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明瑜咬着嘴脣看母親,小聲道:“娘,您和女兒說實話,到底祖母是不是被你……”
不等說完,就聽米夫人憤怒低吼道:“當然不是,難道連你也懷疑我嗎?如果真的是連你也不信我,那我乾脆就認下好了,反正現在全府裡的人,除了你和你弟弟,就沒有人相信我。”
“不是的娘,女兒怎會懷疑您?人人都說您不好,可我知道,你雖然也有些刻薄,對女兒和弟弟卻是真心疼愛,心裡再埋怨祖母,該孝順的地方也絕不含糊,您就是性子倔強了些,一切都是爲了我和弟弟。”
“你知道就好。”米夫人忽然抱住樑明瑜痛哭起來,喃喃道:“我的兒,如今就只剩下你和明理,若連你們都不信我,娘就撐不下去了,倒不如一死。你莫要再問這種誅心的話,娘快受不住,真的快受不住了。”
“娘別難過,我就是隨口一問,因爲……因爲蘇姐姐說過,只要娘是清白的,她就一定會還您公道,蘇姐姐是連六皇子都稱讚的人,憑着三言兩語,就能斷一樁懸案,所以……所以女兒忍不住心慌,一心慌,就想向娘確認一下。娘別難過,女兒不是存心的。”
米夫人放開樑明瑜,拿帕子三兩下擦去眼淚,又恢復了一貫冷冽的模樣,只是自覺剛纔在女兒面前失態,所以面上還有些訕訕的,因咳一聲道:“如今正是人心惶惶的時候,我料着老太太房裡那些人不會在這時就和她交底,她要查這樁案子,且還有得磨呢,說不定一個不慎,連她自己都會被裝進去。只是這會兒咱們也顧不上了,爲她考慮,人家卻未必替咱們着想,那件東西必須得想法子毀掉,不能讓一個人看見。”
樑明瑜面色也有些蒼白,喃喃道:“這談何容易?女兒原本想着趁屋裡無人偷偷燒掉,可剛點了火,就冒起煙來,嚇得我連忙把火滅了,就這樣,珍珠還進來問我是怎麼回事?幸虧我提前將燭臺打翻,把桌上一本書點着,這才矇混過關。如今府中都是姨娘的人,這件事若不是娘做的,說不定就是姨娘做下,如此,她的目的必然是要栽贓給孃親,哪有不嚴加防範的道理,咱們這東西稍微一露出來,那就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米夫人點頭沉聲道:“你思慮能這樣周詳,娘很欣慰,我的兒也終於長大了,知道替娘分憂。我如今在想,這陣子府中發生了這麼多事,我是不是墜進莊氏的圈套裡了?只是我不明白,她爲什麼要這樣做?老太太活着,明明對她有利,這府裡最盼着老太太長命百歲的人就該是她了,爲什麼她會要老太太的命?還是說,這件事另有其人,又或者,老太太就是心虛之下看見了什麼可怕東西,活活兒被嚇死的,並沒有人在暗中使壞。”
樑明瑜道:“娘,這個時候就不要去深究這些了,如今您都是自身難保,能把咱們自己摘出來纔是最重要的。”
米夫人嘆氣道:“
你說的沒錯。也罷,看看什麼時候,我想個法子將你這屋裡的人都引出去,你再把那個東西毀掉,那就萬無一失了。”
樑明瑜點頭答應,於是米夫人又大聲安慰關心了她幾句,做足樣子後,這才起身離去。
樑明瑜送母親到門口,回來後坐在牀上出神,好半晌才喃喃道:“到底是誰呢?還是真如孃親所說,祖母就是驚嚇而死,和任何人無關。唉!不管了,反正孃親能說出這樣一番推心置腹的話,看來此事絕不是她做的,我只知道這些就夠了。”
且說蘇蘭心,和齊博出了新平侯府,就聽他笑道:“這會兒離晌午還有片刻功夫,反正下午我們還要過來,不如就近找一家酒店,讓他們做幾樣好菜,咱們吃飽喝足了,下午繼續過來問話,如何?強似你來來往往的折騰,那馬車再舒適,坐的時間長了骨頭也疼。”
蘇蘭心納悶道:“誰說我下午還要過來?今天在這裡耽擱了一上午,問出了許多東西,足夠了,下午我得把這些線索好好兒整理一下,若還跑來問話,就算問出更多東西,腦子也非亂了套不可。”
齊博驚奇道:“你說什麼?問出了許多東西?除了那堆奇怪的紙灰,知道了老太君先前容易發噩夢,你還問出什麼來了?奇怪,我就坐在你身邊,怎麼就沒聽到?”
