妻成家。拖延到二十歲還沒成親的,少之又少,而且多有這樣那樣的問題。”
“難道你想嫁人做續絃填房不成。”
那當然不願意。
趙鵲羽撓撓頭,俏臉閃過一絲苦惱:“我不是不想嫁人,實在是沒遇到合意的,又不想將就湊合。”
趙夕顏微微一笑道:“你經常出門,見外男的機會不少。總之,遇到合意的就悄悄和我說。”
趙鵲羽連連點頭應下。
洗三禮只半日,正午的宮宴結束後,衆誥命便一一告退離宮。
孫氏帶着女兒趙鵲羽往宮門外走。一路上,有三撥誥命夫人過來寒暄招呼。一個個醉翁之意不在酒,對趙鵲羽格外關注親熱。
趙鵲羽年歲大一些無妨,看着面嫩。再者,女大三抱金磚。趙鵲羽美貌能幹,年紀輕輕就是京城聞名的藥材商,和皇后娘娘一同開女子學堂。這私房銀子不知何等豐厚哪!
孫氏看在眼裡,有幾分欣慰。自家女兒倒不滯銷,相反,依然是京城炙手可熱的待嫁閨秀。想娶趙鵲羽做兒媳的人家多的是。
現在的問題是趙鵲羽一個都沒瞧上。
……
不管孫氏怎麼發愁,趙鵲羽自己卻是半點不愁。每天坐着馬車,去幾處藥田裡轉悠。
第一塊大藥田有百餘畝,種的是常見的幾味藥材。量大且價格低廉。
後面添置的五塊藥田,大小不等,種的是名貴藥材。種植培育不易,價格也十分高昂。利潤自然也高。
趙鵲羽今日去的,是今歲剛買的藥田,只有五十畝,不算大。趙鵲羽打算種幾樣稀有少見的藥材。
藥田管事是趙家世僕,忠心且能幹。
“七小姐,”管事恭敬地行禮稟報:“奴才照小姐的吩咐,去杏林世家請擅長種藥的大夫,前幾日確實請到了一位。這位大夫姓萬。”
萬大夫?
趙鵲羽腳步一頓:“是萬太醫家的後輩嗎?”
管事點頭應是。
萬太醫是太醫院裡醫術最高的太醫。萬家原本就是杏林世家,這些年因爲萬太醫的緣故,聲名更佳,是京城最聞名的杏林世家。
這個萬大夫,是萬家旁支的後輩,在家中排行居二。
趙鵲羽來了興致,令管事將人叫來。
萬大夫很快來了,彬彬有禮地拱手:“見過趙七小姐。”
趙鵲羽隨意瞥一眼……然後眼睛就有點移不開。
這位萬大夫,出人意料的年輕英俊。
年齡約有二十,身量中等,皮膚白皙,目光明亮。一張臉像玉雕出來的一般。
管事在一旁輕輕咳嗽一聲。
趙鵲羽這纔回過神來:“你叫什麼名字?”
“我姓萬,單名一個裡字。”萬大夫很是守禮,並未擡頭打量趙鵲羽。
嗯,聲音也很好聽。
趙鵲羽覺得耳朵有些癢癢的,忍住伸手去撓一撓的衝動,繼續問:“萬家是京城最有名的杏林世家,開了兩家醫館,還有三家藥鋪。你既是萬家人,爲何肯屈就到我的藥田來做事?”萬大夫輕聲答道:“萬家嫡支一輩,有十幾個,旁支的更多。想進醫館藥鋪,都不是易事。”
趙鵲羽直覺敏銳的很:“應該不止這個原因吧!”
萬大夫略一遲疑,迅速擡頭看趙鵲羽一眼:“確實還有一個原因。七小姐給的報酬高,是醫館的兩倍,藥鋪的四倍。”
萬大夫這一擡頭,趙鵲羽發現,她之前覺得他英俊太過膚淺了。
這個萬里,在她生平所見的男子中能排進前三。另外兩個是三叔趙元明和六姐夫徐靖。
男子愛看美人。其實女子一樣愛看俊美少年。
趙鵲羽看了一眼又一眼:“你留下好好種藥,以後炮製出高品質的藥材。等賺了銀子,我給你兩成分紅。”
管事忍不住瞥一眼自家主子。
幾處藥田都請了人。之前可沒有給分紅的規矩。
趙鵲羽對管事異樣的目光視若不見,繼續道:“不過,你要籤三年的合約。這三年裡,你不能隨意離開藥田這裡。”
萬大夫眼睛彎了一彎,笑了起來:“好。”
萬大夫的睫毛又長又濃密,笑起來睫毛微顫,好看極了。
……
之後的三個月,趙鵲羽時常來藥田巡查。
管事向主子稟報:“萬大夫做事仔細勤勉,每天有半日時間在藥田裡。今年這塊藥田試種的幾樣藥材,現在都出苗了,長勢很好。”
趙鵲羽漫不經心的應着,目光早已飄到了站在藥田邊的萬大夫身上。
管事:“……”
管事默默閉了嘴。
在自家七小姐去尋萬大夫說話時,管家特意避得遠了些。
“你的醫術怎麼樣?”趙鵲羽說完正事,隨口問了一句。
萬大夫漸漸習慣了趙七姑娘的活潑爽朗,略有些靦腆地應道:“自小就學,還算過得去。”
趙鵲羽又隨口問:“你出來做事,家裡的妻兒怎麼安置?”
萬大夫臉孔有些紅:“我還沒成親。”
不知怎麼地,趙鵲羽忽然有些開心:“是因爲缺銀子麼?”
萬大夫紅着臉答道:“也不是。我是覺得成親是一輩子的事,應該慎之又慎。如果沒遇到合意的,我寧可一個人。”
趙鵲羽頓時有遇到知音之感:“說得對極了。男女成親是要在一起過一輩子的,不能聽憑媒婆幾句話或是父母催促就倉促定下終生。”
趙七姑娘一說起此事,神情格外激動,俏麗的臉孔漾起一層薄薄的紅暈,一雙眼眸如星星一樣,亮晶晶的閃着光。
萬大夫不敢多看,很快垂了眼。
趙鵲羽在藥田裡消磨大半日,傍晚纔回府。
孫氏在閨房裡等着她:“鵲羽,你近來怎麼總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