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有兵卒從校場外進來,衝那軍官老遠喊道,韓隊主,時辰差不多了。那韓隊主擡首看看天,便站起身。
他清清嗓子,對場內大聲說道:“招募事宜至此結束,我這便去請城主大人前來查看訓示。屆時再進行篩選辨識。”
“不過爾等即來應募,也應多少曉得一點軍營內的規矩。我不在時,都安靜等待,不得無故挑釁生事,否則必不輕饒,可都聽到了嗎?”
三三兩兩的應答聲傳來,韓隊主皺了皺眉,很是不滿,但終究沒有說什麼,便自離去。
校場內便剩下五十餘新人,他前腳走,校場內的一衆人便活躍了起來,有認識結伴而來的,自聚在一起說着話;便是那單獨一人想前來投軍的,也和周邊人拱手招呼,熟絡熟絡。
“哎?你們看看那邊,那小子纔多大,還沒老子的機巴粗,就想來當兵混碗飯吃?哈哈,怕是毛還沒長齊吧,這漢人哪,天生就是被咱揍的份。”
十數步外,一人羣中身形最高、極其粗壯的光頭莽漢滿面虯髯,身穿件單馬褂,袒露着暴突隆起的胸肌,指着高嶽三人,對身邊幾個新朋舊友大聲笑道。
那莽漢頭似冬瓜,光禿禿的腦門上泛着青光,一雙三角眼笑的時候,也像是在惡狠狠的瞪着人。
人羣中,也有少數幾個漢人,聽他出言不遜,忍不住橫眉以對。那莽漢目露兇光,惡狠狠地與之對視,相視片刻,幾個漢人挪開了目光,莽漢哈哈大笑起來。
馮亮一聽就知道是在說自己。他今年也有快十三歲了。個頭不要說和高嶽、李豹這種八尺大漢比,就是和村中同齡人比,也是少說矮半個腦袋。
甚至,還不如有些比他年紀小的。再加上人還瘦弱,此時在這些欲來投軍的彪形壯漢中一站,格外扎眼。
馮亮年齡、體格兩面條件都不夠,不過他本來就不是來投軍,只是隨着兩位大哥來縣城轉轉。要是別人正常的問,他會好好的和人解釋。
可是現在被人無端取笑侮辱,一下子刺激了他脆弱敏感的心,登時眼睛就充血,想也不想的立刻回了一句。
“毛是沒長齊,長齊了就像你嘴上那鬍子。”
這句話,比剛纔那漢子取笑馮亮的語言,更引起了一陣鬨然大笑,有人還不懷好意、怪里怪氣的吹着口哨,叫出好來。他們是想看熱鬧,更想看一出有人被殘暴毆打的好戲。
光頭漢子三角眼兇光暴射,青亮亮的腦門上竟泛出紅光來,正欲發作,他身邊一馬臉壯漢叫道:“不要老大親自動手,待兄弟我來教他怎麼做人。”說罷,面帶獰笑,衝着馮亮直走過來。
李虎橫眉豎眼,就想迎過去,高嶽衝他點點頭,李虎便就站在了馮亮身前,怒目而視。
光頭這纔看到,原來那小子也有兩個伴當。嗯,都是人高馬大,不過比起老子好像還是要差一點。再說除了馬臉,另還有一個相熟朋友,打起來絕不會吃虧。
他在心裡迅速盤算,先讓馬臉出手,稱量稱量對方的斤兩;此外也正好借這一下,在這些新兵老卒面前,好好地立一下威,讓人曉得老子的狠處,以後入得軍營,也得是個被人奉承的主。
“嗯。下手也別太重,擰脫一條手膀子,給點教訓也就行了,跟個小崽子也不要真壞了性
命。”光頭故作鎮靜,在馬臉身後不屑語道。
人羣中一陣鬨然笑罵,有人催着快點,能動手就儘量別吵吵,有人竟開始以雙方輸贏下賭,賭注則是校場外酒館裡請一頓好酒好肉的晚飯,整個場面一時沸反盈天,笑聲叫聲罵聲亂不可聞。
馬臉幾步便走到三人前,走近了看,卻比高嶽李虎都還要高出半頭。
他徑直來到李虎面前,冷笑一聲,瞪起三角眼,把粗大的脖頸來回轉的“嘎啦嘎啦”響,囂狂道:“咱們老大,在隴東郡赫赫有名,混山蛟屠木扎的名號,誰不曉得?你們幾個雜毛,還敢老虎頭上撓癢癢,嘿嘿,不曉得死字如何寫。”
屠木扎乃是雍州隴東郡彭陽縣內一著名潑皮人物,無賴兇殘,到處廝混,最近在涼州境內,因先偷後搶,爭執之下殺了一戶牧民。
他連夜逃竄,昨日經至首陽縣,正逢縣裡募兵,他便盤算先來投軍,躲避一時風頭。再說,當了兵不就能光明正大的燒殺搶掠了嘛。
人羣有的認得屠木扎的也罷了,大多數聞名而不知面的,不由得一陣低聲驚呼,看向光頭的眼光變得有些顧忌,個別膽小的,還往遠了站些,生怕招惹了這尊凶神。
屠木扎極其享受衆人敬畏的目光。馬臉見到大家反應,更是得意囂張,往李虎臉上噴着氣道:“把你身後那個小崽子給老子交出來,我可以放過你。”
李虎本也是個橫慣了的人物。此時聞言不由大怒,瞋目道:“放你孃的屁,什麼混山蛟下水蟲的,哪個褲襠破了,冒出你們這些個雜碎,爺爺來稱量稱量你。”
校場中的人遠的近的呼啦一下,都圍過來看熱鬧,把馬臉和高嶽三人圍在中間。連那士卒也在人羣外圍,嘴裡嚷嚷着不要亂動不要亂動,實則也是一臉興奮地往人羣中看。
“狗雜種,你他媽的作死?”
