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恪幽幽嘆了口氣,她對三皇兄這麼多年的近況很好奇,也很關心。同時,她也很想知道,他到雲杭府來究竟有什麼事。她的直覺,三皇兄此來,絕不僅僅是與蕭紅鸞幽會這麼簡單。
歇了半個來時辰,隊伍又重新開拔。因很快就到了人煙稠密之處,瞧着窗外鱗次櫛比的店鋪、熙熙攘攘的人羣,坐在馬車裡也不會覺得無趣。幸好夏日天長,總算趕在天色完全黯淡下來之前回到了壽春園。
蕭鯤在壽春園自有住處,便是暢春院兇案發生之後蕭鵬舉曾經提起的佇春院。但他如何肯與外孫女兒分開,便一早就與宗政恪說好,要在暢春院住下,宗政恪自然沒有不肯的。
因早早派了人騎馬回暢春院稟過,一行人下了馬車直接去用晚膳。半日辛苦,誰的胃口也不好,宗政恪陪着蕭鯤隨意用了些粥品便勸了他去歇息。徐氏親自帶了幾個丫環去服侍,她知姑娘今夜必有要事。
宗政恪運功調息三個大周天,倦怠的精神重新健旺起來。她本想等李懿過來,再入洞天去修行,不想卻等來了會苦大師和圓真大師。令侍婢送上茶水,三人謙讓一番後落坐。
圓真大師奉令,一直關注着魚川郡那邊的動靜。這回得了重要消息,她稟道:“師叔,您的祖父宗政老施主已經接了起復的聖旨,就任御史臺右副都御史,巡按兩杭郡,兼掌刑獄。如今或許已經在路上,不日就能抵達兩杭郡。宗政老施主急着趕路,反倒因疲累太過,還病了兩日。”
此事宗政恪已從蕭鵬舉那裡知曉,淡淡道:“有人唯恐我不肯聽命行事,特意將祖父調來雲杭府,以脅制於我。祖父也是擔心我,纔會不顧年邁急着趕路。才因此病倒。這事兒我記下了,日後再說。”
會苦大師頌一聲佛,慢慢道:“登陽親王知曉是師叔救了他性命,非常感激。一定要報答師叔。徜若師叔願就此與登陽親王兩下撇清,可以請他在朝中奔走,將宗政老施主再調至別處。”
“不必。登陽親王那裡,我自有道理。”宗政恪卻搖頭道,“何況些許小事。咱們自己就能辦了。不過我也是想着,祖父與我在一處,我也好看顧他,免得事到臨頭卻鞭長莫及。”
圓真大師便點頭道:“師叔的顧慮不無道理。宗政老施主那邊,有咱們的人一路暗中護送。但咱們的人也發現,似乎還有數人在暗處悄悄跟着,瞧着也是保護宗政老施主,並無惡意。”
宗政恪頗爲意外,急問:“可查出是什麼人了?”
圓真大師面現愧色,合十禮道:“師叔恕罪。那幾人修爲不凡,尤其擅長隱匿形跡,很難追蹤。咱們的人試探了兩回,對方都是避開,既不與咱們的人交手,也沒有就此罷休不尾隨。”
“擅長隱匿形跡麼?”宗政恪喃喃,不自覺地笑了笑,搖頭道,“那算了吧,我大約知道是什麼人在跟着祖父了。”
見宗政恪這淡淡笑容裡隱隱有幾分甜蜜之意。圓真大師面露憂色。會苦大師卻微微一笑道:“那位小李道友,倒是有心人。”
圓真大師又繼續稟道:“京中天使到魚川府,一併送來了朝廷對魚川郡多位官員的懲處聖旨。因御史彈劾魚巖郡王魚肉鄉里、草菅人命,他人雖已死。卻依然受到懲處,被降爵爲魚國公。他的兩個嫡子召認了謀殺親父、謀奪爵位的重罪,被押入京裡秋後問斬。可笑的是,因魚巖郡王諸嫡子都封國公,這魚國公的爵位現在竟無嫡子願意繼承,叫庶子們爭來奪去。”
宗政恪笑道:“魚巖府的百姓是否燃鞭相慶了?”
圓真大師點頭笑道:“那是自然。還有街坊相約擺流水席慶賀。”又繼續道,“因魚川郡盜匪橫行、民亂不止,魚川親王也受了彈劾。只是朝廷還念及他抗洪有功,治療疫病也出了大力氣,所以只是申斥了事,不過勒令他迅速剿滅匪亂、平定封域。”
“抗洪有功、治療疫病?”宗政恪譏諷道,“看來連魚川親王這樣號稱賢王之人,也免不了要貪功自救。”
“正是!”圓真大師微露嗔意,冷冷道,“師叔慈悲爲懷、有好生之德,魚川郡的災民才得了救助。那段時日,魚巖山的佛道兩教,可是花費了不少力氣。人、財、物且不說,光是奔走往來各處花費的時日都不短,大大影響修行啊。”
會苦大師卻道:“如何能影響修行?救苦救難便是最大的修行!”
圓真大師一凜,急忙合十道:“師兄教訓的是,師妹着相了。”
宗政恪暗忖,魚川親王貪功自救,她無所謂,她只要前世的仇敵得到報應,受了災的百姓們得了救助就行。但李懿是絕對不肯就此罷休的,何況魚川親王要剿的那些匪,都是李懿那勞什子墨蓮教的徒子徒孫。看來,李懿和那魚川親王以後還有的官司要打。
她又問:“登陽親王傷勢如何了?如今在何處養傷?”
會苦大師便稟道:“已沒有性命之憂,只要好生將養便可痊癒。師侄已經給他開了藥方,過些時日再視傷情換方子,想來是無礙的。因恐還有人追殺,師侄便將他帶到雲杭府外停雲鎮的長善寺住下。”
“可知是什麼人要殺他?”宗政恪微微蹙眉。在蕭氏的地界,敢於如此肆無忌憚殺人,殺的還是朝廷的親王,這人的膽子真的很大,有恃無恐。
會苦大師花白長眉微動,脣邊浮出一縷笑意,淡淡道:“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這什麼意思?轉念,宗政恪想起見到三皇兄時的情形,便有些明瞭。便只能搖頭道:“還真是他自己作孽。他可說了什麼時候離寺?”
“應該就在這幾天。慕容施主道,他此來雲杭府,是奉旨前來迎接東唐國的臨淄王前往京城的。只不過,他輕車簡從先行了一步,後繼還會有儀仗等大隊人馬抵達。”說到這裡,會苦大師向窗外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