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小依下樓丟垃圾耽擱得太久,葉叔和張姨兩夫妻坐不住,打着手電下樓來找。
遠遠見到小依和江躍在一起,張姨滿臉的擔憂立刻化爲欣慰的笑容,拉一拉葉叔的衣服:“老葉,咱們邊上等會兒,別打擾孩子們。”
江躍早在張姨發現他們之前,就已經看到他們夫妻了。
“葉叔,小依在這兒呢!”
這一嗓子喊出,半棟樓的人都聽得見。
葉叔夫婦再裝沒瞧見就不合適了。
“小江啊,剛回家呢?”葉叔倒是坦然。女兒還小,他其實沒有拉郎配的想法,架不住家庭地位不夠,當不了他夫人的家。
張姨還是一如既往的熱情:“小躍回來啦,要不上家裡坐坐?小依,你不是有好多學習上的事要請教小躍嗎?”
小依性子隨她母親,嬌憨熱情,雙手挽住江躍的小臂,拽得牢牢的。這架勢像是綁架,不去絕對不行。
江躍心頭還有些疑問擔心,想了想,也沒拒絕。反正都到家了,上葉叔家坐幾分鐘也不耽誤事。
到了家,張姨把江躍死死摁在沙發上,然後各種零食水果不斷往茶几上搬,直到茶几擺不下爲止。
說實話,張姨這股熱情勁,江躍看在眼裡,心裡還是挺熱乎的。
這世道,能真心實意對你好的其實並不多。掏心掏肺沒有保留的,更是打着燈籠都難找。
人家只是鄰居,能做到這份上,這情江躍沒辦法不領。
“葉叔,我想單獨跟你聊兩句。”
先前的事着實詭異,江躍擔心那鬼物對小依做了什麼。這要是留下什麼後遺症,往後這一家子都沒得安寧,甚至多半還會有生命危險。
剛纔那一下,百邪不侵光環到底有沒有幹掉那頭鬼物,江躍完全拿不準。
“老婆,你帶小依到書房坐一坐。我們爺倆拉幾句話話。”
客廳裡只剩下江躍和葉叔。
江躍沒急着開口,雙手搓了搓臉。
許久,才擡起頭來,眼神真誠地望着葉叔。
“葉叔,我要說的話,可能有點匪夷所思。你要是不信,全當是我這個做晚輩的胡說八道。”
葉叔見江躍如此嚴肅,反倒是被勾起了好奇心。
“小江啊,你說吧。葉叔這個人很開明的。”
“嗯,剛纔在樓下,小依……她撞見不乾淨的東西了。”
“不乾淨的東西?”葉叔一時還沒吃透這話的意思。
“你……你是說?”
“邪物。”江躍正色道。
“我剛從外面回小區……”江躍一五一十將先前的事情還原一遍。除了百邪不侵光環沒提,其他一點細節都不遺漏。
葉叔的表情,隨着江躍的講述,不斷變化。到江躍講完,他整個人跟木頭樁子似的,完全說不出話來。
“葉叔,今天那起姦殺案,就是8棟2單元的吧?”
“你的意思是?受害者怨氣不散,變成了鬼物?在小區裡遊蕩害人?這……這怎麼可能啊?”
這事電視上演演就罷了,現實中接受了正規科學教育的人,還真沒幾個能迅速且坦然地接受。
“這按民間說法叫鬼問路,的確是匪夷所思,葉叔有這個反應也不奇怪。按理說,小依沒帶到8棟2單元,應該沒事。如果真帶到了,那……”
“會怎樣?”葉叔雖然有八分不信,但還是忍不住問。
“陰陽兩隔。”
這個回答很殘忍,但江躍必須殘忍這一回。
“葉叔,你去問問小依。問路的人有沒有動她,比如拉手、拍肩、攬腰什麼的。”
哪怕是完全不信,但江躍描述得如此瘮人,葉叔也不敢怠慢。反正問問也不吃什麼虧。
小跑進書房,對小依問了幾句話。
再次返回客廳的時候,葉叔面色明顯凝重了不少。
顯然小依也跟他提到了許多細節,跟江躍的描述完全吻合。
問路的姐姐,8棟2單元,涼颼颼的特別冷,一陣風颳過,眼睛忽然睜不開,睜開後問路的人不見了……
這些細節,大晚上的,確實透着詭異。
最關鍵的是,她和江躍碰到的地方,離樓下單元門口明顯有一段距離。丟個垃圾也就是單元門的垃圾桶,完全走不到那麼遠!
“小江,小依說,那個問路的人,拍……拍了她的肩膀。”
江躍猛地站起身來,臉色當場變得有些難看。
“葉叔,快讓張姨帶小依去房間,衣服脫了,看看全身各處有沒有什麼印記,尤其是肩膀被拍過的地方。”
葉叔這回也慌了神,江躍的動作和神態,徹底嚇到他了。
又跑回書房,交待了幾句,隨即急匆匆走出來,在客廳焦急地踱着步。
再怎麼強大的人,遇到這種難以解釋的怪事,恐懼永遠佔據上風。
“啊!”
