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男兒身1

“皇兄就是爲了說這事麼?又何必親自走這一趟?派個人去不是就可了麼?”君捻雪有些不明白, 就爲了那兩句話,他還親自走了這一遭。

君墨宸笑她還小,便道:“有些事情, 還是親自去說了好。再者, 她多少是你的嫡母, 你還是得叫她一聲母后。”

君捻雪點了點頭, 不在做聲, 心裡又開始琢磨起宸王府的事情。

給了師兄,他這四個字說的簡單,只是應當不是宸王府了。那會是什麼?

“在想什麼?”君墨宸見她出神, 便問道。

“想你的府邸啊。對了,自打那日安葬皇嬸之後就不曾再見過柳大哥了。你方纔說把宸王府給了他, 我在想着, 這宸王府改成了什麼。”君捻雪回話也回的隨意。

君墨宸見她還是那麼心直口快, 心裡也是歡喜:“還未曾改,只是想來, 要改成將軍府的。”

“柳大哥答應了?”君捻雪不免又驚又喜。

“還未。”君墨宸搖了搖頭。

君捻雪有些詫異:“你倒是信心滿滿,就不怕他離了這金陵,四處瀟灑去?

君墨宸沒有答話,他自然是怕的。怎會不怕?

兩個人一邊走着,又走了一段路。

“你要不要去見他們?”君墨宸問道。

“要!”這一聲倒是應的迅速。

這便換了常服一同去了宸王府。

“墨宸。”柳逸清見到君墨宸的時候, 一臉驚訝, 不是聽說夜以繼日的在聖書閣忙個不停麼, 如何這下竟會有空到這裡來?

君墨宸又喜又憂, 喜得是柳逸清依然是喚他的名, 憂的是,看他那一臉的驚訝便知是奇怪他如何有空會到這來, 到底他們認爲他是有多忙?

“怎麼,你不進那牢籠看我,倒是也不許我出來看你?”他這話一出,柳逸清忽然有點慶幸這下君捻雪不在。

柳逸清忙擺了擺手:“這倒沒有,只是聽淺茶說你忙的兩夜都宿在聖書閣,心裡擔憂你太過操勞,想着也不敢進去叨擾。再說了,我這幾日也沒閒着,你倒是怪起我來。”

“你又忙什麼?”君墨宸一心在打理朝政,倒是無暇這邊是真,故而這下聞言有些驚奇。

柳逸清氣的瞪了他一眼:“還不是你說的,讓秦兄找我麼?我是一連兩日在他的兵營裡。也是昨夜纔回來的。”

君墨宸這纔想起,宮變得手的那夜,他對柳逸清說的事情。

這也是柳逸清在兌現先時應下的那個承諾:“你幫我復仇,那我幫你安定這天下。”

“有勞師兄了。”君墨宸笑道。

那笑顏太美,看得柳逸清有些發怔。這天下終將安定,諾言兌現之時,是不是也是他離開的時候?若是離了去,日後想是再難見了。

“師兄,這安定四方的事情,便交由你去做了。可好?”君墨宸隨他一起坐下,看着他,一時間竟有些滄桑感。

柳逸清笑了笑,見他似乎一直在等着:“你這朝中有那麼多的人,何必來煩我做這事?”

他是在半開玩笑,沒想到君墨宸卻一臉正色道:“這天下人我都不能全信,除了你。更何況總歸是奪位登基,我終究是不安的。”

柳逸清見他一臉嚴肅,便拍着他的肩頭:“好啦,就衝着你的這句話,我不答應都不行了。君墨宸,我柳逸清這輩子都要栽在你的手裡了。”

久別重逢,又是大事已了,柳逸清忍不住的開起他的玩笑。

“你空了多到那裡面陪我吧,左右沒個可說話的人,悶得要命。”君墨宸一臉無奈,他一開始就無心這帝位,如今也是騎虎難下。

柳逸清伸出一個手指在他額上點了一下:“你啊,你當國事是兒戲麼?等我若是空了,也要一二年後了吧。我話先說在前面,你要我幫的,我會盡力而爲。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這天下安定之後,一定讓金陵的繁華遍及到天下,可能做到?”柳逸清知道他會答應,但是他必須要說。他知道君墨宸會聽他的話,所以他說了,他應了,他就安心了。

果真,君墨宸點了點頭:“既是你提的要求,我自然是要照辦的。”

說着,又邀他一同走在這宸王府。

“許久,我們不曾這樣閒適了。”君墨宸看着那梨樹的枝頭,昨夜落的雪還未曾化去,看着竟像是梨花開了。

“嗯?”

