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 君捻雪說先回去,這便回了。
路過琉瓔殿的時候,君捻雪停住了步子, 站了一會, 不知不覺的往裡走去。
“公主。”千畫輕喚了一聲, 見她沒什麼反應, 便跟着她往裡走去。
“這大概我愛的不是一個女子, 亦或許我不是一個男子,故而我不懂賈琉瓔臨死之前爲何還會同意和父皇合葬,也理解不了爲何柳大哥去了, 宸兄還是決意一生不娶。”君捻雪慢慢走近大殿,看着雕欄玉砌, 笑了笑。
她能夠接受自己兄長的選擇, 但是怎麼都想不明白。就是她和秦寒, 都沒有這樣的感情吧。
千畫陪在她旁邊,她也不知該如何說, 說實在的話,她也覺得奇怪。
“都是男兒身又何妨”她忽然想起了柳樳說的話,撲哧一聲笑了:“你說這個世上可是奇了?我和樳姐姐,我們兩個女兒家都能理解兩位兄長的選擇。可是更多的人,還是反對的, 他們只是相愛, 他們沒有害人啊。”
她說着有些哽咽, 她是後來聽秦寒說的, 柳逸清在金鑾殿自刎的情景。
這該是有多殘忍, 當着最愛的人的面對自己下手,看着最愛的人殞命在自己的面前。
若是這樣說, 賈琉瓔和父皇,算不算也是如願了?尤其是父皇,愛了一輩子,最後的時候,還是了無遺憾。
“公主。”千畫聽她這麼說,心裡越發的難過。
兩個人繼續往裡面走去,其實琉瓔殿並不是特別的奢華。一開始的陳設是極好,可是後來拆了。
因爲賈琉瓔不大喜歡。
“公主,我不想多說這些年的事情,只是有一件事,還望公主記得。”君捻雪還記得那回賈琉瓔來芬芷宮對她說的話。
“多少,對皇后的話,莫信。宸王爺對公主會不會變,那是宸王爺的心意,但是最壞不會殘害。可皇后就不同,當年沒能救下你娘,這些年我心裡一直過意不去。可如今見你大了,宸王爺又待你好,多少還好些。”
“我娘,到底是因何而死?”
“是皇后。當年皇上以爲是虧欠了我,想着處死你娘,是我攔下了。我對皇上說,無論是兒是女,好歹是一條人命。皇上若是不喜歡,舍了臣也是好的。皇上先時答應了,說是讓你過繼我名下,你娘隨侍琉瓔殿。可是後來皇后從中作梗,宸王爺那時年少,誤解了。這才造成了後來的局面。”
“可你如今爲何來對我說這些?”
“一者,不希望以後有小人從中作梗,讓你和宸王爺生了嫌隙。二者,這好歹被冤枉了這些年,不求原諒,只希望你能知道這些事情的真相。”
“這樣。”
“你還記得宸王爺帶你出宮之前我打了你的事情?”
“記得。”
“那日,你的宮裡的膳食被人下了藥。可我又不能忽然向你示好,便只能出此下策。”
君捻雪還記得賈琉瓔說這些話時一臉的愧疚,他說了那麼多,她也沒聽幾句進去。畢竟兄長說過了,賈琉瓔一直都以着他自己的方式來保護她。可他畢竟是個男子,所以不能好,只能狠。
唯一記得清楚的,就是要離皇后遠一點。
“若是宸王爺能順利繼位,那公主便可略安心些。只是那位終究不是省油的燈。凡事小心,切記切記。”
“多謝相告,只是,貴殿如今又有何打算?”
