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賞白梨2

回到皇宮, 君墨宸屏退了所有的人,又讓淺茶候在門外之後,這纔將那遺書打開來看。

是母妃的字跡, 君墨宸只覺得有一種久違的溫暖, 彷彿一回頭, 孃親就在身旁。

這只是留給他的東西, 並不只是一封遺書, 是很厚一沓的紙。取出來看時,竟是烈親王妃從他未出生時記下的東西。

有他年幼時離家拜師的,也有他拜師歸來的……基本上, 每一次君墨宸回烈王府,烈親王妃都會記錄上幾筆。有的話太難直接說出口, 便一一錄在紙上, 只是沒想到這些一直未曾說出口的話, 成了遺言。

宸兒,你今日帶來的人, 是他麼?終究還是來了,卻是怪可憐見的。和你一般的高,身子卻那麼單薄。

宸兒,你對清兒,已經不是簡單的兄弟之情了。只是, 母妃不敢對你言說, 只盼着, 你們都能好好的。

我該知足了。

原來, 母妃也是看出來了, 只是,爲什麼一直不曾對他言說?

“皇上, 柳將軍來了。”淺茶在門外叩了叩門。

君墨宸一時間心裡五味雜陳,聽得柳逸清來了,忽然有些慌亂。他不知道自己改如何去面對他,正想着,柳逸清已經走了進來。慌的他轉了個身背對着他。

“墨宸。”私下無人時,他依舊這樣喚他。

這一聲,卻使空氣凍結了一般,君墨宸依舊沒有轉過身子。而柳逸清只覺得眼前那抹明黃實在有着閃眼,走了過去。

“若有事忙,我便一會再來。”柳逸清見他的樣子,只覺得自己有些多餘,準備離去。

“別。”君墨宸聽他要走,忙轉過身來拉住他的手。

柳逸清有些驚訝他的舉動,便道“今兒這又是怎麼了?只因聽說你病了,我想着進來看看。這好好的,難不成是誰給了你氣受?”

“沒有。只是,我忽然想問你一句,若是,若是,若是娶親,是想迎娶誰?”君墨宸的手心漸漸的有些汗意。

他怕,他真的很怕,很怕。

柳逸清見他忽然問起這事,想着是不敢再去鬧他,便頓了頓,這纔開口道:“如今若說年歲自是要算作藉口,只是臣還未遇上心儀的女子,便也不想強求自己。若說他日遇上心儀之人,臣定當告知皇上,求皇上一紙詔書賜予。”

君墨宸的手就那樣突然放開了,如今,他們也變成了君臣?那,那日的話,竟不過是敷衍之語?

“逸清,我們?”君墨宸說不下去了,又轉過身去。

柳逸清知道他那番話把他刺激了,走到他面前,看着他道:“若不是君臣,你又何苦問我親事?你問了,便是當我是你的臣,自然,我回你,也是君臣。”

“我今日,去了爹爹那。”君墨宸別開了頭,他如今已經不敢在去看柳逸清的眼睛了。他把自己看的那麼透,自己如今又能如何?只是想着移了這話,不敢在過多糾結着。

柳逸清知他在轉移話題,只是也沒有強求:“乾爹,可還好?”

“還好,雪兒近日在那邊照顧着。”君墨宸點了點頭:“爹給了我孃親的遺書。”

柳逸清聽他這樣一說,又見得桌上放着一個盒子,便伸手指了指。

他點了點頭,便道:“你若閒着,你看着吧,我進去歇會。”說着,衝一般的進了寢閣去。

柳逸清知他今日反常,只是沒想到會是他那般的心事,可是這事情,要如何說破?他可以不顧世人的眼光,卸下那身鎧甲,他還依舊是柳逸清。可他呢,他不行,他是這天下的君主,是不能這麼隨隨便便的。

墨宸,或者這樣的感情,終究是不會被祝福的。所以,我不怪你。我只是希望,你能一生安好,這金陵這天下可以在你的手裡變得更好。

柳逸清想着,還是打開了那盒子。那字跡像極了柳家人的字跡,信上記錄了關乎君墨宸的點點滴滴。

有些奇怪,昨日你纔將雪兒送來,如何今日親自來一回。雖是幾日不見,看着你眉眼帶笑,我也放心不少。

宸兒這是有心上人了吧,倒是不知是誰,若是兩情相悅,只要宸兒滿意,爲娘都是可的。

宸兒,他可是師姐之子?見着,卻有幾分師姐的樣貌,只是不知了。

柳逸清又往後翻去:“宸兒,你是真的對清兒有意麼?爲娘卻不知清兒是如何的想法。若是兩廂情願,便不是孽緣。”

原來,烈親王妃一早就知道了。莫非那日讓他喚他孃親,也是有了這樣的私心?