見人圍了上來,馬臉愈發顯得暴跳,他故意伸着頭,歪着臉,誇張的叫道。
李虎大怒,一個虎跳撲向馬臉,提拳劈面便往面門擊來,馬臉怪叫一聲“好打”,側身閃過,朝李虎當胸猛地踢來,李虎雖然身形粗大,打鬥起來卻也靈活敏銳,他扭身閃過,突然蹲下身來使了個絆腳,馬臉猝不及防,一下重重跌坐在地上。
馬臉咬牙爬起,掄圓了胳膊打過來,李虎忙擡起左臂格擋住,結結實實的捱了一下重擊。馬臉擡起一腳,又將咬牙忍痛的李虎踢得倒退了三步,栽了個屁股墩。
見李虎栽倒,馬臉忽地一下欺近身來,李虎剛爬起身,馬臉粗大拳頭便往李虎面上招呼過來,一拳打的李虎嘴角流血,趔趄着又摔倒。
高嶽按住身後又急又怒、面紅耳赤的馮亮。他是真想看看,號稱在村中青壯中無人能敵的李虎,此前曾敵不過雷七指,此次若是再敗,難道是個名不符實的?。
馬臉狂吼着撲來,李虎忍痛並不躲閃,他從地上嗖得彈起,一頭猛地撞進馬臉的胸肋上,趁馬臉猝不及防,一勾拳又重重砸在對方下巴上。
馬臉接連遭到重擊,很是吃痛。不妨李虎跟着又一拳,便打在馬臉的右眼之上,打得眉梢迸裂,眼眶中鮮血涌出。
馬臉狂叫一聲,只覺得右眼之處一陣鑽心劇痛,亂糟糟的金星閃過,便陷入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什麼事物都再也看不見。
驚駭加上劇痛,馬臉一屁股栽坐在地上,死死捂住右眼,口中哀號連連,鮮血不斷地從他的粗大指縫中滴答落下,浸溼了胸前一大片。
李虎卻不含糊,擡起一腳,又重重地踢在了馬臉的頭上,馬臉悶哼一聲,仆倒在地,翻着白眼直髮昏。
高嶽微微點了點頭。看李虎剛纔的身手,還是可圈可點的,並不是個外強中乾的人。此外,要麼不出手,要麼便將對方徹底打倒才能罷休。這個道理,看樣子李虎也是深諳此道。
見馬臉癱在地上連聲哀嚎,李虎站直身,往回便走。他擦了擦嘴角,不屑地往地上啐了口帶血的吐沫,嗤之以鼻道:“這等廢物,沒的上來耽誤爺爺的時間,連筋骨都沒活動開。”
屠木扎先是怔住,繼而勃然狂怒。被打的不僅是馬臉,更是他的臉面,這個場子要是不狠狠的找回來,那以後都不要混了。
他一把推開身前擋路的人,大踏步走過來,先怪馬臉不該輕敵大意,又故作從容的勸解撫慰一番,繼而面容獰惡之極,對李虎咬牙切齒道:“老子要你跪下來舔鞋!”
“鞋倒不必舔,只要你跪下來就行。”高嶽衝躍躍欲試的李虎搖搖頭,上前一步,對光頭冷冷道。
人羣一下子被這句話所吸引,紛紛望去,卻是那三人中另一個,長得也算高大,但是面相不夠兇,倒是有些清秀,感覺還沒剛纔打倒馬臉的那漢子能打,卻敢對光頭說這等大話,等下不知死的有多慘。
唉,現在的年輕人啊,一個比一個衝動。
屠木扎打定主意,先把這個看着弱一點的迅速打倒,剩下的這個,在氣勢上多少就會被壓制住,再慢慢炮製他,應該不是問題。
“給老子去死!”
屠木扎咬牙切齒,粗脖上青筋猙獰,掄起砂鉢大的拳頭,既快且狠,忽的一聲往高嶽兜頭砸來。見到屠木扎終於開打,人羣又是一陣興奮,很自覺地紛紛後退幾步,讓出了圈子,讓裡面人放開手腳,狠狠地打。
李虎大叫一聲小心,卻見高嶽並不躲閃,突然身形迅疾,反而一貓腰猱身而進,貼在屠木扎的身前。屠木扎大驚,就想抽手回來,奈何出拳之勢未老,整個人還是微微前傾的姿態。
一擊不中,卻被人欺身而近,整個前襟都無遮無擋的暴露在對手眼前。屠木扎慌忙踢向高嶽襠下之處,接着伸出左手,就想卡住高嶽的脖子。
高嶽正是等這一下。避開兇猛惡毒的一腳,看着屠木扎左手快到頜下,他右臂急擡,生生架擋住對方粗壯強勁的臂膊,繼而右手已順勢從屠木扎的左肋後伸出,反手搭在了其肩膀之上。
高嶽身子略側,找準角度,兩手稍一用力,屠木扎的左臂已經被卸脫臼,登時像條死蛇一樣,軟綿綿地垂在身側,再無法使一分力。
屠木扎悶哼一聲,疼的筋麻骨酥,額頭之上豆大的汗珠立馬涌出,密密麻麻的爬了一層。他猛地咬住下脣,雙眼圓睜,擡起一條蠻牛般的右腿,又照着高嶽的襠下狠狠踹來。
見屠木扎連續出招陰損下作,高嶽更怒,待他剛擡腳時,覷得真切,反過來啪一腳跺在屠木扎右膝彎之上,只聽“喀拉”一聲脆響,屠木扎右腿奇異的微微向前彎曲,頓時失去重心,碩大身軀猛地往下一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