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恪看着這二位親密無間的一舉一動,若有所思。
蕭鳳衡的脾性習慣,她早就聽說過。別的不提,用大昭女帝蕭琬琬的話來說,他是一個屋子裡不能有第二個人與他一同呼吸的,重度潔癖者!而且他天性冷酷、不近人情,也是衆所周知的。
可是眼前這個蕭鳳衡,與宗政恪認知當中的那個人,截然不同。他的身份,想必沒有人敢假冒。那麼,是什麼改變了他?
目光落到嬴尋歡蒼白卻生機勃勃的俏臉上,看清她眼角眉梢的嬌嗔與愛戀,宗政恪想,這就是答案。
真沒想到,蕭鳳衡與蕭琬琬那是生死仇敵,他居然與蕭琬琬的心腹重臣是一對愛侶。這件事,從來沒有風聲傳出,就連李懿也沒提過半個字。
一時間,宗政恪眉間爬上隱憂。真要論起來,她與蕭琬琬更爲熟悉,也更爲親近。她不知道,應不應該把眼前所見的一切告訴蕭琬琬。
忽然,蕭鳳衡淡聲道:“尊者不必煩惱,小王與歡兒之事,陛下早就知曉。甚至,”他低笑,聲音撩人,“歡兒原本就是陛下送到小王府上的。”
嬴尋歡急忙抗議:“喂,你不要把琬琬說得這麼奇怪好不好?是我,是我請她幫忙,把我送進你府裡的!我要找水晶頭骨,誰讓你府裡有……”
她忽然不敢則聲了,宗政恪看見這一瞬間,蕭鳳衡的臉掛上萬年冰霜,那雙長而媚的大丹鳳眼裡,更是飽含了冷意,甚至還有幾分殺機。
“再讓我聽見那幾個字,我就活活捏死你!”他咬着牙說。
這回換嬴尋歡來向宗政恪解釋:“別理他,他間歇性神經病又發作了。哦對了,李懿有沒有對你提過,請你幫我一個忙,幫我找一樣東西?”
宗政恪看一眼臉上陰雲密佈的蕭鳳衡。微笑說:“不僅是李懿,在去歲我生辰時,收到過來自攝政王的賀禮,使者說……”
蕭鳳衡突兀地插話:“尊者。前面就是宿營之處,今日你受驚不小,好好休息一晚,有事明天再說。”說罷,他匆匆向宗政恪頷首。飛快地走了。前方火光明亮之處,已經有人迎過來。
“唉唉唉……你幹嘛不讓人家把話說完……”嬴尋歡被蕭鳳衡抱走,伸着脖子看站在原地的宗政恪,又抱怨,“你這人怎麼這樣?剛纔還表現得好好的,多有人情味兒!現在呢,你怎麼能把宗政世女扔在那兒……”
話音戛然而止,宗政恪看見那二人鑽進了一輛寬敞華麗的大馬車。不知爲何,方纔那一幕讓她的心情變得愉快起來。
她沒有說完的話是,蕭鳳衡的使者帶來蕭鳳衡的口信。請她幫忙用天眼大神通,去尋找一個名爲“水晶頭骨”的東西。
這片宿營地儼然一座小軍營,目測,明哨和遊離在附近的暗哨,不下百人。這還不包括直接駐紮在營地裡的數百正規親衛。
宗政恪細心感知之後,更是深爲這座營地的武道強者數量心驚。所有人,連同那些哨衛在內,就沒有人的修爲在六品以下。
其中與她修爲相仿的九品強者就不下十人,更有三五人的氣息浩如淵海,她根本無法感知其具體修爲。甚至不敢太過接近。
在大昭帝國,蕭鳳衡可以說與女帝分庭抗禮,勢力雄厚。但再怎麼說,他也最多隻能佔據大昭帝國的半壁江山。可想而知。嬴扶蘇的手裡,又捏着怎樣可怕又可觀的力量。
自己與李懿,要面對的就是遠超兩個蕭鳳衡的對手。宗政恪眸光轉黯,慢慢走過去,並不介意方纔蕭鳳衡失禮的行爲。這樣的蕭鳳衡,才與她知道的那位冰山王爺有幾分相似。
很快。營地裡有人迎出來,恭敬地請宗政恪進去,將她讓進一座不小的帳篷裡。帳篷地面鋪着柔軟華貴的毛毯,一應起居物事俱全。早有一名侍女等候,很快就準備好洗漱用具和豐盛的夜宵,請她享用。
只用了小半碗紅棗粥,宗政恪卻沒有立刻歇下。因爲那侍女傳話,蕭鳳衡要單獨與她談談。不過,直等到天色未熹,宗政恪打了個小盹,她纔等到了蕭鳳衡派來的人。
跟隨來人一路來到一座小山包上,宗政恪看見蕭鳳衡迎風負手而立。他轉身,目光輕淡,只點了點頭。宗政恪走上前,站在他不遠處,與他同看遙遠天際一輪正噴薄而出的紅日。
已是盛夏,幸好山林幽清,炎熱之意稍有減免。二人沉默站立,都滿懷心事。良久,蕭鳳衡才問:“尊者,天眼大神通可觀人未來?”
“攝政王要看何人的未來?”宗政恪反問。
蕭鳳衡冷冷道:“尊者自己的未來,可看得到?”
宗政恪搖頭:“我自己以及……一些人的未來,我已觀之不易。”
她已有發現,她真心關切的那些人,譬如祖父、外公、父母以及弟弟玉質,她漸漸無法看清他們的未來走向。就算有所感悟,也是模糊的、不太確切的零散畫面與信息。
恐怕,自今而後,她連李懿的未來也看不大清楚了。好在,對於吉凶預兆的直覺,她還是很敏銳的。
蕭鳳衡點點頭,冷漠道:“也是,徜若尊者能將自己的前路也看得一清二楚,那真要舉世無敵了。但即便如此,尊者也是不少人得到才甘心的特異之人啊!”
這樣說話的蕭鳳衡,纔是大昭帝國的攝政王蕭鳳衡。宗政恪目光微冷,直截了當地問:“卻不知蕭施主,漏夜到這天一真宗的左近,因爲什麼?”
“還能因爲什麼?”蕭鳳衡嘲諷道,“尋歡那丫頭,尋死覓活要來救她的好兄弟。本王拗不過她,只能隨她同行。否則,這小丫頭還不被李懿那混帳小子給騙得暈頭轉向?”
宗政恪秀眉微蹙,不悅道:“攝政王言過其實了,李懿性情跳脫不假,卻不是心思歪邪之人!他與嬴女官乃至交好友,如何會誆騙她?更何況,嬴女官冰雪聰明,誰在誆她,誰真心爲她,她能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