沒過多一會兒,張姨和小依同時發出一聲尖叫。
“怎麼了,怎麼了?”葉叔聲音都顫了,忙往書房衝去。
“手印,手印……烏青的手印!”張姨面色如土,眼中濃濃的恐懼就好像見了鬼似的。
江躍這時候也顧不得避嫌,也跟進書房。
一個烏青的手印,就像胎記一樣印在小依的右肩上!
明顯不同於胎記的是,這手印明顯帶着一股濃烈的死氣!自帶陰森光環,一看就讓人莫名恐懼,毛骨悚然!
“老葉,這是什麼啊?”張姨到底是女人,已經驚得有點失措了。
葉叔走上前去,手上拿一塊抹布,在手印上用力搓了幾下。
徒勞無功。
這陰森的手印,就好像滲入了皮膚血肉之中,半點沒有褪色。
再怎麼無神論者,面對如此恐怖詭異的事,也難免是會動搖的。
“小依,你沒紋過身吧?”
張姨瞪了他一眼:“你說什麼啊?昨天我們母女還一起洗了澡呢。今天一天都在眼皮底下,紋身?虧你想得出來!小依纔多大?”
小依之前還一頭霧水,見父母這麼緊張,她總算有點小擔心了。
“江躍哥哥,小依這是撞邪了嗎?”
“是啊,小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張姨六神無主。
要江躍說清楚,這事還真有點爲難他。
他也就比葉叔他們早幾天接觸這些,小時候倒是聽爺爺講過不少奇奇怪怪的民間怪談。
怨氣化煞,這在民間多有傳聞,但實際上江躍此前也從未親眼見證過。
直到……
剛纔親身經歷鬼打牆。
那隻蒼白而無血色的手,那個詭異的問路女學生,那張隱藏在黑暗中看上去膽怯羞澀的臉……
“葉叔,你們等等,我打個電話。”
從通訊錄翻出韓警官的電話,也管不上時間是否合適,直接撥了過去。
韓警官這幾天可以說是連軸轉。剛剛突審了新月港灣姦殺案的兇手孫斌,渾身倦意斜躺在辦公室椅子上,整理思路。
手機鈴響,看到是江躍,他第一時間就接了。
“韓警官,我想確認一下,今天新月港灣這起案件的受害人,是不是一名星城三中的女生?住8棟2單元?”
“對啊。你們小區的事,應該打聽得到吧?”
“韓警官,有件很重要的事,需要你幫忙。能否給我發一張受害人的照片。不用現場照片,證件照,生活照都行!”
“這個……”韓警官有些猶豫不決。
拋開紀律先不說。人死爲大,傳播受害者的照片,這個事道德情感上也有點說不過去。
“韓警官,如果我告訴你,有比食歲者更可怕的怪物出現,你還會猶豫不決嗎?”
“什麼?”韓警官渾身倦意頓時消散,一屁股坐了起來。
“小江,你不是開玩笑吧?”食歲者留下的心理陰影都還沒退散,這要是來個更猛的料,韓警官覺得自己分分鐘會崩潰。
“這種事能開玩笑嗎?”江躍嘆一口氣,“等你照片。”
掛了電話,江躍握着手機,左手換右手,右手換左手,略顯焦急。
韓警官到底還是拎得清,幾十秒後發來一張受害人的證件照。
點開一看。
江躍臉色頓時變了。
正是那張臉!
哪怕是證件照,也帶着幾分膽怯羞澀,非常有辨識度的表情。
“小依,你來看看,問你路的,是不是這個姐姐?”
小依反射弧再長,在這種氛圍下,也明顯是害怕了。遲遲疑疑的朝江躍手機上看去。
“啊!就是她!”小依頓時小臉兒煞白,雙手捂眼,尖叫一聲,一頭縮進了母親懷裡。
剛纔江躍和韓警官的電話,葉叔一家全程旁聽,自然知道這張照片是誰。
顫聲問:“小依,你再看清楚,是她嗎?”
小依一個勁往母親身上鑽,瑟瑟發抖,驚恐不已:“我不看,我不看!”
“老葉,你還嫌孩子嚇得不夠啊!?”
江躍忽然耳根一動,臉色隨即一變。表情凝重地豎起一根手指,另一隻手虛空往下壓了壓,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隔着防盜門,江躍聽到了電梯打開的聲音。
隨後——
咚,咚,咚……
詭異的敲門聲,一會兒輕,一會兒重。
那種感覺,就好像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在門外搗蛋。
屋內的人,將呼吸壓到了極致。
葉叔一家三口,臉上寫滿了驚恐之色。
就跟鵪鶉似的瑟瑟發抖,面色如土,整個人完全被恐懼佔據。
上下牙齒咯咯響,他們的眼神甚至都不敢往門的方向看。
彷彿朝那邊看一眼,就會有無邊的恐怖將他們吞噬。
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咚,咚,咚……
不規則的敲門聲,再度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