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大明律，領賞者只要出據首級、屍體或一切能夠證明罪犯已死的證據就可以將賞金拿走！是這樣吧？知縣大人！”凌笑將田扒光的屍體翻過來淡淡道。
知縣有些尷尬的道：“這個，大明律確實是這麼規定的！但是……”
“這屍體是那村婦兒子上交的，沒錯吧？”凌笑又道，只是這一次擡起田扒光的後腦勺，那裡有一塊明顯的淤青，藏於濃密的頭髮之下很難發現。
無情奇怪的看着凌笑，他怎麼會想到驗屍的？
知縣一臉苦澀，滿心想否認但看着沈煉三人怒目圓瞪的表情心中一顫，“呃，不錯，是那個村婦兒子發現的，對此下官正要如實上報，一旦賞金批下來便交予她！”
凌笑將屍體從新放下，“這屍體是昨天送來的，按照規定，這種事都是由地方財政撥款先行墊付，之後才向上申請下發賞銀。你早在昨天就該把銀子發給她，難道這整個小鎮連三千兩銀子都沒有了？咦！該不會是知縣大人偷偷挪用了吧！”
凌笑那像是發現都教授的表情看得衆人不由暗笑，知縣可就笑不出來了。地方財政說白了就是由他一把抓，平時藉由什麼惠民工程暗中扣點，又或者臨時挪用投資個房地產什麼的，等資金迴流便將空洞補上。這種事他早已駕輕就熟，其他官員即使知道也不會管，因爲大家都這麼幹。可這說到底都是觸犯大明律的事，而這筆錢前不久剛被知縣挪爲他用，要想將賞金給村婦還真拿不出來！正在危難時，師爺便出了個貪墨賞金的主意，知縣這才鬼迷心竅的做出這事。如今東窗事發，一時間當真不知如何是好。
看知縣臉色灰暗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樣子，凌笑好笑的拍拍知縣肩膀，“不用這麼緊張，小鎮需要建設的項目這麼多，資金偶爾缺乏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人家村婦的賞銀總要給的，那麼，三天的時間夠嗎？”
知縣一喜，看着凌笑樣子前所未有的可愛，“夠！夠！必須夠！三天之內我一定會把賞金給她！”知縣趕忙說道，生怕其反悔的樣子。
一邊村婦聞言興奮的給凌笑連連鞠躬，“謝大人！謝大人恩典！”
凌笑樂道：“行了，你回去等信吧。三天之內知縣會派人把錢給你的。”
“謝大人！謝大人！民婦這就回去，感謝大人的大恩大德！”村婦激動的熱淚盈眶被門吏送出了衙門。
凌笑轉過頭來看着知縣道：“身爲父母官有責任保證子民的安全，尤其是那些身懷重金的平民，若是這民婦家裡出了什麼事，那可就是知縣大人的責任了！”
知縣一驚，緊忙哈腰拱手，“大人說的是，下官保證他們不會出事！”
凌笑滿意的點點頭，“其他的事我也不想管了，就由他們三個跟你商量吧！”說完將早已寫好的親筆信交給沈煉。
知縣恭恭敬敬的引着三人進了內衙而凌笑和無情卻還留在前院。
“那知縣貪墨公款，就這麼簡單的放過他好嗎？”無情問。
凌笑搖搖頭無奈道：“你以爲我不想將天下的貪官污吏都抓起來？只是看事情不能光瞧表面。每個人都貪，我也貪！但關鍵是能否守住底線！這一路走來，街上連一隻冤魂都沒有，而百姓的富庶你也是看到的。一切都說明，這知縣還是很有能力的。”
“所以你就不抓他？如果他以後屢教不改變本加厲呢？”無情眉頭緊皺。
“這一次他雖然越過了底線但也只是將那婦人攆走，總算還有的救，我現在給了他一個機會，就看他能不能改的了！如果死性不改，那就不怪我了！”凌笑聳聳肩道。
這倒是實話，那知縣算是有良心的，如果換一個稍稍心黑點的人，那婦人和她兒子早被埋在不知哪個亂墳崗了！
