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章 談判

六姨太亦是淚如雨下,抱着女兒哭道;“娘還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

良沁打量着母親的面容,見母親除了眉宇間有些趕路的疲倦外,比起在金陵時,要清瘦了些,此外,倒也沒什麼了。

“小姐,您和六夫人有什麼話,進屋再說。”阿秀在一旁輕聲提醒。

良沁收斂了悲傷,看了眼院子裡的下人,便是挽過母親的手,道;“娘,咱們先進屋。”

“哎。”六姨娘用帕子拭了拭眼角,隨着女兒一塊向着屋子裡走去,這是她第一次來江北,亦是第一次來官邸看女兒,進屋後,眼見着良沁的東院應有盡有,一點兒也不比傅良瀾的主樓差,六姨娘瞧着,心裡稍稍安定了些,心知謝承東沒有虧待女兒。

“娘,這些日子您在哪?是誰把你送來的江北?”

剛與母親在沙發上坐下,良沁便是開口,向着母親問道。

六姨娘有些欲言又止,阿秀在一旁看着,便是知趣的退下,去爲母女兩備茶。

“沁兒,先前渝軍要攻打金陵,傅家上上下下都是害怕的不得了,渝軍放出了風聲,說是要殺光傅家老小,娘倒是沒什麼,只覺得你遠在江北,有謝司令照拂你,娘一個人,沒了也就沒了。”

“娘.....”聽着母親的話,良沁鼻子頓時酸了,想起自己身在江北,錦衣玉食,奴僕成羣,享盡謝承東的寵愛,卻留母親一人遠在金陵,倘若渝軍當初攻下了金陵,母親也定是凶多吉少。

良沁想到此處,便是打了個激靈,與母親道;“娘,往後您就跟着我一道住在江北,您別回金陵了,咱們母女兩再也別分開。”

六姨娘只有良沁一個女兒,又何嘗不想和女兒在一起,可是想起謝承東,六姨太只是躊躇;“沁兒,娘也想陪着你,可是謝司令,他能同意嗎?”

“他會同意的,等女兒和他說,這些日子,娘就先安心在官邸住着。”良沁握着母親的手。

六姨太微微點頭,想起這一路,輕聲嘆了口氣。

良沁沉默了片刻,又是問道;“娘,這些日子,可曾有人爲難您?”

聽了這話,六姨太便是搖了搖頭,眸心有兩分不解之色,“沁兒,娘當初落在渝軍的人手裡,只以爲是活不成了,可誰知道他們對我倒還算恭敬,服侍我的人還說,樑建成下令要殺盡傅家的人,但卻不許他們傷我的性命,沁兒....”六姨太說到這裡,稍稍頓了頓,靠近了女兒的身子,低聲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樑建成之前不是一直欺負你,對你不好嗎?他又幹嘛要留下孃的命,還把娘送來江北找你?”

良沁心中澀然,只和母親輕語:“娘,他爲人喜怒不定,沒人能猜出他的心思,他既然將您送來了江北,往後,咱們母女就在一塊,不論金陵發生了什麼,您都別回去了。”

六姨太看着女兒的臉蛋,見她這般說來,也不欲再追問,她的目光在女兒身上打量,不經意的落在良沁的小腹上,六姨太的臉色頓時變了,“沁兒,你懷了孩子?”

良沁垂眸,素白的小手撫上自己的肚子,溫聲和母親開口;“已經有四個月了。”

“謝司令知道了嗎?”六姨太趕忙問。

“他知道的。”良沁念起謝承東,牽掛之餘,想起他當日在遼陽時的冷漠,便是錐心刺骨的難過。

“他知道就好。”六姨太微微舒了口氣,握緊了女兒的手,道;“如今謝司令不在府裡,你自己一定要處處留神,你姐姐倒是不會害你,可司令不還有個姓齊的夫人,也在官邸裡嗎?”

“娘,您放心,我身邊這些人都很細心,把我照顧的很好。”良沁安慰着母親,看着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眼瞳中漸漸變得柔軟。

到了晚間,傅良瀾遣了趙媽來東院傳來了話,說是請良沁與六姨娘去主樓那邊一道用飯,聽說傅夫人也在江北,六姨太頓時心驚,與女兒換了衣裳,便是一塊趕去了主樓。

傅良瀾與傅夫人已是在大廳候着了,瞧見傅夫人,六姨太頓時行禮,傅良瀾笑盈盈的將她扶了起來,這樣的宴席,自然也不好少了齊自貞,一餐飯下來,良沁因着害喜,本就是沒什麼胃口,再看着母親畏畏縮縮,在傅夫人面前謹小慎微的樣子,更是覺得難過,不論謝承東如何寵愛自己,在傅良瀾與傅夫人面前,她們母女終究是妾,永永遠遠都只是妾。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良沁每日裡只與母親的待在東院,東北那邊時有消息傳來,扶桑軍裝備優良,武器先進,雖有江北軍與東北軍聯手,短時內也難以將扶桑人趕回關外,自渝軍撤退後,戰局更是艱辛了起來。

