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什麼也沒準備。”良沁開口。
“你什麼都不用準備,”謝承東眉眼溫煦,握住她的手,“我都幫你準備好了。”
良沁聽了這話,脣角笑意更是柔和,她的眼睛清亮,由着謝承東帶着自己離開了官邸。
良沁並不知謝承東要帶着自己去哪,車隊一路疾馳,許是司機開的太快,又許是心裡有些緊張,良沁只覺得胸口悶悶的,有些暈車。
“開慢點。”謝承東對着司機吩咐。
“是,司令。”司機頓時恭聲開口,將車速緩了下來。
“好些了嗎?”謝承東攬着良沁的肩頭,眸心中漾着關切。
“嗯。”良沁點了點頭,想着自己這番與謝承東去成親,當真是跟做夢似得,她向着窗外看去,眼見着車隊駛出了北陽城,她有些訝異,回眸看向謝承東;“咱們要出城?”
“城外有座別院,之前一直是避暑的時候去住,裡面有小橋流水,你該會喜歡。”
見他事事爲自己着想,良沁心中感激,自不願拂了他的心意,她沒有再多嘴,只靜靜的倚在謝承東臂彎。
汽車一路開進了別院,一直開到了主樓方纔停下,良沁下了車,就見所有的下人已是在門廊下守着,剛看見謝承東與良沁,便是齊刷刷的俯下身子,恭恭敬敬的喚了聲;“司令,夫人。”
良沁望着別院裡四處張燈結綵,滿是喜慶洋洋的紅色,主樓的門窗上俱是貼着喜字,那般紅彤彤的樣子,直讓人一路暖進了心尖。
謝承東牽過良沁的手,帶着她走進了大廳,良沁只覺眼前一亮,就見廳中綴滿鮮花,佈置的十分溫馨。
良沁本就不喜張揚,又加上兼顧姐姐,只盼着自己與謝承東的婚事越簡單越好,此時見這禮堂布置的簡潔而雅緻,倒是十分合了她的心思。
“這樣還成嗎?”謝承東轉過身子,看着良沁的面容。
“讓你費心了,我很喜歡。”良沁聲音柔和,脣角的笑意清甜而溫婉,讓人看在眼裡,只覺一顆心都要被她融化。
謝承東攬緊了她的身子,低語道:“你不許我張揚,我就怕....這樣委屈了你。”
良沁搖了搖頭,“這樣很好了,我一點也不委屈。”
謝承東心頭一柔,凝視着她的眼睛,無限情意從他的眼底蔓延,直讓他聲音也是暗啞起來;“先上樓換身衣裳,等兄弟們到了,我讓人去喚你。”
良沁輕聲答應着,別院裡的楊媽已是上前,帶着幾個丫鬟,簇擁着良沁一道上樓,走至樓梯拐角時,良沁回眸看去,就見謝承東仍是在那裡站着,舉目看着自己,兩人四目相望,良沁只覺心中溫軟,見謝承東與自己微微一笑,良沁亦是抿了抿脣,纖柔的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
進了主臥,就見臥室裡也是透着淡淡的馨香,牀上鋪着大紅色雲錦牀單,牀單上按着風俗,鋪滿了花生紅棗,蘇繡的被面上則是繡着百子千孫圖,一個個胖乎乎的小娃娃憨態可掬,栩栩如生,讓人看着便是打心眼的喜歡,枕面上則是花開並蒂,鴛鴦成雙,一對龍鳳雙燭擺在牀頭,雕工甚美,就連龍鳳身上的鱗片也是纖毫可見。
“這些都是司令親自讓人安置的,夫人瞧瞧,可有什麼不滿意的,儘管和老奴說。”楊媽畢恭畢敬的開口。
良沁環視一週,見一切都是盡善盡美,她搖了搖頭,對着楊媽道;“都很好,辛苦你們了。”
楊媽微怔,似是沒有想到良沁竟會對下人道謝,於是趕忙道;“夫人說的哪裡話,可真是折煞老奴了。”說着,就見兩個丫鬟將禮服捧了出來,楊媽瞧着,便是笑着與良沁說道;“夫人,這成親的禮服也是司令找了咱們江北最好的裁縫,按着您的身量,連着趕了好些天才趕了出來,您快換上吧。”
良沁看着那禮服,是極其名貴的料子,如今遜清已經亡國多年,眼下新人結婚,家境富裕的人家時興的是西式做派,新娘都愛穿個白色的婚紗,戴着花冠,手中再捧一束紅玫瑰花,新郎則是打領結,穿西裝,若是家境尋常點的,新娘子倒也不會再穿老式的鳳冠霞帔,大多是一身大紅裙褂,新郎官則是一身長衫,良沁從小長於深宅,對那些洋人的做派並不如何喜歡,謝承東明白她的心思,爲她準備的禮服並非是洋人的婚紗,而是中式的旗袍,只不過稍微做了些改良,旗袍的領口微高,腰身那裡收緊,恰到好處的勾勒出新娘子的身段。
