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親愛我......”
狄羅吸了吸鼻子,最後終於繃不住,像個孩子一樣委屈的哭了出來。
他哭的沒有任何聲音,只能從他不停顫抖的肩膀和被淚水洇溼的地板看出他此刻在哭。
許璟不會安慰人,把人給安慰哭了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他僵了一瞬,旋即安撫的拍了拍狄羅的肩膀。
“你吃了餃子,也知道你母親愛你了,哭完後就回北疆吧。”
這人還真奇怪,明明當時殺許二爺的時候眼睛連眨都不帶眨的,說話的語氣也一直很傲慢很欠打。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也會因爲母親而流淚。
狄羅只哭了一小會兒就不哭了,他又恢復了往日驕傲的少年模樣,從凳子上站起來,直接就往裡屋走去。
“你幹什麼?”許璟皺眉攔他。
狄羅往裡屋的牀上一趟,把黑靴一蹬,閉眼道:“跟我一起來大周的人都被殺死了,殺人的好像就是這鎮上的縣令,我的銀子又都花完了,現在沒地方去了,只能在你這借住幾天咯。”
神情語氣非常自然且欠打,彷彿剛纔還因爲母親的事而糾結哭泣的像個孩子一樣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樣。
許璟的臉瞬間就黑了:“你要是沒銀子,我可以借給你,馬上從我家離開!”
“你好凶啊!”狄羅不滿道,“你剛剛安慰人的時候可不是這種口氣!”
“你剛剛也沒有這麼無賴。”許璟慍怒道,“你立刻從我家離開!”
狄羅翻了個身,雷打不動:“你怎麼這麼小氣?我之前明明都那麼大方的把我們北疆特製的毒藥給了你讓你殺人,你現在卻都不讓我在你家住個幾天。說到底,我之所以輪到這步田地,還都是因爲你們這的縣令呢,他要是不把我的同伴都殺死,我就能找我的同伴要回北疆的路費了!”
狄羅有點委屈的小聲嘟囔:“哪怕留一個活口也行啊,至少把他們身上的銀子掏出來留下也行啊,那我也不會像現在這麼落魄了......”
許璟有些頭疼,他甚至後悔剛纔安慰狄羅了:“我現在就在衙門給你口中的縣令幹活,你要是不想被他知道你的身份,就趕緊離開!”
“他纔不會知道我是誰呢。”狄羅道,“我相信你,你不會把我的身份告訴他的。”
許璟深吸了一口氣:“一,我不把你的身份告訴他是因爲我也不知道你是誰,我分明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別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二,我不知道你是誰並不代表他查不出來你是誰。所以,奉勸你還是趕緊走的好。”
狄羅的關注點非常清奇,他咦了一聲,驚道:“我還沒有告訴你我叫什麼嗎?”
許璟真想穿越到一個時辰前,把門窗全部釘死,絕對不讓這個人找到地縫進來!
“那我告訴你吧,我叫狄羅。”狄羅道,“這下你知道我叫什麼了,我也知道你叫什麼,這樣才公平。好了我要睡覺了,不要再打擾我了哦許璟,你也早點睡吧,晚安晚安。”
“......”
爲什麼這貨的口氣彷彿他纔是這個家的主人?
而且現在分明是你躺在我的牀上,又讓我在哪睡?能不能不要自說自話了啊!
許璟忍了忍,沒忍住,他剛準備把狄羅直接從牀上拖下來扔外面,就聽到了一陣平緩的呼吸聲。
牀上的狄羅,現在已經睡着了,而且還睡得很香。
他絲毫防備都沒有,就這麼直接的把自己的後背露給許璟,就像一點也不怕許璟會拿刀偷偷暗殺他。
許璟無奈的嘆了口氣,最後還是沒有把狄羅趕出去。他從櫃子裡拿了一套被褥,鋪在地板上睡覺。
算了,等明天狄羅醒了,再把他趕出去吧。
就讓他睡一晚,就一晚。
翌日一早,許璟醒來,發現牀上的少年已經消失不見了。
和少爺一同消失的,還有許璟放在櫃子裡的一袋銀子。
“......”
許璟面無表情的看着大開的櫃子,低下頭,看到桌子上多出來了一張紙。
他把紙拿起來,上面的字龍飛鳳舞,醜陋不堪,他來回掃了好幾眼,纔看懂了這短短兩行字寫的是什麼。
‘借一點銀子回北疆,相信你會同意的,畢竟我們現在已經是朋友了,等下次見面我會把銀子還你的。
另外,希望你能再考慮考慮那件事,下次再見面時,期待你能給我一個不同的答覆。
——狄羅留。’
許璟把紙張揉成團,直接丟進簍子裡,就當狄羅從來沒有來過一樣。
.
陵陽謝府。
謝明澄看着滿桌子的山珍海味,卻絲毫也提不起興趣來,只覺得入口的東西一點味道也沒有。
和喬桑做的飯比,簡直是差遠了。
謝明澄有些鬱悶的嘆了口氣,也不知道喬桑他們現在在幹什麼,有她在,那間溫馨的宅院此刻一定是很熱鬧的吧。
有的時候他真挺羨慕江意遠的,能一直陪在喬桑身邊,他也想一直在喬桑身邊待着啊......
謝明澄被自己腦海裡忽然冒出來的這個念頭嚇了一跳,他攥緊了筷子,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他這是想什麼呢,師父和他說過,等他醫術大成之後就能正式出嶺了,到時候是當一名遊醫治病救人,還是重回謝府,繼續當他無憂無慮的小少爺過完一生,就全看他自己的選擇了。
可儘管如此,謝明澄心裡也清楚,他出嶺後只能回到謝府,聽從父母的安排,娶一個他們看中的姑娘,安安穩穩的度過餘生。
但是,若他不服從父母的安排呢?若他嘗試叛逆一次,去選擇自己喜歡的姑娘呢......
“明澄......明澄!”
一陣威嚴又掛着幾分無奈的聲音把謝明澄從神遊中拉了回來,他回過神,朝叫他的人看去:“大姐,怎麼了?”
“你說怎麼了?”謝婉看着他,擔憂道,“叫了你好幾聲你也不回話,你想什麼呢?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沒有,只是在想一些事。”謝明澄道,“大姐,你叫我有什麼事嗎?”
謝婉道:“是母親在問你,什麼時候能出嶺回家。”
主座上保養得當的中年婦人道:“明澄,我是算了算時間,你都在那藥仙嶺待了十三年了,也是時候該出嶺回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