無情瞭然的點點頭又問：“那你是從什麼地方看出這屍體不對勁的？”
“很簡單啊！那村婦的兒子既然不會武功自然不可能幹掉田扒光，你該不會真的以爲是這傢伙傻到自己往劍刃上撞吧！”凌笑隨意踢了踢田扒光的屍體，接着道：“這胖子的後腦勺有一片很大的淤青，應該是被人用重物撞擊所致。這種重物應該是一種暗器，不然會被那村婦兒子看見的。”
無情上前仔細查看，“從痕跡來看，應該是飛蝗石或者鐵膽等大體積暗器！出招之人是個高手，對力道的把握很準！既不會要了田扒光的命又能改變他的行動，所以才自己撞上了村婦兒子的劍！”
凌笑贊同的點點頭，“應該便是如此，只是我更想知道那村婦的兒子爲什麼手中會有劍呢？”
……
小鎮地處郊區邊緣，民衆素質雖然沒有京城那麼高但見到拿劍持刀的江湖人也不會大驚小怪！充其量好奇的瞅上幾眼，還要在人家發現前恢復正常，以免給自己惹上麻煩。
此刻，路邊一處茶棚中就有幾個持刀的灰衣人正悠閒的聊天打屁，茶棚老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準則，上了兩壺茶後就自動的消失了！
“頭！那丫頭也太能搞事了！好好的皇妃不當非要出來做什麼女俠啊！”一個尖嘴猴腮滿臉諂媚的男子抱怨道。
在衆灰衣人中間大馬金刀坐着一個胖胖的中年人，這胖子同樣一臉的糾結，“誰說不是呢！現在的年輕人啊！拿着把劍就當自己是大俠了，那我要拿把掃帚還敢飛天呢！”
又有一人殷勤的給胖子倒茶，“昨天頭的那手鐵膽功夫真是讓我等打開眼界啊！兄弟們都打心裡佩服啊！”
“是啊！是啊！”衆人連忙稱是，面目表情極盡討好之能事！
誰知那胖子不喜反憂，苦着臉道：“那個小姑奶奶也太能惹事了！要不是曹公公下了死命令，我纔不管呢！”
衆人一驚不明所以，“頭，怎麼了？難道這事還有什麼貓膩？該不會咱們做的事被發現了吧！”
胖子嘆了口氣道：“要真是這樣也沒什麼，大不了暗中保護變成明着跟蹤就是！可她竟然去招惹田扒光！”
“這田扒光怎麼了？不就是一個通緝犯嗎！咱們幫六扇門弄死了他，四大名捕還得感謝咱們呢！”一個灰衣人得意道。
“就是！就是！”衆人附和。
胖子一巴掌呼在那人後腦勺，恨鐵不成鋼道：“你懂個屁！說了平時讓你們多注意一些江湖上的消息，你們就是不聽！一個個光知道往匯賢雅敘跑，那是你們該去的地方嗎？你們的俸祿纔多少啊！以後別想老子借錢給你們！”
那灰衣人捂着後腦勺苦着臉求饒：“別介啊！頭，難道那個田扒光還有什麼來頭不成！”
胖子冷哼一聲，“他是沒什麼來頭，可他妹有來頭！”
“他妹？”
“不錯，你們可聽說過神農教？”胖子看向衆人問。
“沒有！很厲害嗎？哪的大派？”一個灰衣人問。
“無名小派，整個門派算上田扒光才只有四個人！”胖子淡淡道。
衆人聞言哈哈大樂，“頭，只是個無名小派，有什麼可怕的！她要趕來，那哥幾個就幹他妹！”
“沒錯！幹他妹！哇哈哈哈！”衆人起鬨大樂！
這毫無顧忌的髒話讓路邊行人紛紛側目，要不是沒有網絡肯定都打手機報警了！
胖子嘴角一抽，“麻了個巴子的！你們就不能等老子把話講完？”
衆人一哽，“頭您說！”
“這神農教只是掩人耳目的幌子罷了，除了田扒光之外，其餘三人皆爲女性，分別是紅鳳凰、粉鳳凰和藍鳳凰！”胖子一臉鄭重道。
“什麼紅鳥藍貓的！又不是說繞口令！”一個灰衣人撇嘴道。
胖子又道：“這紅鳳凰和粉鳳凰確實不足爲慮，但那藍鳳凰卻大有來頭！”說着頓了一下，見手下都好奇的望向他，又道：“藍鳳凰並不是一個人的名字，而是一類人的統稱！”