待良沁將禮服換上,早有人立在她身後,爲她將一頭長髮盡數散下,盤成髮髻,並在髮髻中簪了一支水紅色的寶石髮簪,配着同色的耳墜,胭脂水粉也是不用多說,上了妝的良沁,美得不可方物。
良沁擡眸,就見鏡中的女子膚如凝脂,杏眼如波,脣瓣上因着上了脣脂的緣故,越發顯得紅潤動人,她的心跳的漸漸快了起來,直到有人上樓,恭聲告訴良沁,客人們已是到了樓下,司令來請她下樓,良沁的心神才漸漸收了回來,側耳傾聽,樓下已是傳來了喧鬧聲,奏樂聲,說笑聲,聽起來十分熱鬧。
良沁深吸了口氣,由着丫鬟扶着自己的身子,一步步下樓。
當良沁出現在衆人的視線中,喧譁聲仿似頃刻間靜止,如謝承東所說,今日來參加這一場婚禮的,無不是他手下的心腹與親兵,這些人平日裡粗枝大葉的習慣了,遇上喜事更是起鬨的熱鬧,可瞧見良沁的剎那,卻還是不約而同的安靜了下來。
良沁步伐輕盈,身段窈窕,仿若步步生蓮般從樓上拾級而下,稍微近些,無不是讓人看清了她的容貌,她肌膚勝雪,眉如遠山,目若秋水,即便在場的衆人平日裡也大多見慣了美人,此時看着良沁,也仍是驚爲天人。
良沁心頭有些慌張,她一路都是垂着眼睛,只看着自己腳下的路,直到一隻溫厚有力大手伸到了自己面前,她心知這是謝承東的手,良沁心下稍安,將自己的柔荑放在了男人手心。
“擡起頭來。”謝承東嗓音低沉溫和,自良沁下樓,他的目光便一直落在良沁身上,不曾移開過分毫。
良沁有些羞窘,卻還是依言擡起了眼睛,向着他看去,這一看,才瞧見謝承東也是換下了戎裝,穿了身長衫,將平日裡的威勢盡數掩下,此時的他看起來,再不是那個叱吒風雲,權傾天下的江北司令,只是一個迎娶自己心愛女子的尋常新郎。
謝承東微微收緊了自己的手,瞧着他目不轉睛的看着新娘子,便有軍官含笑打趣,衆人其樂融融,皆知今天這日子,不論他們鬧得多厲害,謝承東也不會怪罪,俱是紛紛說笑,未過多久廳中便是熱鬧起來,謝承東護着良沁的身子,笑意止不住的從脣畔蔓延。
良沁一直是紅着臉龐,壓根不敢去瞧那些士兵,一路上謝承東都是攬着她,就連去酒桌上敬酒時,也都不曾鬆手,良沁酒量淺,每一碗都只抿一點點,其餘的皆是讓謝承東代過,席間雖鬧得厲害,良沁心底卻是歡喜的,猶記得當年自己嫁到川渝,樑建成對她渾不在意,也壓根沒爲她舉辦婚禮,不過是讓人將她往官邸裡一接,安置在小樓便算完事,那時候的冷清,更是襯出瞭如今的熱鬧。
眼見着謝承東將一碗碗烈酒下肚,良沁看着既是心驚,又是擔心,忍不住小聲勸道;“別喝太多了,傷身子。”
謝承東神采奕奕,一雙眸子更是分外黑亮,他望着良沁的眼睛,只笑着吐出了幾個字;“我高興,”說完,他攬住了良沁的腰肢,將她靠近自己,又是低聲道;“沁兒,我真的太高興了。”
“來來來,司令,機不可失,快親一個!”
瞧着兩人這一幕,頓時有人喧鬧起來,良沁粉臉通紅,只欲從謝承東懷裡掙出身子,謝承東卻是將她摟的更緊,他看着良沁透着紅暈的面頰,便是勾了勾脣,大手扣住良沁的後腦勺,不由分說的親了下去。
頓時,起鬨聲從四周雲集,一股腦兒的向着良沁襲來,那一道道的笑聲渾厚爽朗,透着淳樸與喜悅,良沁的心“砰砰”直跳,聽着周遭的那些滿含善意的笑聲,起鬨聲,良沁心頭髮軟,可那柔軟中,卻又夾雜了淡淡的酸澀,她合上眼睛,在謝承東的懷裡緩緩的落下了一顆眼淚。
說不清是什麼心緒的淚水,許是如今歡喜的淚,也許是過去不堪回首的淚,許是欣慰的淚,也許是歉疚的淚。
謝承東察覺到良沁腮邊的那一刻淚水,他伸出手指,輕柔的爲她拭去,而他的聲音低柔,堅定,附在她耳旁緩緩開口;“往後,我再不會讓你掉淚。”
良沁莞爾,脣瓣的笑容清純柔美,讓人看着,只覺自己要醉倒在她這一抹笑容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