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承東安慰着良沁,待良沁睡着後,他在牀前守了片刻,見良沁睡沉了,才起身離開。
回到孩子的病房,謝承東摸了摸兒子的額頭,見孩子沒有再起燒,便是放下了心,他叮囑了護士和乳孃,並沒有待得太久,便是去了前院辦公。
良沁這一覺並沒有睡太久,到了深夜,她猛然打了個激靈,從睡夢中驚醒了過來,她下了牀,趿上拖鞋,向着病房走去。
推開病房的門,就見幾個乳孃在沙發上睡着了,良沁心知這幾日她們也是連天加夜的守着孩子,睏倦也是尋常,良沁放緩了腳步,並沒有驚醒這些乳孃,而是腳步輕柔的走到了安兒的牀前。
這一看,良沁頓時震住了,渾身都是嚇出了一層冷汗,牀上哪還有孩子的身影,蠶絲被下掩着的,竟是一隻枕頭!
“安兒怎麼不見了?安兒呢?”良沁將整個被子掀起,失聲驚叫起來,隨着她的驚叫,那幾個乳孃亦是迷迷糊糊的,仍是不甚清醒,倒是幾個護士聽到聲音從外面趕了過來,見着屋子裡的情形,其中一個護士在幾個乳孃面前看了看,對良沁道;“不好了,夫人,這些乳孃怕是讓人迷暈了。”
“你們有沒有看見小少爺?”良沁面色慘白,無邊無際的恐慌將她緊緊束住,只讓她渾身發抖。
那幾個護士面面相覷,其中一個道;“半個小時前我和阿鳳進屋看過小少爺,當時小少爺睡得正香,我們就走了出去。”
良沁心慌意亂,她跑出了屋子,院子裡夜色漆黑,聽到後院這邊的動靜,有侍從匆匆趕了過來,聽聞了小少爺失蹤的消息,未過多久,整個官邸都是驚動了,謝承東亦是從前院趕了過來,剛踏進屋,就見良沁失魂落魄,整個人近乎崩潰。
看見謝承東,良沁的眼睛稍稍凝聚了一些亮光,她撲到謝承東面前,還沒開口,淚水就是先落了下來,“安兒不見了....他被人搶走了.....”
“沁兒,你先彆着急,”謝承東攬住良沁的身子,先是出聲安慰:“官邸裡戒備森嚴,沒人能把安兒帶出去。”說完,他側過身,對着身後的侍從喝道;“帶着人去找!哪怕是將官邸翻出來,也要把小少爺給我找出來!”
“是,司令。”侍從盡數出動,連帶着官邸裡的僕人,一道尋找安兒的下落,謝承東安撫住良沁,連夜審問了那些乳孃與護士,幾個乳孃已是清醒,得知孩子不見了,俱是在那裡簌簌發抖,面對暴怒的謝承東,自是連一句假話也不敢說。幾個乳孃細細回憶,只道凌晨一點左右,曾有一個護士走進了病房,這些日子爲了護理安兒,官邸裡一天二十四小時,醫生護士從不間斷,是以看見那個護士,乳孃也不覺奇怪,可接着不知怎麼回事,只聞到一股甜香,接着,幾個乳孃俱是昏睡了過去。
“那個護士長得什麼樣子?”謝承東眉心緊擰,問道。
“她帶着口罩,還有帽子,咱們....咱們也瞧不清楚.....”乳孃結結巴巴,只嚇得六神無主。
謝承東慢慢攥緊了手指,想起官邸裡這麼多人,竟然看不好一個孩子,便是滿腔怒火,他顧着良沁,不願再生事端,只讓侍從將這一撥乳孃帶了下去,繼而將那幾個護士帶了過來。
自安兒生病後,官邸裡來了二十四個護士,分爲三班,一班八人,二十四小時待在官邸護理,這些護士都是從江北軍的醫院裡挑出來的,個個都是知根知底,待夜班的護士趕來,謝承東放眼望去,心中就是一凜,這八個護士一個不少,顯然,是有人假扮護士,將孩子抱走了。
裡屋。
“良沁,你先彆着急,司令已經讓人在官邸裡四處搜查了,就連北陽城如今也是全城警戒,不許人進出,碼頭和車站也都讓人封住了,你且將心放寬,只怕不等天亮,就會有安兒的消息了。”傅良瀾亦是在睡夢中得知了安兒的事,她不及梳妝打扮,穿着睡衣便趕到了後院,眼見着良沁抱着孩子的衣裳,不住的掉着眼淚,讓她看着也是心酸,一面爲妹妹拭去淚水,一面溫聲寬慰。
“姐姐,這個人既然能來官邸搶走安兒,他一定是籌謀了許久,他不會輕易放過安兒的。”良沁的手指緊緊攥着孩子的衣衫,想起孩子如今不知落在何人手上,亦不知在承受着什麼,他還那樣小,還生着病.....良沁無法再想下去,只將臉龐埋在安兒的衣裳裡,她並沒有哭出聲,只有肩頭不住的顫抖,大顆大顆的淚水不斷的落下,染溼了孩子的衣襟。
傅良瀾聽着,也明白良沁說的不假,謝承東樹敵衆多,這些年來,想要置他於死地的人不知有多少,無法對他下手,難免會有人將心思打在他的妻眷身上。
傅良瀾至今還記得,多年前,良沁嫁到川渝,她帶着孩子們回到孃家爲妹妹送嫁,途中也曾受人綁架,幸得隨身侍從拼死相護,才保的她們母子周全,這些年,官邸裡一直戒備森嚴,倒從未發生過這種事,甚至連傅良瀾都想不明白,那個扮作護士的女子,是如何潛進的官邸?