“逸清,梨花開了。”君墨宸忽然笑道。

柳逸清先是一愣,繼而也笑了:“傻瓜,我看你是饞了。”

“不,是真的梨花開了。”他一本正經的說道。

柳逸清見他這樣,笑着點了點頭,改口道:“嗯,墨宸,來年三月,若得空,我們再去白梨寺看梨花罷。”

你說梨花開了,那便是開了。如你所言,那梨樹上,一朵一朵開的也真是漂亮。

“一言爲定。”

“一言爲定。”

******

“宸哥哥,如今我要辦的事情也辦了,我想和師溪先回去看看。日後四處走着,若想回時在回來。”柳樳和君捻雪聊了許久,又聽她說君墨宸也來了,便和她一同找了過來。

君墨宸聞言只是點了點頭,又看着如今身量已經和柳樳差不多的君捻雪,腦子裡莫名的閃過一個詞,孤家寡人。

“樳姐姐若是走了,我也想離了這裡。不然悶在那宮裡也真夠沒趣的。”君捻雪一臉不悅,撅起嘴,一副着腦的樣子。

柳逸清聽她也這樣的話,忍不住笑了:“你兄長正愁着沒人說話,你倒是可以給他搭個伴去。兩個人一起,相互不悶。”

“不要!我若去了,沒說三句,他定要把我訓一頓。真個沒趣,還不如四處去走走。”君捻雪忙擺了擺手,見君墨宸看她,又忙躲到柳樳身後。

柳逸清笑着對君墨宸道:“你看這丫頭怕你怕的,怪可憐見的,日後倒是別去嚇她了。”

“她是自己把自己嚇成那樣的,我是從沒嚇過她的。”君墨宸只是搖了搖頭,他知道君捻雪,從小也是在驚嚇中長大的,現在這樣,自然是好不到哪裡去的。

“對了,小樳,你啓程之前抽空去一次宮裡。”想着,又對着柳樳說了一句。

柳樳有些奇怪,問道:“有何事麼?”

“有件東西想給你,今日來的突然,忘了帶。”

柳樳福了福身,笑道:“小樳先謝過宸哥哥,改日隨兄長進宮取去。”

君墨宸點了點頭,她說和柳逸清一同來,倒是了了他的一樁心事。眼前這人,別了些許的日子,倒是怎麼也看個不夠。只是,他又該用怎樣的理由,讓他留下?爲他留下。

“二位哥哥慢聊,我還有些話要和樳姐姐說,就先不擾了。”君捻雪說着,拉了柳樳離去,留下君墨宸和柳逸清兩個在這秋水軒。

君墨宸看着柳逸清,咬了咬脣,卻一字不說,只是一直看着他。

“怎麼了,一直盯着我看?難不成我臉上有字不成?”柳逸清看着他,心裡半猜着他的心事,忍不住又開玩笑道。如今大事已了,他又知道君墨宸不會在他面前擺架子,故而也沒個忌憚。

“沒有,只是,逸清,我……”他不敢說,真的不敢說出口,他怕,真的怕。

說了出來,或許應了,便是好;拒了,日後又該如何?

“你在想什麼呢?倒是別胡思亂想了,一會還得回去處理那些事吧。”柳逸清心下已經料到君墨宸是何心意,只是他也不敢多想。這樣的事情,在如今雖不是什麼新鮮事,但畢竟有個“前車之鑑”,他不能害了他。

“我?”君墨宸閉了嘴,又玩笑道,“你這下也閒着,能否屈尊爲我彈一曲?”

“我屈尊?你這現在,滿嘴裡越發都是些什麼話?走吧,琴在屋裡。”柳逸清毫不客氣的賞了他一個栗子。

雖說吃痛,但是見他應了,君墨宸這下才歡喜起來,邀着他的肩一起到了屋裡。

“我也許久未碰玹琴了,改日再向師兄請教吧。”看着那珏琴,君墨宸忽然想起放在秋嵐閣的玹琴,這一忙近兩個月未曾去碰,倒是也有些念想。

柳逸清點了點頭,試了試弦,爲他彈了一曲。弦起,依舊是那曲《尋夢》。他似乎特別喜歡這首曲子,彈得次數也多,故而如今彈得也越發的熟練。

夢裡尋夢,這夢,何時纔會醒呢?

“逸清,”曲還未完時,君墨宸忽然喚道。這一聲,倒是驚的柳逸清彈錯了一個音。

他忙收了弦,停了下來,問道:“怎麼了?”

******

“無事,不過是想叫你。倒是不想又驚了你的琴,真真該死。”君墨宸擺了擺手,兀自倒了杯茶掩飾自己的尷尬。心裡只道,還好他收手收的快,不然這下一定出大事。

“還想聽什麼?”柳逸清也不惱,活動了一下手指,依舊是笑着問他。

想來這人也是難得,如今已經貴爲九五之尊,卻依舊帶他如先時一般,敬他,甚至畏他。

“你彈吧,你想什麼,便是什麼。我聽着便好。”君墨宸隨口應道。

柳逸清點了點頭,想了許久,指尖落了下來。這一曲是《梨花淚》。君奏一曲梨花淚,聞者淚落愁斷腸。

“無名,不如,請宸兄賜名。”

“梨花淚。就叫它梨花淚罷。真是好聽。”

“好,那就梨花淚。”

那年那話,忽然間涌上了心頭。一雙妙手,梨花落淚。

君墨宸不知是何時曲終的,只是看着朦朧的雙眼之前有他遞來的一塊帕子,見他面上帶着笑,忙忙的接過那帕子將淚水拭去。

柳逸清看着他,笑了:“如今已經是帝王了,還依舊孩子脾氣,這可怎麼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