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墨者嬌無彈窗 141、酒醉之態(三更)
墨商會會長繼任大會,很簡單,就是三日後,帶出口信讓易州所有的商會中人到松柏莊一聚,席間,古緋象徵性地說幾句客套話,末了大家吃喝一頓,就算是。
畢竟商會諸多事務,一般都是由墨使處理,與下面的墨奴墨役關係不大,是以,古緋只需將五位墨使用利益的手段拉攏住,她在易州制墨行當的地步就牢不可破。
松柏莊熱鬧了一天,古緋也沒打算在這個時候就出手,一整天她都默默看着底下的人,瞧誰是站誰一邊的,最後她發現,商會中,一半人是以衛胖子爲首是瞻,另一部分是以羅宋爲首,明月公子是誰都不得罪,封老和董式則是其中小部分人推崇的大家。
她心頭有數,便多注意了衛胖子幾眼。
衛家,她也算了解,從前在易州,數第一的是小墨家,爾後是黃家,再後纔是衛家。可黃家自被古緋給廢了後,衛家一躍便成爲易州第二的家族,衛胖子也是個有野心的人,只不過他的野心同墨宴的不同在於,他還有點良善,不會將事做絕。
是以,古緋只得重新好生考慮,如何利誘之,才能將衛家也綁到她的船上來,畢竟封老同衛胖子的關係擺在那,她不能做的太過。
當晚,古緋回到桃樹林,才一進門就見院中擺着幾盤酒菜,燭光盈盈,俊美如仙的尤湖正一手手持白玉酒盞,半斜靠在榻上,鳳眼微眯地瞧她。
古緋眉梢一挑,那兩支紅燭,看着總給她一種成親新房的怪異感。
尤湖見古緋回來,在門口頓了好一會不進門,嗤笑了聲,“姑娘怎的不進來,莫非還怕小生將你吃了不成?”
古緋四下一瞧,偌大的院子安靜無聲。白鷺苦媽和尤二皆不見人影,就連同她松柏莊的夜鶯,將輪椅推至案几便,也自顧自的下去了。
“這是作甚?”古緋下頜微揚。一點案几上的酒菜問道。
尤湖稍稍坐正了點,他轉着白玉酒盞,透過瑩潤杯沿看過去,氤氳跳躍的燭光中,古緋面白如雪。一頭烏髮順滑光亮,今日她梳了棄劉海下來,微微遮住了點她的細眉,卻更顯的那張臉只有巴掌大。
“當然是,恭喜姑娘如願以償,做了商會會長之位。”尤湖仰頭飲盡杯中清酒,這會夜色偏濃,他髮髻散了,如綢長髮披散下來,顯得慵懶無比。只着白色中衣,腰間帶子鬆垮的繫着,整個人灑脫又不羈,還帶着點勾人的煙火色。
這模樣的尤湖,古緋頗爲不習慣,她看慣了他一身書生青衫,文弱書卷氣十足的樣子,這會以這種面目相對,恰如貓變虎之感。
不過,這點心思從她臉上自是看不出來的。她看着面前早乘好的酒盞,又瞟了眼案几上的菜式,還都是她愛吃的,當下也不猶豫。執起筷子就欲開吃,至於酒,她是不想的。
哪想,一筷子菜纔在半路還沒送進嘴裡,斜刺裡另一雙筷子就插了出來,剛好將她動作給攔了。
她瞪他。
尤湖笑。狹長的鳳眼之中恍惚有灼熱的火星在跳動,“姑娘,先與小生喝一杯,如若不然,今個晚上,你一口菜都吃不上。”
古緋剛想摔筷子,誰叫她最受不得別人的脅迫,偏生尤湖還常撩她這點。
尤湖手上的筷子一使裡,筷頭就夾住了古緋手指頭,叫她扔不得。
“姑娘,這會可是沒人出來推你回房,所有的人都叫小生支開了,還是,”說到這,他頓了頓,寡情薄脣的暗影深邃起來,“姑娘想在這院子席天幕地的睡一晚上?”
古緋眉目間已浮起冰霜之色,她面無表情,執筷的手就那麼僵在那裡,毫不相讓。
半晌之後,她倏地展顏一笑,像冰水之中的蓮眨眼綻放,“你這麼想我喝酒,難不成有不可告人的企圖?”
說着,她鬆了筷子,端起面前的酒盞,迎着燭光轉了轉。
尤湖將那雙筷子重新放好,搖頭笑道,“姑娘以爲呢?”
不等古緋回答,他又繼續道,“讓小生想想,姑娘若是醉了,小生不就有機可趁了麼?總跟姑娘說小生的傾慕之情,姑娘怎麼也不信,小生在姑娘心裡,還真是半點可信度也沒有,悲乎哀哉。”
古緋哪裡會信他這鬼話,她冷冷一笑,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手中酒盞送至脣邊,左手長袖飛揚遮掩,同樣一口飲盡。
“姑娘,好酒量。”尤湖鳳眼亮了幾分,他一拿酒壺,就又爲古緋滿上。
娥眉微皺,古緋瞧着杯中清冽的酒花,面頰浮起淡淡的桃粉色,驀地她就起了對弈一局的心思,需知她的棋藝還是面前的男子教授的,也不知如今是否能稍勝半籌去,“對弈一局否?”