聽着那些消息,良沁的心便是揪在了一處,每逢想起謝承東,都是一番擔憂與牽掛,唯一值得欣慰的,便是她腹中的孩子一天天的長大,在她的肚子裡嬉戲玩耍,將她的心重新填滿。

六月中旬,驀然從江南傳來了消息,渝軍突襲金陵,守城的官兵潰不成軍,江北軍的精銳盡數跟隨謝承東奔赴了東北,留在江南的軍隊自然無法抵擋渝軍的進攻,渝軍勢如破竹,事先不曾流出丁點風聲,幾乎是一夜之間一舉攻下了金陵,消息傳來,舉國譁然。

江南本就地少兵弱,先前渝軍已是攻下三省,幸得江北派兵前往,金陵城才守住,數月前扶桑進攻東北,樑建成與謝承東聯手抗敵,握手言和的照片傳遍大江南北,世人俱是沒有想到,樑建成翻臉比翻書還快,竟會趁着江北軍主力跟隨謝承東在東北抗擊外寇的功夫趁虛而入,藉機攻下了金陵,世人說起此事,亦是在背後議論紛紛,直道樑建成此舉太過陰險,實在有違男子漢大丈夫行徑。

消息傳至北陽,傅良瀾母女俱是大驚失色。

“這怎麼可能?渝軍剛從東北撤離,已經回到了川渝,又怎麼會突襲金陵?”傅良瀾面孔雪白,手中捏着電報,與秘書長呵斥。

“夫人,樑建成從東北退兵時,怕是已經有了攻城的打算,他率着渝軍瞞天過海,也不知是用了什麼法子瞞過了咱們的眼線,等到他們打到金陵,江北軍....已是抵擋不住了。”

“他攻下了金陵,那傅家如何了?”傅良瀾聲音艱澀,脣瓣更是抖得厲害,“我父親,我的那些弟弟,還有我的侄兒,他們.....都如何了?”

“夫人先別擔心,從金陵傳來的消息,只說樑建成已經攻下了城,至於傅家的人,目前....到還沒聽說什麼。”

傅良瀾站起身子,雙手緊緊的絞在一處,她靜立片刻,才道;“司令如今遠在東北,與扶桑人作戰,他卻在背後捅刀,去攻打江南,樑建成難道就不怕被世人恥笑?他當真什麼也不顧嗎?”

“夫人,樑建成爲人陰險狡詐,他先前與司令一道出兵相助東北,此時想來,興許也是障眼法,讓咱們放鬆了對渝軍的警惕。”

傅良瀾踱着步子,只覺得心亂如麻,樑建成此番攻下江南,勢力比起之前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語,而江北軍此番與扶桑人作戰,也定是傷亡慘重,倘若日後,樑建成打過江.....

傅良瀾心中一寒,不敢再想下去,只喝道;“此事告訴司令了沒有?”

“夫人放心,樑建成剛攻下金陵,咱們的人便已經拍了電報去了遼陽,將此事告訴了司令知曉。”

“這要如何是好?”傅良瀾攥緊了椅背,她輕聲呢喃着,隔了許久,才深深吸了口氣,對着秘書開口;“再去打探,務必要將傅家的消息打聽出來。”

“是。”秘書剛要離開,就聽傅良瀾又是喊住了他;“等等!”

“夫人還有何吩咐?”

“給樑建成拍一份電報。”傅良瀾聲音沙啞。

“夫人要發電報給樑建成?”秘書有些訝異,“不知夫人要在電報上說些什麼?”

傅良瀾眸底晶亮,她動了動脣,與秘書緩緩吐出了一段話來。

江南,金陵,夜。

“司令,傅鎮濤已經找到了。”侍衛長走進行轅,向着樑建成行了一個軍禮。

“在哪找到的?”樑建成從牆壁上掛着的巨大的戰事地圖面前轉過身子,向着身後問道。

“傅鎮濤這老賊帶了一支警衛隊,撇下了一家老小,正往碼頭邊跑,還妄想着乘船跑去江北,被咱們埋伏在那裡的人捉了個正着。”

樑建成聞言,淡淡勾脣,與侍衛長道;“你們把他押在了哪?”

“回司令,傅鎮濤和傅家老小眼下都是關在了傅家花園裡,您要不要去看看?”

“讓他們備車。”樑建成聲線平穩,取下了軍裝,剛要出門,就見屋外走進來一個侍從,雙手將一封電報呈在了自己面前。

“司令,這是剛纔從江北發來的電報,還請您過目。”

“江北?”樑建成微微皺眉,從侍從手中將電報接過,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

“司令,江北那邊說了什麼?”侍衛長見樑建成許久沒有吭聲,忍不住問道。

樑建成笑了笑,將那電報隨手攥成了一團,“傅良瀾膽子倒不小,居然要和我談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