“哪一類人？”
“五毒教的煉毒長老……候選人！”
衆人面色大變，心中齊齊漏跳了一拍，緩了好一會纔將這驚人的信息消化！
胖子左右看看得意道：“知道怕了吧！不然我爲什麼費那麼大勁搞偷襲啊！不就是怕藍鳳凰找上門來嗎！現在有那個小鞋匠給咱們做擋箭牌，你們纔不至於連怎麼死都不知道！”
“頭！我們真是對你佩服的五體投地啊！”衆人趕忙馬屁跟上。
那胖子眯起眼睛享受起來，興致高昂接着道：“今天哥高興，就讓你們漲漲見識！五毒教是苗疆大教，勢力遍佈整個苗地！其教內分有多個大支，包括煉毒、養蠱、煉器等幾大絕技！五毒教中人沒有正邪觀念，一切以利益至上！他們的口號是，誰得罪了五毒教，誰就會死無全屍！藍鳳凰正是煉毒一脈長老的候選人！”
旁邊灰衣人一臉恍然道：“怪不得那田扒光這麼囂張，身爲通緝犯竟然大白天的招搖過市！”
胖子點點頭道：“誰說不是呢！這田扒光每到一處必淫人妻女，甚至有許多朝廷命官家的千金也慘遭毒手！但大家都忌憚其背後勢力，無奈下只得將其趕走了事！而這田扒光倒也並非魯莽之輩，聽聞有高手出動便會聞聲而遁，如此橫跨了幾個省卻仍逍遙自在！”
“如此說來，那六扇門的通緝令不是成擺設了？”一個灰衣人驚叫道。
胖子好笑的看了他一眼道：“如果你有一個強硬的後臺，通緝令的作用只是提醒旁人你的危險程度！如果你只是個小癟三，那通緝令便相當於判了你死刑！當然，這一切在京城裡都不適用，哪怕你身後是武當的張真人，在京城犯案也會有人來抓你，至於抓不抓的住就是另一回事了！”
一旁灰衣人突然擔心道：“頭，那藍鳳凰不會找那位姑奶奶的麻煩吧？”
胖子一愣，“這個……我倒真沒想過，但聽說藍鳳凰此人最是不講道理！說不定會遷怒於她，不行，得去找那個小鞋匠，必須封住他的嘴，不能把那位姑奶奶供出去！”說着就要起身。
衆灰衣人苦着臉叫道：“天吶！這日子啥時候是個頭啊！咱們總不能一輩子給她擦屁股吧？”
胖子搖搖頭道：“沒事，這丫頭雖然做事沒腦子，但機緣深厚竟然在前不久拜入了峨眉派！只要我們護送她進入蜀地便萬事大吉，憑峨眉派的強大，五毒教還不敢在那放肆！”
……
“大人，事情已經辦妥了！”沈煉恭敬回覆道。
“嗯，你們自由活動吧！對了，等抓了那趙靖忠記得好好審審，說不定能查出點叛國通敵什麼的大罪！”凌笑隨意道。
沈煉卻不明覺厲，果然官字兩張口，任你怎麼說都行了！認認真真工作，老老實實做人的沈煉自然無法理解凌笑這幾句話的內涵！
出了衙門，凌笑告別三人帶着無情繞了一條遠路緩緩向客棧走去。沒了三個錦衣衛跟班，路人的眼神也不再那麼奇怪，兩人又恢復了以前那沉默安詳的氛圍。
“關於姬家，你打算怎麼做？”過了一會無情淡淡問道。
“姬家應該並沒把我當一回事，不然也不會假手於那些江湖人了！應該是我跟姬小明走的有點近，所以引起了他們的不滿。但我殺了魏忠賢，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打了他們的臉！如果我所料不差，相信等他們知道這消息時就會派人來了！”凌笑想了想分析道。
“你不怕嗎？我從先生那裡聽說過姬家的事，如果他們全力出手的話，恐怕連花滿樓也庇護不了你！”無情又問。
凌笑聞言眉飛色舞道：“哦！你是在關心我嗎？”
“沒有，只是不想完不成任務！”無情冷冷道。
凌笑一樂，“放心吧，身爲大反派必須要先讓一些逗逼過來給主角升級才行！即使花滿樓不出手，我也能對付！”
無情有時候很難理解凌笑的思維，但經常看透人心的她很擅長理解別人話中的深意，“但願事實也能如你想的那麼樂觀！”