柳逸清不敢再做多想,只是忙忙的將東西收好,又想着放這桌案上不大妥,便將盒子捧了走進內閣去。

君墨宸已經睡下了,他實在太累了,許久沒有這樣沉沉的睡了。柳逸清將盒子放在他的枕邊,又在他牀邊的椅子上坐下。

大概過了一二時辰,君墨宸這才轉醒。一眼,便見到了柳逸清。

“清兒。”他猛地坐起來,柳逸清見狀,怕他頭暈,忙去扶他。

“嗯?”柳逸清怕他猛地起來身子經不起,想着扶他躺下,誰知君墨宸趁勢歪着倒進他懷裡。

君墨宸仰頭看着他,央求道:“讓我歪會罷。”

“多好歹,你也不小了,倒是越發的不顧自己的身子,倒是讓我每日爲你懸着個心。”柳逸清輕輕爲他拉了拉被子,也沒去責怪他。

無論日後如何,現下他既然這樣,那便惜取現下這時光吧。

“會改的。”在他面前,他哪裡還有什麼脾氣可言?

“前兩日和秦兄商量了,過幾日,我便去碧衡那邊。”柳逸清輕輕的將他額前的發撥向兩邊,一邊告訴他下一步的行動。

君墨宸閉了閉眼,問道:“還是讓你去麼?”

“嗯,秦兄也過去。”

“如此,罷了。你只是小心些便好。”君墨宸話裡有話,睜眼看了看他,又說,“我一直在想着,當年讓你爲我出仕,可是真的好?”

柳逸清自然考慮過這些,只是應他:“我不怕,沒事。”

“清兒,你可願真的用着餘生來陪着我?”君墨宸輕輕握住他的手,那話,是徵求,求他的心意。

柳逸清笑了,很輕鬆的笑着:“等着天下安好,你讓我做什麼都行。”

並不是他有多麼的心懷天下,只是因爲你是君王。唯有你對得起這天下的百姓,我才能安心的與你在一起。唯有天下安好,你也纔有這資格與一個男子並肩而立攜手同行。

君墨宸自然也明白柳逸清的意思,他真的不愧爲他的知音,冥冥之中,或許在初見時便有了靈驗。

“好,我等你親口告訴我願意與我生死共存。”君墨宸笑嘻嘻的坐了起身。

其實,我早就願意,只是我還在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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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日,柳逸清和秦越帶了兵馬往碧衡方向去了。那碧衡並不是一個好地方,當年賈琉瓔也是想瀟灑人生才從那裡走了出來。

君墨宸親自送他們離去,臨別時,並沒有太多的話,只是一個眼神,才足以。

“柳兄,我卻是有一點不明白。”快到碧衡時,秦越趁着商量事情之便,待他與柳逸清獨處時,便問他。

柳逸清看了看他,點了點頭:“請講。”

“這回是柳兄主,我爲副,如何皇上對我還多言了一二,卻是對柳兄幾乎不曾言語?”

“要說什麼?”

秦越真是服了柳逸清,真真冷淡至極。

“你讀不懂他眼裡的意思麼?”柳逸清反問道。

秦越搖了搖頭:“我又不是柳兄,哪得那般本事?”

“不過四個字罷了,平安歸來。”柳逸清說着,脣角上揚,心情變得極好。

“朝中皆傳柳兄和皇上關係親密,可是真的?”當年柳逸清認識秦寒的時候,不過是介紹說江湖舊友。熟絡了之後,偶爾也會多言幾句。

柳逸清遲疑了一下,問他:“秦兄如何看?”

“不如何?這本是私事,個人心意不同罷了。柳兄只需略防着些奸匿,無需在意太多。”秦越倒是說的大方。

柳逸清見他這樣的回答,料想秦寒柯白等人定然也知曉一二了。他也沒再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道:“如此,多謝秦兄爲我解惑。”

只是誰也不會想到,這一切的所想,不過是一場夢。

碧衡的叛亂平定的極快,故而出來不到三個月,又收兵回去。只是這金陵城,已經是風起雲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