蘇蘭心笑道:“我這會兒腦子有些凌亂,一時間也說不出什麼,須得回去了細細整理出來,纔好抽絲剝繭。我看這府里人對咱們戒備的很,下午就是過來,也未必能問出什麼,與其白跑一趟,不如靜下心好好兒想想。你掌管着刑部和內務府,只怕也是公務纏身,有一下午處理公事的時間,你該感謝我纔是。”
齊博苦笑道:“父皇母后見景妃娘娘傷心,給我下了命令,要我這些日子不用管別的,就全力查察老太君這件事,一定要給景妃娘娘一個交代,若真有那喪盡天良的兇手,務必不能放過,所以我現在除了這件事,暫無其它政務。不過你說的也對,休息半天沒什麼不好的,我這段時間着實忙碌的狠了,下午看看找幾個朋友去西山射獵,鬆泛鬆泛筋骨纔好。”
蘇蘭心笑道:“這就對了,雖然王爺年輕,也該注意勞逸結合纔是,那咱們就此別過吧。”
齊博道:“你真不和我去吃飯嗎?我和你說,就在不遠的吉祥街上,那是京城最繁華的幾條大街之一,錦繡樓就坐落在那兒,他家的錦繡十絕可是天下聞名的十道好菜,你真不去嚐嚐?本王雖然富有,卻很少有這種心甘情願出血的時候,你確定不宰我這一刀?”
饒是蘇蘭心沉穩,卻也被齊博逗得忍俊不禁,搖頭道:“罷了,這一刀留着以後宰吧,如今我得趕緊回去,不然母親又要擔心了。”
“你母親?上次那個婦人?我看着她未必會爲你擔心的樣子呢。”齊博滿不在乎地道:“蘇姑娘,你不要太高估
你在你母親心裡的地位啊。”
這廝真討厭,故意在人心上戳刀。蘇蘭心惡狠狠瞪了齊博一眼,冷哼道:“我在我母親心中地位如何,我自己最清楚,哼!王爺等着吧,下一回宰你的時候,我絕不會手下留情的。”
說完提起裙子三兩下上了馬車,乾淨利落的動作看的齊博都倒吸了一口冷氣,看着馬車轆轆離去,他用扇子敲了敲額頭,自言自語道:“唔!有一種自作孽不可活的感覺啊,這女人真不像個大家閨秀。”
一面說着,也翻身上馬,撥轉馬頭往皇宮方向去了,心中還琢磨着今天上午發生的一切,蘇蘭心說得到了很多線索,怎麼他就沒注意呢?真是可笑,難道自己從前斷案都是走了狗屎運,其實他就是個笨蛋?不,這不可能,絕不可能。
回到蘇府,蘇蘭心老遠就看到父親和兩位妹妹都站在門口,她心中暗自好笑,又覺着有些丟人,好在齊博今天沒送自己回來,不然真是把蘇府的臉都丟到姥姥家去了。
因下了馬車,來到大門口,就聽蘇天茂說:“我昨兒不是和你說了嗎?以後回家走大門,萬一六皇子送你回來,動了遊興,想在咱們家做客,難道你把這樣貴人從角門領進來?那是犯了不敬之罪懂嗎?你怎麼不聽,今兒又從這裡回來了?“
蘇蘭心淡淡道:“爹爹也知道那是六皇子,又不是我的跟班,怎麼可能天天送我回來?前兩次不過是不熟悉,他又用得到我,所以意思一下罷了,如今既然有些熟稔了,自然不用再做樣子。還有,兩位妹妹打扮的這樣漂亮,站在門口做什麼?讓人家看見,像什麼話?咱們雖然是商戶人家,可二叔到底是朝廷官員,該要的臉面總得要。你們自覺站在這兒是搶佔先機,卻不知落在別人眼中,就是自輕自賤,人若自己都不尊重自己,別人又會怎麼看你們?”
一番話說的蘇蘭慧蘇蘭芳俏臉通紅,待要分辯,卻又不知該說什麼,本來蘇蘭心就說的沒錯。
蘇天茂咳了一聲,有些不悅道:“心兒怎能這樣說你兩個妹妹?難得六皇子如今和咱們家有了一點牽連,若你是能指望的,爹爹自然二話沒有,偏偏你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模樣,有些事想都不要想,這種時候,我不把你兩個妹妹推出來怎麼辦?她們若真有大運氣,能入了六皇子的眼,日後幫襯着咱們家,你不也跟着受益?更不用提她們若出息了,也不會忘記你的功勞。”
蘇蘭心真是從心底裡不齒自己這父親妹妹,偏偏又發作不得,只好冷笑一聲道:“爹爹也是商場上闖蕩過來的人,揣摩人心該是高手,不然那麼多生意怎麼就讓你賺了錢?可這會兒您老怎麼卻糊塗起來,上趕着不是買賣這句話都忘了?我知道你的心思,可越是這樣,你就越該讓妹妹們莊重些,跑來門口這是什麼輕賤行爲?難道指望這個入六皇子的眼?再沒有比這更可笑的笑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