謝承東進屋,見良沁傷心如此,心口便是一窒,良沁聽到他的腳步聲,慌忙擡起頭,向着他看去,她站起了身子,剪水雙瞳中滿含着淚水,既是期冀,又是驚駭的看着面前的男子,既是期冀能從他口中得知孩子的消息,又驚駭聽到不好的消息。
“司令,有孩子的消息了嗎?”傅良瀾也是站起身子,對着謝承東開口。
謝承東沒有說話,只是向着良沁走去,傅良瀾見他如此,便知事情並未有什麼進展,她微微嘆了口氣,只是離開了臥室,讓謝承東和良沁單獨待會。
“別怕,三團和五團的士兵全部派了出去,哪怕是將北陽搜出個窟窿,他們也會把安兒找出來。”謝承東撫上她的面容,看着她的那些淚水,只覺對兒子失蹤的憂急,都被對良沁的疼惜壓了下去。
“他若是傷害了安兒.....”良沁聲音顫抖的不成樣子,她是孩子的母親,她的孩子沒了,可她卻什麼也做不了,這種感覺足以讓人發瘋!
“不會,沁兒,咱們先別自己嚇唬自己,”謝承東抱住她的身子,啞聲安慰;“不論他問我要什麼,我都會給他,哪怕他要我這條命,我也給他。咱們的兒子會沒事的。”
良沁說不出話來,渾身都是冰涼的,謝承東緊緊抱着她,不住的輕聲撫慰,過去許久,良沁的臉龐才微微有了些人色。
天色,終於亮了。
“司令,找到小少爺了。”驀然,有侍從慌忙跑來,開口便是這麼一句。
謝承東與良沁俱是一震,一道從沙發上站起了身子,良沁當先忍耐不住,失聲道;“安兒在哪?”
那侍從一臉驚慌,就連嘴脣都是哆嗦着,他看了眼謝承東,似是不知自己該如何開口。
“說!”
直到謝承東呵斥了一個字,那侍從才結結巴巴的說出了一句話來,謝承東與良沁聽聞後,謝承東面色一變,尚且還能鎮定,良沁則是身子發軟,倒在了謝承東懷裡。
待謝承東攬着良沁趕來時,主樓下已是雲集了一羣侍從與僕人。
傅良瀾面色如雪,只讓全珍扶着,待看見謝承東與良沁後,傅良瀾上前一把握住了良沁的手,她眼眸中滿是惶然,看着妹妹,卻是說不出話來。
良沁勉力支撐着自己,看向了樓頂。
果然,樓頂上站着一個女子,那女子穿着護士的衣裳,帶着燕尾帽,只不過口罩已是取下,但是離得稍遠,讓人看不清她的容貌,只能依稀瞧見她是個身材苗條,面容娟秀的妙齡女子,她的懷中,抱着一個孩子。
“安兒,我的孩子!”良沁看見兒子在顧美華手中,當即便要上樓,只讓謝承東攔住,就聽那顧美華站在高樓上開口;“誰敢過來,我就把他扔下去!”
“不要!”良沁悽聲呼喊,“他還那樣小,我求求你,你放了他!”
“讓我放了他?”顧美華笑了,她居高臨下的看着樓下的諸人,每一個字都是讓人聽得清楚,“謝承東,你當日陷害顧氏,殺我哥哥的時候,你又何時放過我們顧家?”
“你是顧美華?”謝承東黑眸一沉。
顧美華笑意涼涼,“不錯,我是顧美華,這兩年,我爲了躲開江北軍的追殺,一直都躲在教堂裡,過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而今老天開眼,讓你最愛的兒子落在我手裡!”
“害你們顧家的人是我,你只管衝着我來,你把我兒子放了,要殺要剮,我聽你處置。”謝承東仍是緊緊摟着良沁,他眼瞼微跳,一眨不眨的盯着顧美華的動作。
顧美華只是冷血,“謝承東,殺人不過頭點地,我殺了你,倒是便宜了你,我要讓你親眼看着你兒子死在你面前!”
“不要!”眼見着顧美華舉起安兒,作勢要將孩子扔下來,良沁失聲大叫,顧美華給孩子換了安眠藥,安兒一直睡得十分香甜,也不曾吵鬧,她看了眼孩子的面龐,與樓下的良沁道;“我和你們母子無冤無仇,你要怪,就去怪謝承東,我殺不了他,那我就殺了他的兒子,爲我們父兄復仇!”
“砰砰砰!”隨着顧美華的聲音一道響起的,是幾道槍響。
謝承東拔出了手槍,他先前顧忌着兒子,一直不敢開槍,此時趁着顧美華舉手的空擋,再不猶豫,擡手便是向着顧美華身上打去。
顧美華中了槍,身子動了動,她身上滿是血,卻強撐着,沒有倒下。
侍從已是紛紛趕上了天台,謝承東只吼道;“快攔住她!”
顧美華向後看了一眼,她微微勾了勾脣角,不等侍從撲過來,她已是抱着孩子,向後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