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懿上次去往魚巖山,正是奉父皇之命查探天德帝的隱匿之所。就因爲他家父皇得到消息,天德帝帶着董貴妃歸隱之前,帶走了一部聖典奇書。雖然無法肯定這部聖典是否就是《人皇治世錄》,但總要去碰一下運氣。
結果自然是一無所獲,那些珍寶里根本就沒有書籍——任何材質的書籍。反倒,李懿清點收入洞天的珍寶時,發現了那座鼎中鼎!真論起來,得益最大的人是他。
見宗政恪皺起眉頭,露出明顯的疲憊神色,李懿安撫她道:“也許沒有我說得那麼可怕,我告訴你,是想你有個心理準備。誰也無法保證,有沒有別的人知道其中內情。所以,”他笑起來,誠懇道,“有些人,還是保持適當距離的好!”
宗政恪怎麼覺得,李懿的笑容裡有某些深潛的意義?什麼叫做,有些人,要保持適當距離?他是在告誡自己,不能與裴四和晏玉質走得太近!?
雖然他說的不無道理,但怎麼就讓人覺得有點不對味?不過宗政恪向來不在這些人際關係上浪費心思,她的原則很簡單也很粗暴——有利者,趨之;無關者,遠之。只要對她的復仇大業有幫助,豺狼虎豹她也不吝於相交,反之則敬謝不敏。
不得不說,宗政恪的心態是扭曲、不健康的。她自己何嘗不知?只是前世的經歷還時常入她的夢裡,令她顫慄不止。她只能緊閉心門,防止再受傷害。
李懿仔細觀察宗政恪的神態,見她並未露出怒色,仍然平靜如常。心中有幾分竊喜。他取出上回給宗政恪服過的藥丸,問她道:“是否需要休息一下再服藥?”
宗政恪眸中生光,這麼多麻煩事纏上來,儘快恢復己身實力纔是正道。但她遲疑一下還是搖頭道:“先休息一下吧,連日奔波,我覺得很累。”
李懿柔聲道:“不用擔心,我會給你護法。幫你用真氣化開藥力。你到屋裡去歇息。我去瞧瞧那些藥材。”
宗政恪並不推辭,起身走進屋。這個李懿真是會享受,就連竹牀也是用金雷竹編造的。觸手溫潤,如玉一般的平滑柔膩。她並未入睡,而是以打坐行功消減疲勞。這是她一路上的做法,頗見成效。
李懿不曾進屋。整整身上布衣,拎了藥鋤等農具去侍候那些藥材。這些藥材不僅關係着宗政恪的傷勢是否能徹底痊癒。也關係着他未來的修行速度。數月前,他遭受過的那樁奇恥大辱,總有一日他要盡數找回!
洞天裡只有一樁不方便——沒有黑夜與白晝之分。不過李懿早就搬了座鐘進來,還是能精準地掌握時間。他侍弄了一會兒藥田。便也去練功。如今的他,比起從前只知遊戲玩鬧的他,不知勤奮了多少倍。直叫他家老師父也驚掉了下巴。
如此約摸大半夜的時間過去,宗政恪悠悠醒來。下地穿鞋。李懿聽得動靜,在屋外說:“阿恪,我給你打來靈泉水,你洗漱一下咱們用早膳。”
這傢伙比起從前懂禮多了,還曉得站在門外說話。宗政恪推開門,見李懿換了一身月牙白的對襟長袍,一枚紫色玉石鈕釦緊緊鎖在喉下。她真替他熱得慌,忍不住問:“你穿成這樣,不熱?”
李懿搔搔臉頰,訥訥道:“這不是怕穿得太隨便,你會不高興。”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她時,她面無表情地趕他走。在洞天裡,他經常光着膀子,怎麼舒服怎麼穿的。可在她面前,他不能那樣。
宗政恪不禁莞爾,覺得李懿真的變了許多。無意於這些小事之上糾纏,她就着一隻掐絲琺琅的西瓜形銀漱盆裡的靈泉水洗漱,李懿殷勤地給她遞帕子遞香露遞牙粉遞牙刷,她都毫不忸怩地受用了。
——如救命、治傷這般的大恩情,她都欠下了,還有什麼不能欠的呢。徜若無以報答,一命而已。
但李懿卻不知宗政恪的想法,見她對自己的親近毫不拒絕,甚至都不問這些用具是否都是他的常用之物,他簡直是心花怒放。一股甜意從頭頂直抵腳心,他只覺得全身都泡在了蜜糖裡一般,甜得他暈乎乎的。
不過李懿還是特意解釋:“你放心使喚,這些物件是我託人從大秦買來的,都是當下最精緻最好用的東西。我買了好幾套,全是新的。”
宗政恪下意識掃了眼那些日常用具,方纔拿在手裡時就覺得恐怕不是凡物,現在一瞧……她只能再度感嘆,這傢伙還真是會享受。就連牙刷,也要是玉石爲柄、鑲黃金嵌珍珠的。
宗政恪並未睡下,她的髮飾雖簡單卻半點也沒亂。李懿舉着一柄四君子帶銘文畫像的靶鏡,在她身前身後轉悠了半響,愣是沒找到機會伸手替她抿一抿散發,神色訕訕然。
忽然啊了一聲,李懿把靶鏡塞到宗政恪手裡,轉身跑回屋。不一時他出來,手裡捧着一隻足有五層抽屜的花梨木仕女捧花的梳妝盒,笑逐顏開地說:“阿恪阿恪,你快來看,我帶了許多頭面首飾來送你。”
那支金雷竹的髮簪,一直讓李懿耿耿於懷,不知後悔過多少次。所以上回,他讓鐵面送藥丸與果子,還特意捎一件童子戲金蟾赤金嵌貓眼石的分心送於宗政恪。這次,他準備得更充分。
宗政恪不禁扶額,李懿的性情還真是多變呢。只是他那樣期盼又緊張地凝睇自己,她實在不忍讓小恩人失望,便上前打開梳妝盒,仔細地每一層抽屜都看過,才取出一支精巧的碧玉七寶玲瓏長簪,笑道:“我佛有七寶,我喜歡這支長簪,就用它了。”
李懿目不轉睛地看着她擡手將髮簪插入烏鴉鴉的秀髮裡,點頭笑道:“你梳的髮式簡潔雅緻,確實不需太多裝點。”卻又實在不甘心,問道,“再戴一對手鐲好不好?”
他低頭在專門盛放釧鐲的抽屜裡翻找,眼睛一亮,取了一對漆黑得彷彿剪了一段夜色染就的墨玉手鐲,盯着宗政恪微露出窄袖之外的一截雪白皓腕,躍躍欲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