“坐吃等死。”
她聽他這句話倒是笑的一塌糊塗,這話還真是直接,可又有誰能說他說的是錯的。
走進大殿,那晚的場景還在眼前,誰都有錯,誰又都沒錯。那些恩恩怨怨,最終不過輪迴因果。
“皇嬸走的時候,皇叔說,此一生,彼一生,不約來生。我原以爲皇叔不愛皇嬸,可如今看來,我錯了。那不是不愛,只是太愛了,但是太無奈了。”君捻雪說着,含笑走到偏殿。她沒怎麼來琉瓔殿,先時來了常常都沒好事,故而她每每談起琉瓔殿就變了臉色。
“千畫,你說,這個世上,都是人,爲何還要互相殘殺?”君捻雪看着這空空蕩蕩的寢閣,轉頭對千畫問道。
“因爲私慾太大,爲了滿足,所以……”千畫想了想,其實她也沒底,這種問題,誰知道呢。
君捻雪指着那寢閣:“我還記得他在這裡爲難過我,可是如今想起了,或許在他這裡我不過是受了皮肉之苦。可若是他沒把我帶來,我再也不在這個世上了。”
最黑不過黑在暗地裡的那個人。君捻雪想着,握緊了拳頭。
“你知道我爲什麼不敢選擇自盡麼?我想離開,若是死的比皇上早,或許死了還得被留下。唉。”
“千畫,想着,也不過幾日的時間。皇兄動手之後,我們也動手吧。”
“好。千畫隨時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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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兩日,君墨宸頒佈指令將趙聰等人一網打盡。罪名是通敵賣國。
君捻雪在芬芷宮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笑了,笑的特別的開心。不愧是皇兄,果然不簡單,這個罪名,除了死罪還是死罪。
而前皇后,在那日來了芬芷宮之後,便被人押到了靜安殿。
“皇兄如今也真是厲害了,難爲他忍了這些時候。莫尋人錯處,若尋處處錯。”君捻雪說着,對千畫使了個眼色。
“如今要怎麼辦?”
“慢着,我卻是覺得不大急,不如等宸哥哥這邊定了斬首的時候,這邊再動手。”君捻雪脣邊勾起一絲笑意,有些事情,她本是不會,可是這些年,硬生生的被人教會了。而這教會她這些的,不是賈琉瓔,不是君墨宸,正是皇后。
他趙家,可是生了個好女兒。
那邊斬首的日子定的極快,刑部辦事如今倒是讓君墨宸越發的放心了。
君捻雪帶着千畫,兩個人去了靜安殿。靜安殿雖說是冷宮,但是還是有幾個服侍的人。見她來了,忙上來獻殷勤。
“前皇后如今在哪?”君捻雪冷聲問道。
便有一宮人前來帶路。
“喲,皇后娘娘,這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還真是風水輪流轉。”君捻雪看着坐在椅子上一臉頹唐的皇后,不由的譏諷道。
“公主好福氣,一早攀上了皇上這顆大樹。可終究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皇后心知自己在劫難逃,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君捻雪見她破罐子破摔,面上也只是冷笑:“是麼,那娘娘真該覺得自己沒這好福氣。這輩子只生了個大公主不說,如今也被你們趙家連累,被關在大牢裡。”
“什麼,你說什麼?大公主,怎麼會?”
“有什麼好不會的,反正和你們趙家有關係的人都是死刑,留她一條命。自作孽,不可活。”君捻雪說着,哈哈大笑。
皇后聽了這話,更是一臉絕望。
又聽君捻雪繼續說道:“對了,忘了告訴皇后娘娘,皇上已經定了一個事,他退位之後,繼承這君家皇位的人,是我的孩子。原本,還會是我,可惜了,我是不稀罕那把椅子的。”
不知爲何,皇后聽了這話,反倒是笑了,大笑。笑着笑着,卻是像哭了一般。
這君家,要亡了。不,是趙家纔是真的要亡了。
她也是機關算盡,卻沒想到還是略輸了一籌。那君墨宸,當年敢幫着先帝反叛,輪到自己的身上自然也不會手軟。
“皇后娘娘不如早些去見見閻王,省的到時候人太多,閻王爺忙不過來。對了,若是去見了閻王,千萬別去早父皇哭。想來就是找了,父皇也不會理你。哈哈哈哈哈哈。”君捻雪笑着,心情極好的看了一眼千畫,自己一個人走出了靜安殿。
不多時,皇后薨了的消息就傳遍了皇宮。也是自盡而亡。
三日之後,趙聰一案,主謀六人斬首示衆,其餘人,或是充軍,或是流放。趙氏一族永不得入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