凌笑微笑不語，兩人繼續向前。
而與此同時，那些灰衣人也來到了小鞋匠的家，但看到的只有一間空屋子。
……
“嗯！”佛印雙手合什。
“嗯！”李英瓊輕咬手指。
“嗯！”凌笑雙手抱胸。
“嗯什麼嗯！只有三個字連湊字數都不夠，有這時間還是想想下一步怎麼走吧！”無情翻個白眼看着三人耍寶。
“我這不是在想嘛！”凌笑無奈的趴在地圖上，“現在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原路返回，那些江湖中人知道自己被耍應該不會在那傻等。第二個則是繼續我們的繞路大計，有多遠繞多遠，反正主動權在咱們的手中，就讓那些人在身後吃灰好了！”
李英瓊很不屑的撇撇嘴，“虧他們都說你聰明呢！如今看來照本姑娘差的遠了！”
“何以見得？”凌笑不服氣道。
“哼！你雖然晾了那些江湖人好幾天，但他們可不會那麼簡單放棄，有點腦子的都能想到你是走了岔路。一旦想通，他們肯定會涎尾追來！你要是往回走豈不是被他們抓個正着？”李英瓊看着凌笑驚訝的表情得意道：“第二個就更不靠譜了，不要忘記你的任務，龍脈這玩意是從京城向外輻射的，也就是說從濟南到京城之間的所有城市都在你的探查範圍中。這麼明顯的路線，你以爲人家會看不出來！無論你怎麼繞道，人家只要往沿途城市中一呆，豈不是以逸待勞！”
凌笑一副驚爲天人的樣子抱拳道：“女俠智慧！那按照您的意思，我們該怎麼走呢？”
“呃，當然是找一條出乎天下所有人預料的路線了！哼！”李英瓊傲嬌的將臻首一轉，擺明了不再發表意見。
凌笑則一副恍然頓悟的樣子，一拍桌子大聲叫道：“好！就聽你的，現在大家回去收拾行李，我們馬上出發！”
“咦？我說什麼了嗎？”李英瓊一臉迷茫的嘀咕，無情在一邊無奈笑着將她拉走，這傻姑娘連凌笑在逗她都聽不出來！
佛印不在乎的回房間去了，反正他也不急。花滿樓搖着摺扇充滿期待的坐在一邊，準備聽聽究竟什麼路線纔算是出乎天下人的意料！
“你不回去收拾一下？”凌笑好奇問。
花滿樓搖搖頭道：“不用，我的行李一直放在馬車裡，不需要收拾。”
凌笑聞言安靜的坐在一邊，兩人一時相對無言，過了好一會凌笑道：“姬家的人如果來了，你打算怎麼辦？我嘴上說不怕，但姬家那麼猛，我還是有點怵的！”
花滿樓沉默片刻嘆息道：“我只能保證你不會受到圍攻！”
凌笑一副早知如此的樣子，“我明白，姬家勢大，如果你出手的話他們也會讓宗師出動，那樣的話會沒完沒了。”
“所以最好的情況就是你與他們單打獨鬥，以決鬥的名義將其擊退。”花滿樓滿面肅然道。
凌笑一樂，斷然否定，“不，最好的情況是不與他們見面！”
花滿樓聞言微愣，“你想怎麼做？”
“我們的第一目標是濟南，這點是無論如何都躲不過去的！但姬家卻不會在那動手，因爲那是發生天災最重的幾個地方之一，也是調查的重點！如果在那裡動手就顯得姬家毫無容人之量，而且完全不顧大局！越是聲名顯赫的家族就越是注重名聲！姬家若是找我麻煩就一定會在沿途劫道！所以濟南對我們來說就是唯一的安全區！”凌笑冷哼道。
“那該怎麼躲避姬家與衆多武林中人的堵截到達濟南呢？”花滿樓又問。
凌笑把眼一眯露出副猥瑣的表情陰笑道：“所有人都知道我們坐着一輛外表破舊內里豪華的馬車沿途查探，而且我忠心皇上是出了名的！他們一定想不到，今天哥就做一次叛逆的小孩！讓任務和馬車都見鬼去吧！爺們要坐船順河道直奔濟南！”
（作者心聲：如標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