尤湖愣了下,呼吸之間回過味來,便似笑非笑地瞅着古緋,“今晚可不行,說了是給姑娘祝賀的,哪能壞了氣氛。”
話落,他長傾身,寬袖拂過案几,對着古緋那酒盞就輕輕地碰了一下。
“叮”的一聲,清脆又好聽,能見清酒晃盪,卻不見灑出半滴,“小生可是想着和姑娘一醉方休。”
曳動的燭光下,杏眼迷濛出暮靄沉色,古緋單手一蓋酒盞,就問道,“你定有目的!”
斬釘截鐵的口吻,能叫金石斷玉。
尤湖放下酒盞,微微垂眸,光影透落在他膩白的臉上,以懸膽鼻樑爲界限,一半明亮似晝,一半黑暗若夜,好大一會,眼見古緋半點不想讓,他才嘆息一聲幽幽的道,“該是小生離開的時候了。”
古緋聞言,她怔忡片刻,不自覺問道,“離開?去哪?”
這話一出口,她就心氣了懊惱,有點滴的後悔縈繞而起。
天下間,聚散自有定數,她那麼張口問出來,反倒像是捨不得尤湖離開一般。
出奇的,尤湖沒拿這話下的心思調笑古緋。他慢悠悠地喝了口酒纔回道,“自然是去來時路。”
古緋沉默,她垂下手,反反覆覆摩挲着扶手。斂着眉目問,“什麼時候?”
尤湖笑,他爲古緋夾了點她喜好的菜式放小盞中,邊回,“就這幾天吧。總得幫姑娘將墨商會的事理順當了。”
“哦。”古緋不鹹不淡得應聲,她復又拿起筷子,慢條斯理地吃着小盞中的菜,小小的一口接一口,動作斯文又優雅,直到將小盞中尤湖夾的菜全部吃完,她才喝掉第二杯酒。
從頭至尾,尤湖都眯着鳳眼瞧她,他半斜靠在案几邊緣,單手撐頭。灩瀲如黑曜石的眸子漆黑又明亮,彷彿能將燭光都給毫不猶豫地吞噬下去。
古緋自顧自滿上第三杯酒,她雙手一握,長袖如簾,望着尤湖道,“先祝你一路順風。”
尤湖低低笑出聲,他舉起酒盞,與古緋相碰了下,看着她喝了才仰頭喝盡。
當又一次滿上的時候,尤湖擡了擡酒盞。“尤二會留下,若有事,也能護着點姑娘。”
古緋點頭,表示知曉了。她也不跟尤湖客氣,這人算計過她,還一算計就狠絕了,這會留個有拳腳的好手在,她半點都不絕不好意思。
有好處,她就不是古緋了。而顯然。尤湖將這點看的再清楚不過。
兩人就那麼在院子裡,露天席地,一盞接一盞地喝了起來,到最後是,說的話少,吃的菜少,喝的酒多,光是地下的酒壺,就已經躺了三四個了。
夜上明月皎皎,清輝遍灑如水銀,那兩根紅燭燃至末端,古緋已然趴在了桌上。
尤湖只是酒至微酣,他偏頭看古緋,還伸手輕推了下,喚道,“姑娘,姑娘,這是醉了?”
古緋頭都沒擡,她擺了擺手,腦袋撐起,小而尖的下巴擱在案几邊上,杏眼眯成婉約的弧度,粉白的脣嘟了嘟,“沒,沒醉。”
尤湖失笑搖頭,明顯已經面頰泛桃粉春意,連帶眼梢都是水潤的,那目光更是和平時冷冰冰看人的時候不同,帶着點少女纔有的嬌憨,軟糯的字音,一字一字吐出來,就像是在對人撒嬌一般。
他也是常常就忘了,古緋再怎麼心計深沉,今年也纔剛剛及笄的年紀,正是芳華少女的時候。
“這都快看不清人了,怎的沒醉?”尤湖惡意得伸手戳了戳古緋面頰,感覺到指尖下的柔軟,順手就多戳了幾下。
古緋皺起眉,擡袖子擦了擦那處,左右看了下,很不滿地嘟囔道,“有蚊子……”
隔了會,又加了句,“討厭……”
尤湖眼中的笑意越發深邃,那張俊美風華的臉上,因着飲了酒,往常潛藏在骨子裡的恣情肆意就冒了出來,像跌落凡塵染了紅塵色的謫仙,而此刻,他望着古緋的眼色晶亮如晨,實在是沒想到,古緋酒醉之後,居然是這樣一幅嬌軟可欺的模樣。
他傾身過去,輕浮地挑起古緋下頜,秉着機會難得,越發肆無忌憚起來,總歸明個酒醒之後,他咬死不承認,想必古緋也奈何不了他什麼。
“姑娘,小生可俊?”
古緋定了定神,努力將視線集中在面前放大的俊臉上,好像不真實,還舉手摸了摸,笑着道,“俊,像……像神仙一樣。”
斜飛入鬢的眉梢一挑,鬼使神差的他就又問,“比之姑娘的心上人,樂清泊又如何?”
出奇的,即便是酒醉之中,意識不太清楚,對於有關樂清泊的,古緋亦是謹慎對待。
她仰頭,以一種仰視的目光凝視着尤湖,雙手捧起他的臉,細細地看了,才張口,“清泊,清泊……”
尤湖面色一凜,不過他動作不變,想看古緋究竟是無意識喊出的,還是將他當成了樂清泊。
古緋直起身,湊近,幾乎與尤湖脣尖相抵,她拉近他的臉,額頭觸到他的,又連喚了好幾聲,“清泊,清泊……”
爾後,在尤湖帶危險意味眯起的鳳眼之中,她薄涼的脣一擡,就吻上了他的。(。)